第二十章您就是人形图书馆？
对于这个自己原本觉得也就那样的、名叫麻将的东西，阿基米德有点上头了。
他已经发现了，这试炼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概率学并不能完全适用在这个试炼中，想要赢的话，需要考虑的太多了。
主导地位的运气、然后是概率、自己的决定，以及……人心。
有人偏稳重，有人偏激进，有人想胡大牌，有人能胡就行不在乎点数，一切都影响着牌局，无时无刻不在变化。
尤其是在输了的时候，很容易找到“运气不好”的借口，觉得下一局就能翻身，不知不觉，大家就打麻将打上瘾了。
外地人阿基米德，直到激动地喊出“糊了”这句话时，一不小心声音喊劈了，他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等等，为什么我会突然在这里打起了麻将？
啊，对了，我是要尝尝那个奶茶……
终于回想起最初目的的阿基米德，在这一圈麻将结束后，心虚地告辞离桌了。
被他一提醒，伽利略爸爸也回想起了自己的正事，他本来是要跟贤者大人谈生意的……
神啊，原谅他吧，居然如此轻易地沉迷在了麻将中。
刚才运气一直不好，还连连做出错误抉择，想来就是神罚了！
以后要克制一点才行。
两位中年人干咳了一声，找到了路西法。
他们打麻将的时候，之前来玩异教徒杀的小年轻们已经被路西法赶走了，现在店里就剩他们四个顾客。
毕竟要是年轻人一整天都泡在这里打游戏，就算披着试炼的皮这个理由再怎么过得去，耽误了正事家长们也会抗议的。没站稳脚跟之前，路西法不想被麻烦事缠上。
见二位来找自己，路西法扣下手中正在看的书，面不改色地接过阿基米德递过来的积分卡：“奶茶要冰的要热的？”
“还能喝冰的？”
阿基米德有点惊讶，他以前喝茶从来都是趁热喝，凉了的茶就没那么香了，但是他刚刚打麻将太激动了，现在有点热，既然贤者大人这么问，应该不会难喝到哪里去：“那我要冰的吧。”
作为商人的伽利略爸爸也打算用积分兑换一杯奶茶，反正咖啡他已经喝过自己儿子拿来的半杯了，尝尝这个新饮料也不错。
路西法让闹钟去做奶茶，然后冲伽利略父子点点头：“我们稍后谈。”
伽利略爸爸一点都不着急，他现在只想知道贤者大人到底都还有什么。
没一会儿，冰奶茶就做好了。
阿基米德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
入口沁凉，口感丝滑，这甜丝丝的味道，毫无疑问里面加了糖，这是点睛之笔，成功地将不轻不重的茶味和醇香的奶味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奇妙的是，茶叶的苦涩与牛奶的腥味，在这杯奶茶之中一点都察觉不出，残留在口腔中的，只有甜蜜而美妙的滋味。
如果茶味浓一点，口感就会变涩，如果奶味重一点，就会盖过茶水的清香，而这一杯简直完美。
想出这个搭配的人，一定是天才吧？
不然光是调整茶奶的比例，就不知道要挨多少次神罚了，只有天才才能在被逐渐加重的神罚弄死之前解决问题。
至于贤者大人……应该也是完成了特别难的试炼，才能得到这配方吧？
而且他也是长期走南闯北的人了，见多识广，可这里的试炼他全没见过，极大概率是贤者自己想出来的……
这贤者是有着大智慧的人。
其实只是用了一个茶包+糖浆+配好的奶粉冲泡，连鲜牛奶都没用上的路西法，已经习惯了他人敬仰的目光，完全不想知道对方都脑补了什么，只随口一问：“味道如何？”
阿基米德想了想：“我经历的所有苦难都是值得的。”
什么自己想要的牌全没了，自己刚要胡就给人点炮，自己手上的牌没能胡，但打出去的十几张牌倒是能胡了之类的……短时间内经历如此激烈的悔恨与崩溃，自己过去的几十年中从未体验过。
他一直被人评价冷静而淡定，极少生气也极少激动，结果一把年纪了，他才知道自己原来其实也有如此情绪化的一面。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喝了这奶茶之后，有了一个想法。
“奶茶这个创意真了不起，我能回自己家乡卖奶茶吗？”阿基米德彬彬有礼地问。
想卖奶茶的阿基米德和想卖烘焙咖啡豆的伽利略爸爸情况很不同。
伽利略爸爸想获得的“知识”光靠自己喝咖啡是喝不出来的，所以才想靠付出报酬来获得制作手法。
但奶茶只要喝过就知道里面放了什么，路西法不同意其实很说不过去，毕竟人家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自己摸索一阵也能做出差不多的东西来。
这就相当于公共知识，能学到多少算多少，就好像第一个发明蜂蜜水的人，没道理不让其他人往水里放蜂蜜，阿基米德卖之前还问一声是人家有礼貌。
如果奶茶店能开起来的话，路西法倒是会很开心，因为这就说明大众对美味的接受能力更高了，以后就算不挂着试炼的名头，人们也能慢慢选择吃更好吃的东西。
无数人的思想差不多同时产生变化的话，神罚总不能一口气把所有人劈死，应该会修正自己的规则吧。
对这种变化喜闻乐见的路西法立刻同意了：“当然可以，说起来你是来自哪里的？”
“乌托邦。”
柏拉图提出过的空想国家乌托邦，倒是跟伊甸园挺对应的。
路西法心中吐槽完，还提醒了阿基米德一下：“随便你怎么卖，不过你打算直接开奶茶店吗？会不会有点奢侈。”
面对路西法的顾虑，阿基米德反而对神罚很无所谓的样子。
“别人的话说不准，但我应该没问题。我即将继承外地的一个茶园，茶叶对我来说不是奢侈品，成本主要是运输成本，所以奶茶定价不会高，教会应该也没意见……啊，这么说来的话，牛奶的运输也有大问题啊，太容易变质了，奶牛还偏偏都在乡下……”
说着说着，阿基米德皱起了眉，发现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路西法已经听懂了：“所以主要成本是在运输上吗？这种成本压不下来的话，你定价低了只能赔钱。”
阿基米德转换了一下思路：“反正都要赔钱了，我干脆开个宴会，请大家喝奶茶好了。我一定要把这种喝法推广出去，以后我也会尽量在乌托邦低价销售茶叶，让茶叶不再成为奢侈品，这样就只需要解决牛奶变质……”
路西法惊了。
敢情这位还是个慈善家。
也是，这世界的有钱人一个个都特别喜欢撒钱，为减少人与人之间的贫富差距而奋斗，实在令人敬佩。
不过……
路西法忍不住发出了灵魂质问。
“既然运输成本这么高，而且明显这个问题已经存在很久了，你们为什么不考虑一下节省成本的交通方案呢？”
“我祖父那一辈已经改良过了。”阿基米德自豪地挺胸，“从乌托邦到伊甸园之间有轨马车铁路建设，就有我祖父捐的一部分款。”
伽利略爸爸也点头：“再要节省成本，就只能从减少马的休息时间，或者培育吃的少干的多的新品种的马入手了，毕竟就算路上有驿站，也得自己带一些马草，挺占地方的，间接提高了其他货物的成本……”
“不，我是说，你们没想过换掉马么？”路西法提醒他们，“提供动力的，不一定非要是马啊。”
都已经到有轨马车的阶段了，蒸汽机的论文也在图书馆里放着了，你们怎么就不肯再多往前走一步呢？
阿基米德和伽利略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您的意思是……法术？可聘请能控制重力的人……”
“……我的意思是，用蒸汽动力。”
路西法无语了，他撑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伊甸园图书馆，三楼从右数第二十七个书架，从上往下第7层，有个标题是《蒸汽火车设想》的书；五楼右数第十五个书架，最下面那层《冷凝器研究》里有设计图很重要；同样是五楼，最里面北角落的书架，有一篇署名‘瓦特’的无标题随笔夹在了《机械问题》这本书里，里面有一些关于齿轮改良的想法；六楼左数……”
报了一串文档所在地之后，路西法终于收了个尾：“最后，你们去找伊甸园图书管理员，问他借曾经在图书馆打工过的那位‘瓦特’作为员工遗物存档在图书馆的笔记本，以及曾经的捐书清单。”
阿基米德和伽利略爸爸已经听傻了。
这……这目录清单，是不是有点太过详细了呢？怎么做到的？
阿基米德第一个回过神来，以比之前恭敬十倍的态度谨慎地问道：“您是想让蒸汽动力代替马来拉车？”
“是啊，为什么不呢？”贤者大人的金色眼瞳中，第一次浮现了明显的情绪，叫做困惑，“围绕蒸汽动力的理论研究已经很成熟了，我不明白你们还在等什么。”
“呃……听起来确实很成熟，我之前完全没关注过，没想到您居然了解得这么详细，您也研究过蒸汽动力？”伽利略爸爸问道。
贤者大人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我只是在图书馆看到了，并且确认这个思路是正确的，希望能实施而已。”
阿基米德不敢置信：“没有研究？您记得这么清楚，我还以为……”
“实际上，伊甸图书馆里所有的资料我都知道，不只是蒸汽动力。”
所有人：“………………”
——您就是传说中的人形图书馆？！
“我家孩子说您是贤者，我一开始还不太信。”伽利略爸爸叹息，“现在看来，您分明是大贤者啊！”
这知识的广度，放三百年前可能还有一位过目不忘的贤者能比拼一番，这个时代大概是没人能与之比肩了，再加上试炼的创意性，称一句大贤者没毛病！
贤者大人对于伽利略爸爸的吹捧没什么感觉，他只是追问道：“所以，你们考虑得如何？要不要试试蒸汽动力车？”
伽利略爸爸迟疑道：“实话说这有点难，举例最近的事来说，之前纺织机改良的时候，教会就以会导致多人失业、为了维护安定与和平为由禁止了。”
阿基米德听到这就懂了，立刻补充。
“蒸汽动力我此前没了解过，但是我大致能猜到，一旦蒸汽机问世，绝对不可能只影响运输，这比纺织机的问题可大多了，教会并不傻，铁路教会投资占了大头，如果教会认为会引起动乱的话……”
贤者大人点了点头，平静地道：“我明白了。这件事不急，你们先忙你们的吧。”
阿基米德和伽利略爸爸完全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放松下来，反而更紧张了。
因为虽然贤者大人虽然还是那副冷冷淡淡好像对万事都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在场所有人却都能感觉到他在不悦。
他半张脸沉浸在阴影中，金色的眼瞳在暗处亮得惊人，有种令人感到强烈不安的奇异的专注感。
“我会好好考虑怎么处理的。”
贤者大人这样说着，甚至罕见地露出了一个安抚他们的微笑。
然而在他对面的两个人却连背后的汗毛都仿佛因为感应到危险而竖了起来。
理论上来说应该是说要处理蒸汽动力车的事，但……怎么感觉，贤者大人好像更想处理的是教会？
……不可能吧，一定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