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的审判一直到了深夜,宋光国虽然没有像宋青一样被赶出宋府,但是却也被宋光平软禁在了宋家之中。
守祠堂一年对于宋光国来说倒不是什么让他无法忍受的事情。
倒是自己在宋家精心管理策划的一部分原本由他管理的商业资源一下子被宋光平给收了回去。
这对他的打击确实不小,商业上他的才能原本就与他的大哥不分上下,为了减轻自己的负担和锻炼他们两兄弟未来成为宋家的接班人,宋光平不少下功夫。
甚至将宋家商业一分为三,宋光国和宋一鸣两人分别管理其中的两份,但是他们所做的任何决定都是要经过宋光平点头才能执行,宋光平倒像是小皇帝一般。
后来宋光国显现的商业才能倒是让宋光平对他们放宽了一部分的权限,他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然这一切在一夜之间就化为了乌有,他在大堂下撕心裂肺的呼喊很大一程度上就是为了留得青山,为日后崛起做准备了。
虽然当时自己是有这样的隐忍之心,但是到得此时他的权限被全部撤下之后,心中更多的是焦虑与绝望。
他这一输,输掉的可不仅仅是宋家三分之一的家业,更是输掉了他心爱的女人,皇商账簿已经被人偷走他不仅没有了筹码,甚至连在宋家的基础都化成了一场空。
他跪在祠堂,灰色圆圆的跪垫上双手杵在地上,就像一个即将被砍头的犯人一样垂着头,眼泪从他的眼睛里不断滑落下来。
这时已经哭得眼睛红肿的大娘子拿着一个盒子装着写点心走进了祠堂,然后左右看了没有人影她才将房门关了起来。
走到宋光国的身旁,她半蹲在地上,手颤抖着拍了拍宋光国的后背,嘴角颤抖着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儿啊,事已至此我们不能怪谁,都怪我们太不小心,留了破绽。”
大娘子沉思片刻:“儿啊你也不用为此一蹶不振,你想一下,事情其实并没有那么糟,最起码你并没有被赶出家门不是吗,这样就说明你父亲还是很看重你的,他这是在给你机会。”她抚摸着宋光国的头。
宋光国眼中的泪水一瞬间止不住“哗啦”便流了下来,他抬起头双手抱着她的娘亲痛哭而起:“娘,都是国儿的错,不应该派人去杀宋青,要不是他国儿就不会落到如此下场,还将家业丢掉了一半。”
“儿啊,没事的,大丈夫就应该知错能改,以后小心便是了。哦,还有一件事娘必须要告诉你。”大娘子停顿了片刻,她伸手帮宋光国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国儿啊,吴家已经派人来,宋吴两家联姻之事彻底黄了,所以国儿不要再对吴家姑娘抱有什么幻想了,吴家不会将吴家大小姐嫁到我们宋家来的了。”大娘子说着脸上露出几分失意。
关于宋家丢失皇商账簿之事吴家也真正的确认了这个消息,对此吴家老爷立刻拍了板完全否决了这次联姻的事情,也是在这时吴家也加快了脚步对此做了一些新的部署。
不管这次宋家会怎么样,他都希望能够借此机会壮大吴家在江宁甚至在全武朝境内的实力。
宋光国听到这句话就像是晴天霹雳一样,他呆在了哪里,失笑非笑的样子,然后“啊。”的惨叫声响彻整个祠堂。
大娘子想要安慰他,但是却被他一手推开,他站起来缓缓的走到祠堂门口望着天空煽然泪下。
“国儿,你没事吧,不要这样,这样为娘的心里过不去,娘知道你心里委屈,你是替娘背了黑锅,等会娘就去告诉你爹说这是我做的,国儿你不要这样。”
宋光国摇了摇头,又哭又笑“娘,你在找爹,爹之后说是我们串通好了的,到时候国儿依旧不能逃得过处罚,吴家依旧不会与宋家联姻,娘,你回去吧国儿想一个人静一静。”
江宁城数百里外的庐州已经连续下了几天的大暴雨,庐州原本地处长江下游,连日来的大雨让长江水涨船高。
庐州太守李进达连日来率领着护卫庐州的数千官兵在狂风暴雨之中拼死加固长江堤坝,现如今,长江之水已经涨到与堤坝齐高,深度达到了惊人的二十几米。
官兵们在堤坝一侧构筑木桩,每两米便打下一个高三米的木桩,然后将装有泥土沙粒的麻袋搬进木桩之中。
李进达带着蓑衣,在暴雨之中指挥这延绵的抗洪队伍,蓑衣已经完全被雨水浸透,冰冷的雨水让他打了几个冷颤。
一名护卫一边睁着伞一边扶着他沿着堤坝巡查过去,每到一处他都要高呼一声,让官兵们提起百倍的精神,可是没有人能提得了多大的精神,因为他们已经连续几天几夜没有合过眼了。
他们与长江斗了几天几夜,从十几米的堤坝到现如今的二十几米,他们筋疲力尽,甚至有不少人背着沙袋在登上堤坝的途中因为过度劳累而死去。
但是长江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它不断上涨,疯狂的上涨,堤坝也越筑越高。
李进达为了解决官兵们休息的问题已经向附近的州县等地方求援,并发动老百姓上到了堤坝上。
但是长江太长了,数万的庐州老百姓冒着暴雨连夜砍没了庐州附近的树林。
柱桩一个个的订在地上,高出地面数米的长江堤坝摇摇欲坠。
这时一个守城副将在雨中快速穿梭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大人,燕山坡那边应该往后撤兵了,怕是保不住了,现在官兵和老百姓都愿意过去,水已经开始灌出来,柱桩后面的泥土已经被冲刷干净。”
“不可后撤,燕山坡要是决堤,我等连日来的努力将会化为泡影,严令下去筑高堤坝,惧不上者就地正法,快。”老人须发皆白,说出这话时整个身体已经颤颤巍巍要倒下的样子。
护卫扶着他,他摆了摆收,拔出腰间的长剑“走,去燕山坡”
老人在雨中交集的来到了燕山坡口道,几百官兵与老百姓此时正向燕山坡口道上方撤过去,看到太守走过来所有人都停在了哪里。
李进达冒着危险在众目癸癸之下登上了燕山坡的坝顶之处,他应力一挥手中剑便插在了地上,他面对着众人。
“所有人都听着,燕山坡是真个提防的重要关口,如果燕山坡决堤,底下数万正在构筑防线的官兵老百姓都会被洪水吞噬,整条防线将会在一瞬间被冲垮,城中的几十万父老乡亲还有你们的亲人都会被这洪水吞噬,你们怎么忍心看着他们去送死。”
所有都看着他,燕山坡上的堤防微微摇晃了一下:“为了父老乡亲,我们愿意死在这里。”说完李进达搬起一个沙袋扔进了木桩之中。
人群中发出了一声声呼喊,有的人抱起一块巨大的木桩便冲了上去,所有人都在幻想着这次的胜利的时候。
李进达听到了脚下传来到异样,他刚开始看到有一根木桩向后方倾斜了一下,然后是两根,三根,燕山坡上的木桩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向着一侧倾斜而去。
这一刻李进达的脸已经看不见一丝血色,他被这倾斜的木桩一下子带倒在了地上,然后他有些无力的站起来,挥了挥手:“快走。”那声音撕心裂肺,但是在电闪雷鸣中瞬间消失。
没有人对着一瞬间的事情做出回应,他们抬头看着燕山坡上堤坝,然后地动山摇一般的洪水便已经来到了跟前。
“决堤了,完了。”有人在狂奔之时喊出了这句话,整条堤坝就像是一天巨龙一样搅动这身躯,然后站起来抖了抖身体,遁入了凶猛的洪水中,所有的人在一瞬间便被翻滚而来的沙袋,碎石,木桩洪水吞噬一空。
洪水吞没了整条堤坝上的官兵和百姓,然后慵懒的又将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吞噬殆尽,然后像是无数的巨龙赛跑一般向着数十万人的庐州城冲了过去。
大自然像是要夺回他们丢失已久的领地一般,疯狂的向四周肆虐着,人类就像蝼蚁一般被踩在了脚下。
燕山坡已经被洪水刷成了平地,无数的尸体静静的漂浮在洪水之中,他们曾经努力过,甚至就要战胜了水中的蛟龙,可是人心之间的堤坝一旦出现一点缺口,那在柔弱的河水是吞噬正片大地的猛兽。
河水之中老人的眼睛还在睁开着,暴雨不断的狂打着他的眼睛,但是他没有再眨过一次眼,手中的剑还在紧紧的握着,指着庐州城的方向。
大坝决堤的消息传到庐州城,还在温暖的被窝里坐着美梦的人们瞬间便被城中逃亡的哭喊声惊醒。
还有半个时辰,洪水将会来到庐州,逃亡的人群就就像一条条大长蛇一般蔓延走去,马车拉着一箱一箱的物品东城门开去,留下的几百守城官兵没有能力维持城中的治安。
有劫匪趁机袭劫了几户人家并防火烧了房子,只是暴雨很快便将烈火扑灭,在逃亡的人群里有失散的孩子的哭声和大人找不到孩子的喊叫声。
所有的人都在经历他们人生的最至暗的时刻,绝望与死亡时刻环绕着他们,没人人能逃避得了。
燕山坡决堤冲死数千官民的消失也随着狂奔的战马飞向京城飞向江宁,马背上的传令兵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战马已经跑死了两匹,到了驿站跳上另一匹战马又飞奔而出。
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着这个可怕的信息传来,只是没有人知道庐州城竟然已经成了人间地狱。
尸横遍野,逃亡的大军就像为垂暮之年的老人一样,东倒西歪艰难爬行,不管是富人也好穷人也罢,他们都成了这天下已经掉落悬崖的绝望之人,暴雨在疯狂的吹刮着,像是想要在一瞬间将人群吞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