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风透过破烂不堪的窗户灌入柴房,仿佛身处冰窖一般。
王小六缓缓睁开双眼,看着身上又被绑得结结实实,不由苦笑一声:才出狼窝,又进虎口。
阵阵喧嚣声随着寒风不时飘进耳中,王小六顺着窗户上的破洞望向院中。
小院周遭插满了火把,照得小院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般;当中一堆木柴点燃起篝火正在熊熊燃烧,上面还架着一只烤得金黄的小兽,不知是山羊还是野猪,香气随风飘进柴房,引得王小六口水直流;十余名魁梧的汉子围坐在篝火之前,几块木板拼接而成的简陋桌案上摆满了酒肉,众人皆是一脸笑意,互相劝酒。
袁良才翻动着王小六的包袱放声大笑,引得众人齐齐瞧了过来。
他将包袱放在大寨主桌上,大声叫道:“大寨主,我们这下发了,足有三千多两的银票,也不枉兄弟们幸苦一遭。”
大寨主尚未说话,周遭的汉子已经站起身来,不断举起手中的空碗,大声叫嚷。
“还是多亏了二寨主探得消息,我们才能有此收获。”
“还是二寨主聪明,这小子已不算太好对付,要是去抢那崇光寺的和尚,我们只怕讨不到好处。”
“对对对,到手的好处才是真好处。”
“二寨主使得一手好暗器,那小子武艺再高也只能躺下。”
众人议论纷纷,声音嗡嗡的乱成一片,言语间尽是对袁良才的阿谀奉承。
篝火随风不停摇摆,照得大寨主脸上阴晴不定,见状,袁良才连忙使了个眼色止住众人的话头。
他一脸讪笑,横眉与圆眼挤做一团:“还是多亏了大寨主出手,才能制住那小子,要不然哪能有我一招建功。”
“是极,是极。”
“二寨主说的对。”
“大寨主武艺高明。”
众人风向一转,又向大寨主讨好。
大寨主眼珠转了几转,大声说道:“先有二寨主打探消息,定下计策,又有各位兄弟不辞辛苦,挖陷阱设埋伏,最后才能擒住那小子,劫下这些财物。”
说着,他长身而起,端起桌案上的酒碗向众人敬酒:“各位兄弟的功劳我都记得清楚,待将那小子的来历盘问清楚,咱们便将这钱财分给众位兄弟,来,喝酒。”
话音未落,他已仰头将大碗中的酒水一口饮下,倒转空碗向众人示意。
众人轰然叫好,将碗中的老酒饮下,伸出衣袖将嘴角的酒渍擦拭,然后又有人拎起酒坛挨个倒酒。
“满上,满上。”
院中的众人觥筹交错,几个人不时划拳罚酒,气氛格外热烈。
听他们要分银票,柴房里的王小六暗自焦急:这些都是小爷我千辛万苦拿命换来的,你们给我等着。
不多时,众人吃得满嘴流油,不少人都面色通红稍有醉意,更有不胜酒力者身形摇摇晃晃胡言乱语。
“大寨主,我刚才在前面见那小子甚是俊俏,比画里面的书生还好看。”
“好啊,好,大寨主你如今武艺已成,不如把他抢来做压寨......嗝......”
一名醉眼朦胧的汉子大声叫嚷,忽然发觉二寨主袁良才一脸怒意,目光如刀子般盯着自己,赶忙闭住嘴巴不敢再胡乱言语。
大寨主脸上爬起了几丝红晕,显出几分娇羞。
压寨你妹啊,小爷我是男人。
那汉子的大声呼叫传到耳中,又看着远处的大寨主竟然泛起红晕,王小六不由暗暗吐槽:这山寨的汉子多久没见过女人了,不会连男人都不放过吧。
想到如此,他如丧考妣,只觉身上的根根汗毛竖起,一股恶寒涌上胃部,不由干呕了几声。
“咣当——”
有人一脚将柴房的破门踹开,大寨主大步流星的迈进柴房,身后是一脸忿恨的袁良才,再后面还跟着几个歪歪扭扭的汉子。
大寨主身形魁梧,生得一对浓眉大眼,脸上是狮鼻阔口,胸前的肌肉高高鼓起,任谁都只能夸赞一声:好一条威风凛凛的大汉。
他站在王小六身前不断打量王小六,口中啧啧有声:“好一个俊俏的郎君,甚和我意。”
他身后的袁良才脸色大变,一脸幽怨的望着王小六。
一个是一脸痴迷,目光炯炯;一个是一脸幽怨,目光忿恨。
王小六看着眼前面色不一的二人,不由大声叫喊:“我是男的,我是男人,做不了压寨夫人。”
“我自然知道你是男的,要不然怎么能和我心意。”
大寨主伸出一双缠裹着布条的大手,轻轻捧住王小六的俊脸,露出几分羞涩:“你我二人,一男一女,正好婚配,不知你意下如何?”
什么?她是女人?
王小六呆若木鸡,久久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瞎了吗?
大寨主见他尚有几分狐疑,不由挺起胸脯,眼中流露出几分妩媚:“在场的兄弟都可以作证,我叫丁蕙兰,我爹爹叫丁不忧,人送外号‘开山手’,原本在秦国落草,只是后来不小心劫了朝廷的财物,这才带着我跑到楚国,三年前我爹爹逝去,我才接过了这山寨。”
说着,丁蕙兰面色有些惨然,两行清泪不由夺眶而出,她收回大手轻轻擦拭眼角。
王小六这才发现她颌下的脖颈没有喉结,刚才的一席话虽然声音有些沙哑,却稍微有些尖锐,不像是男人的声音。
只是她虽然是女子,可一副虎背熊腰的模样,真要是成了亲,天天怎能安睡。
“大寨主,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作甚?”
袁良才在她身后连连劝慰,看着王小六愈发不善:“只是我觉得这小白脸配不上你。”
他的一席话引得王小六连连点头,只差跪下大呼知己。
不料那丁蕙兰面色一变,几分怒气涌上头来:“小白脸怎么了?人家这叫俊俏,这山寨里尽是粗鲁的汉子,我瞧不上眼。”
她一番话道明,使得袁良才恍然大悟,只是脸色愈发阴沉,久久沉默不语。
见气氛有些尴尬,有稍微清醒的汉子连忙劝说:“大寨主,你喝多了,此事明日再议。”
丁蕙兰却毫不领情,把手一挥,声音愈发尖利:“明天我就要和他拜堂成亲,谁敢阻拦,莫怪我不将多年的情分。”
众人被她多年以来的威慑镇住,各个垂手低头,皆不敢多言。
她流露出几分傲然,随即转身准备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