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衍的拳头在衣袖中攥紧,他的眼底闪过担忧和不甘,他知道这次没有杀死陆成珺,他的秘密很有可能被对方吐出,但是,他又不敢惹怒了姜沉禾,只能无奈的转身离去。
姜沉禾则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神色阴晴不定。
她知道独孤衍之所以对陆成珺动了杀心,固然有独孤衍冷血自私的本性,其实也因陆成珺的确是欺骗了他,以伪装的面貌吸引了他,引动了他的爱意,而当独孤衍发现自己爱上的女人竟然只是虚假的,伪装出来的,这种被欺骗的感觉令他恼怒,一向谨慎的他竟然被一个女人骗的团团转,他的骄傲和自尊都受到了挑战！
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承受这种屈辱,更何况陆成珺前日的欺骗可以说将他连日来的努力付之一炬,两方加起来,这种怒火可想而知。
可以说,独孤衍遇到陆成珺,是他的不幸,但是姜沉禾无法对其生出同情来。
同样,陆成珺遇到独孤衍也是她的不幸,但是,姜沉禾同样也无法对其生出同情之心！
造成今日这个结局,皆是因他们自私自利使然！
而事实上,独孤衍和陆成珺的性格之所以如此,是因他们不幸的童年,陆成珺甚至经历过两次不幸的人生,这就是使得她在经历无数凌辱和困苦后,一颗心坚韧的同时更加冷血,更加无情,更加自私,本能的得到,从别人那里获取,只有这样才能在那种残酷的颠沛流离中生存下来。
而独孤衍四岁就失去母亲,那时候他已然记事,每日受到无尽的嘲笑和凌辱,他堂堂皇子竟然也会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起初他母亲死后还有宫女管他,可是宫廷本就是捧高踩低的地方,那些女官见跟着他这么一个皇子没有丝毫的前途,自然纷纷离去,攀高枝,寻求生存。那么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独孤衍,可以说他的性格已经扭曲。
没有爱和温暖浇灌而成长的孩子,他心性的冷血是很可怕的,因为他看到的只有冰冷,看到的只是讥讽和伤害,就好比一个被毒药浇灌的鲜花,成长起来是带毒的！
所以,即便是后来姜沉禾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打开独孤衍封闭的心,他始终将自己包裹起来,隔绝别人的爱,他本能的怕伤害,对所有人都充满了警惕,哪怕是收养他为儿子的姜贵妃。
因为太迟了,她错过了对一个孩子心性成长启蒙的关键时期,独孤衍的性格已经基本定型,倘若没有太大的变故,可以说,是无法改变的。
但是对于这一切,姜沉禾都懒得去思考,她不会再去仔细剖析一个对她无情之人的内心,为对方伤害她找各种合理的理由。
此刻她转过头,目光十分平静的看着陆成珺。
而陆成珺此刻也恢复了平静,同姜沉禾对视,只不过她的眼中依旧闪烁着耻辱和怨恨。
只是这一眼,姜沉禾便明白了,陆成珺对于她方才的救命之恩没有丝毫的感激！
果然,陆成珺突然狰狞的笑了起来,“姜沉禾,你很得意是不是？你终于挑拨我和阿衍的感情成功了,你终于让他彻底不爱我了,你很得意是不是？”
姜沉禾只觉得好笑不已！
陆成珺这是什么口气啊！
好似她乃是正主,而她姜沉禾是夺了她爱人的第三者！
可笑,太可笑了！
姜沉禾也的确是笑了起来,不过她不会同这种自私之人争论,只是淡淡的问道：“难道你不累么？”
“何意？”陆成珺不解,姜沉禾怎么突然问出这一句话来？
姜沉禾道：“你每日伪装,难道觉得日子过得不累么？”每日都提防着露出破绽,是不是被别人发现真面目,这样充满紧张又提心吊胆的日子不累么？
陆成珺愣了一下,瞬间嗤笑出声,鄙夷道：“像你这种世族纨绔又怎么知晓民间疾苦？知晓生存不易？为了生存,不过是提心吊胆的日子而已,这点累又算什么？”
姜沉禾愕然的望着陆成珺,“你在姜氏不必过着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日子,好似不必游走在生死边缘吧？”
陆成珺愣了一下,她知道姜沉禾说的没错。
这次换姜沉禾嗤笑,“所以,陆成珺不要再为你的伪装找任何的理由！倘若你当年就以真面目示人,以真心待我们姜氏上下,而不是怀着叵测的居心,你也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独孤衍他也不会发现你真面目后抛弃你,怨恨你,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你凭什么来怨恨我姜沉禾？可笑！”
陆成珺的脸色大变,神色狰狞,大吼道：“不……不,姜沉禾,你这个贱人,要不是你站出来揭穿我,我怎么会落得今日的地步,都是,都是你！”
她的脸色通红,双眸充血,姜沉禾再也懒得同这种自私的人说一句话,这种人总是将她的不幸和痛苦归结在别人的身上,已经无可救药。
她解下身上披风,披在陆成珺的身上,“你好自为之吧。”
而这时候,她又发现门口有个人影在瑟瑟发抖,正是竹墨,便挥手让对方进来,“好好照顾你们小姐。”
竹墨才从门槛迈了进来,跪地给姜沉禾磕头,姜沉禾没有再去理会她,同姜思静甩袖离开。
陆成珺望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眼中的怨毒之色更加浓郁,她不明白,姜沉禾已经拥有良好的出身,为什么,老天还将更好的东西送到她的身边,那些东西不应该是她陆成珺的么？
对,这一切都应该是她陆成珺的,她早晚会将姜沉禾踩在脚底下,只要她活着,只要她活着还有机会,有机会的！
陆成珺疯狂的想着,终于觉得失落的心又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姜沉禾则始终不明白陆成珺为什么对她如此仇恨,她也懒得去想,而事实上,陆成珺这明显的就是仇富心理,这在现代很好理解,因为在富人的金钱和权势的压制下,有一部分人就形成了一种仇视心理,甚至将所有富人的后代,都打上纨绔的标签。
尤其是陆成珺这种从底层一直靠着自己摸爬滚打爬上顶峰的人,可以说,她对那些不需要努力就拥有金钱和一切的人十分不屑,觉得他们只是出身好,没有能力,有什么骄傲的资本？
这就导致了在姜沉禾救了她以后,她一方面讨好着姜沉禾,一方面又鄙夷着姜沉禾,就因为姜沉禾出身高贵,只是一个不可一世的富二代,而后来她灭了姜家,更是觉得自己是为民除害！因为在她陆成珺的眼中,世家没有一个好人！
所以她最终看上的是从小受苦而通过自己努力一路走来的独孤衍,而不管姜天晟拥有多么俊美的容貌和出众的武功,她依旧不屑！
而可惜,这一切都是她的偏激和无知！
或者说,她只是为她做那些违背良心之事找了一个好的借口,如此才能遮掩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她嫉妒姜沉禾,嫉妒她的出身,嫉妒她拥有的一切,所以她要夺走,将那一切都据为己有！
翌日,万里晴空中,白云朵朵。
姜沉禾和姜思静相对而坐。
石桌上,茶香袅袅,凉亭外,碧波荡漾。
远远望去,风景如画,可惜,两位少女皆紧锁眉梢。
半晌后,姜思静终于出声了,“大姐,你接下来就不管陆成珺,任由她在大街上乞讨么？”
从今日清早,京都外城的街道上多了两个乞讨的身影,正是陆成珺和竹墨,本来以这两人的骄傲他们根本不会如此做,但可惜的是,事与愿违,他们被一堆乞丐强迫着推到了街头,为那些乞丐乞讨卖命。
姜沉禾听言,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不……她会知晓,乞讨的日子也是好日子呢。”
姜思静原本以为姜沉禾为陆成珺的事情忧愁,却没有想到这位大姐早就有了打算,既然如此,那么,她忧愁的是什么呢？
“莫非大姐担忧独孤衍已然悄悄联合各大家族？”姜思静喝了一口茶后,继续试探的问道。
这些日子独孤衍看似平静,而事实上却一直在悄悄动作,纵然大姐演了很多场戏,努力让对方放下戒心,可是独孤衍还是没有完全信任姜家,信任她的大姐,他信任的人始终只有他自己。
他对那个皇位太看重了,如同狗护食一般死死的护着！
尤其是从昨夜回去后,独孤衍便有了动作,想必他也感觉到了,自从他和陆成珺的关系被揭开的那一日起,姜氏肯定会对他有想法,哪怕是他最终没有动作,也会他极其的失望,尤其是她的大姐这些日子以来对他十分冷漠,可以说,他此刻如同一只惊弓之鸟,姜氏一旦有所动作,他就难免做出过激的举动来保护他自己。
姜沉禾一下子就猜出姜思静的心思,笑道：“既然他如此恐慌,就再给他吃一剂定心丸。”
姜思静不解,“如何做？”
姜沉禾笑道：“派人告知他,我改变了心意,要和他成婚。”
姜思静便是皱起眉梢,之后眼睛猛然大亮,道：“他如今正是心急如焚,左右为难的时刻,即便是联合了各大家族,也不能够取胜,倘若这个时候他得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欣喜若狂,觉得大姐是原谅了他,毕竟,咱们姜氏他还是得罪不起的,能不走这一步,他还是不会走的！”
姜沉禾笑了笑,“正是如此,不过,这还不够。”
“这还不够？”姜思静疑惑。
姜沉禾的唇角勾起一个美丽的弧度,“传递这个消息的同时,我还会亲笔写一封书信,里面会夹着一本修仙的功法。”
姜思静眼睛瞬间大放光彩,“大姐,你真是太坏了！如此一来,他必然对大姐彻底消除戒心,不会再有任何的犹豫了！甚至,他会将这个看做是嫁妆呢,呵呵……”大姐连修心功法都给了他,又怎么会动他的皇位？
但是,距离登记大殿只剩下两日,即便是真的功法,他也来不及修炼,更何况,大姐怎么会给他真的？这完全是给了他巨大的希望……可想而知,待到他知晓大姐真正意图的时候,会多么失望和痛苦！
而在他们说话间,远远的有一行人走来,姜沉禾转头望去,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那一行人正是欢声而来的姜月贞等人。只是她不知道,在更远的一处,有一个人远远的注视着这一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