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见鬼一般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执慧也震惊的看着独孤衍,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半晌脖子咔吧一声,转头望向迦音,嘴里却是磕磕巴巴的,“迦音师叔,他,他的气息,他的气息……”
迦音压根没有听到她说什么,头艰难的向一侧偏过去,他的速度极其的缓慢,好像脖子生锈,转动艰难一般,他转动的方向就是姜沉禾。
口中喃喃道：“这怎么可能？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此时的他很有一种冲动,冲上去,揪住姜沉禾的衣领问一问缘由。
独孤衍的冲击给他太大了,这个人的出现绝对不是什么法则裂缝,什么天道偏差,一定和姜沉禾有关的。
但是他推测出这些也没有用,因为她什么也不记得了,她的很多记忆都没有恢复,至少,她在仙界十六岁以后的事情她一点儿也记不得,因为她不认识他,她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迦音此刻的心情又愤怒又无力又不解,又震惊又难以置信竟然可以造成这样的情况。
简直是匪夷所思,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他此时还有一种冲动,上去摸摸独孤衍是不是真的,兴许那是假的呢？只是一个假人而已……
但是他知道不是,清楚的知道不是。
所以他没有动,任由最后的一个冲动疯长,他盯着姜沉禾,一瞬不瞬,他很想问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场景中的自己已经赤红了双眼,扯着嗓子冲姜沉禾大吼,“为什么,为什么……”此刻的他,就像是火山喷发一般。
“迦音师叔,迦音师叔！他……他……”执慧手指指着独孤衍失控的点着,声音越来越尖锐,绝对不亚于见鬼。
迦音听到那刺耳的声音,目光刷一下子转向执慧,大怒,“闭嘴！”
执慧被他呵得一哆嗦,嘴巴“嘎嘣”一声合上了,差点儿咬掉舌头,目光却惊恐的看着迦音,脖子也缩到了衣服里面,显然是恐惧极了。
同时人也冷静了下来,死死的闭着嘴巴。
两人的对峙早就吸引了姜沉禾等人,从迦音用那样眼神看姜沉禾的时候,从执慧发出尖锐叫声的时候。
只不过姜沉禾等人的目光里都是惊讶,不解！
执慧和迦音竟然在看到独孤衍的时候是恐惧的,而且那表情,就像是活见鬼一般,这无论如何都让他们无法理解。
迦音和执慧,一个是大乘期,一个是化神期,会害怕只是炼气期的独孤衍？
这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他们那见鬼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也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独孤衍并没有注意到迦音和执慧,因为这两人看的是他的后脑勺,他看到了姜沉禾。
在他走近陆成珺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喝茶的姜沉禾。
那一瞬间,他的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变成了一个木头人儿。
就那么直直的盯着姜沉禾。
这一瞬间的情绪不是恐惧,不是后退,而是脑中如过电影般闪现着……
第一次见她时候,少女那张俏皮可爱的脸。
当时桃花树下,桃雨纷纷,姜贵妃笑着告诉他：“小禾今日会来。”
小禾,就是姜家那位嫡女,传言是个很不羁的小姑娘,遛马、练剑,斗蛐蛐……就是不喜正经的女红。
他那时候一直想,这位姜家的小混世魔王是什么样的姑娘呢？
才不过一个时辰后,她便来了,他本想着和她打个招呼,谁知小丫头笑眼弯弯,明眸闪动间就丢了一块小石头在他身上。
好好的锦袍脏了一大片。
但是这一切他都没有察觉,眼中只有少女的明眸皓齿,还有嘴角得逞时候上扬的笑。
她是那么那么可爱俏皮的姑娘,一瞬间就走到了他的心里,所以他对她笑了,浅浅的笑了。
原本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照着这么个美好的开端,姜家后来又有心将姜沉禾许配给他。
他做了皇帝立她为皇后,有情人终成眷属,幸福的过一生,多么美好。
可是……
可是那时候的他退缩了,恐惧了。
记得那一日回到寝宫的时候,他又看到了那些对他冷眼呵斥的宫女。
那份动心让他产生了恐惧,因为一旦动心,一旦陷入情网爱上这个女子,那么他就会心软。
他一心要登上皇位的心就可能不坚定,无法下狠手,尤其是对姜家,那时候的他,还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皇子。
假如姜贵妃的儿子回来,他立即就会变成姜氏的弃子。
所以他不能心软,不能爱上姜沉禾,爱上任何人都不能爱上姜沉禾。
一旦爱上她,他只怕会爱屋及乌,对姜氏下不了手,对未来出现的独孤煜也下不了手。
他不能爱上她,因为他们早晚有一日会为敌,因为独孤煜为敌,因为他要削弱姜氏为敌。
所以他不能心软,不能动情,在没有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前不能够被儿女情长缠绕,不然他还会回到以前,过那种人人都可践踏的日子。
于是他一直在抗拒那份心动,不停的对自己说不喜欢那个丫头,不喜欢那个叫姜沉禾的姑娘,他讨厌那个姑娘,从第一次见面就讨厌,非常讨厌！
后来,慢慢的他不再见她,哪怕是那个小丫头缠着他,他都厌恶的躲开,慢慢的,他似乎真的厌恶了她,成功的骗过了自己。
也许是心麻木了,终于麻木了,真好。
而再后来,再后来陆成珺就出现了。
她生的一双水润的眼睛,初见时候,他对这个姑娘没有多少印象,直到后来,后来这个名为陆成珺的姑娘在漫天星光的草地上捧给了他一个蛋糕。
那时候她的笑俏皮又可爱。
当时她的脸就和那张他抗拒的脸重合了。
原来他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女孩儿,俏皮可爱的像是精灵一样。
刚刚好,这个女孩儿她不叫姜沉禾,于是他放开了心扉,和她相爱了。但是那一切不过是陆成珺伪装后的样子。
而后来……
后来是他在死牢里,姜沉禾见他时候的最后一句话,那时候他问她为什么那么做,为什么把他推下帝位,为什么要那么对她。
她说：“因为你不配,你不配得到我姜沉禾的爱！”
是啊,他不配。
在死牢的二十三年里,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不配,没错,姜沉禾说的没错,他不配。
他本应当好好爱护他们的爱,但是他做的是什么,用所有的时光在抗拒那份心动,不停的抗拒,抗拒……
以至于彻底斩断了他们本应当修成正果的缘分。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必定不会那么做……
可是他还有机会么？没有了。
他定定的看着姜沉禾,看到了她眸中淡漠的眼神。
那种眼神没有厌恶,没有感情,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不会再爱他了,从二十三年前,她的行动就表明了一切,她将他关在死牢里,就是让他一辈子在里面忏悔。
独孤衍后退一步,思绪渐渐回到现实,他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想起了,他是从牢里逃出来的,如今见到她,她只怕还会将他送到里面去。
“小禾……”他颤声唤了一声。
但是姜沉禾已经从他身上收回了目光,压根没有听到他的呼唤。
倒是姜思宁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起来,“真是有趣了,两个从死牢逃出去的人凑在一起了,你说你们,好端端往枪口上撞,那就怪不得我了。”
但还未待她有所行动,就听到一个尖细的嗓音,“陛下驾到……”
“雪娅圣公主驾到——”
所有修士皆朝声源望去,便见一众宫人簇拥着一对儿年轻的男女而来,二人穿的皆是家常服饰,女子明眸善睐,笑眼阳光动人,正是云鸾,男子俊美无匹,乃是刚刚登基不久的姜天晟。
姜沉禾等姜家修士领悟的这十多日,姜天晟已经完成了登基大典,名正言顺的坐上帝位。
当时云鸾说国主抱恙,姜沉禾便想,这个国主必定是一个娇弱的皇帝,如同那唱戏的娘娘腔,却不想……不想……
念头还没有到那里,就被一个刺耳的声音打断,转头看去,便见陆成珺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姜天晟的脚边,死扯着他袍角,大呼道：“天晟,那个贱人,姜沉禾那个贱人她打我,你乃是一国帝王,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哪怕是你不念在昔日旧情,微臣也是您的臣子……”
“姜沉禾打了您的臣子,就是在打您的颜面啊！”陆成珺相信,姜天晟一直恨姜沉禾这个姐姐,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的,踩死姜沉禾。
姜天晟见到姜沉禾的那一刻,正心绪不宁,毕竟他纵然是一国国君,可是在姜沉禾这个大宗师面前也要恭恭敬敬,这让他不舒服,陆成珺却在这时候凑过来,他一下子怒了。
一脚踹向陆成珺的胸口,“滚开！”
“噗——”姜天晟其实并没有用多大力气,但是陆成珺修为太低了,她的身体像是一个破败的布娃娃倒飞了出去,砰一声撞在墙壁上,之后传来“咔嚓——”的骨裂声。
这一下比方才陆成珺挨了那么多巴掌还要疼,她身受重伤,直咳血。
但是还是拼命的爬到姜天晟的面前,要揪住姜天晟的衣角,“天晟,天晟……”
姜天晟看着她爬行的身体,像是一只狗一般匍匐在他的脚下,他想起了在大齐的时候,他百般的讨好陆成珺换不来她的一声笑。
现在却是陆成珺百般的讨好他。
他有种风水轮流转的感觉。
云鸾并没有去拉陆成珺,而是朝左右的女官招手道：“来人,把她拉出去,不要扰了贵客的雅兴。”
很快就有女官把陆成珺拉了起来,一左一右将她架住。
陆成珺却不甘的看向云鸾,“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您要为微臣做主……”
但是云鸾却挽起姜天晟的手臂,走向了姜沉禾等人,笑着施礼,“宗师可是已经对玄武精神有所领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