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作战计划一直有个漏洞,这个漏洞在余林看来是不该出现的。
无论如何,将敌人放进城内打巷战都是走投无路时的下策。
曾经苏联凭借着斯大林格勒将德军南方集团军群拖死在这座南部的城市,有统计的双方士兵伤亡就达到了二百万,更不用提普通民众的伤亡。
斯大林格勒战役持续了七个月之久,每条街巷每一天每个时刻都在死人。
但正是凭借着斯大林格勒,苏联才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为日后的反击做了准备。
可龙门不同,他们的敌人并不是什么精锐的士兵,他们只是一群没有经过什么训练的暴徒。
士卒,就是为了保家卫国。
御敌于国门之外,才是一个国家军队该有的追求。
因为你只要将一个敌人放入国门,就可能会造成对民众的伤害。
魏彦武的策略有一个缺陷,那就是他不可能将龙门城完全作为一个战场,里面的民众有一部分是无法疏散的。
他既不可能将所有民众都疏散到某个区域,让他们抛下自己的家站在龙门的雨天里淋雨;他也不可能把那些人就留在房子里,等着整合运动走投无路时冲进他们家门。
如果这些人是弃子倒还好,可老魏想做的事可太多了,他要一场完全的胜利,一场属于龙门的胜利。
一个政治家做事总是这样,他要做别人能看到的事,同样他做事有一部分就是给人看的。
余林很喜欢一部电影,王家卫的《一代宗师》。
在戏里,有句台词,"人活在世上,有的活成了面子,有的活成了里子,都是时事使然。"
面子上流了血,里子要收住。里子收不住了,血流在面子上,也就是拼命的时候。
魏彦武想做的事太多也太复杂,他既想要面子也想要里子。
可里子哪有那么容易收的住面子上的血,但凡有一点不好看的东西沾了上去,魏彦武就会受到龙门上下的口诛笔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余林倒也同情老魏。
上者劳心,下者劳力。
说到底大家都在卖命,可惜余林并没有什么"劳心"的自知,他总想着把那些躲在能遮挡风雨的宫殿给拆了,将里面的人揪出来一脚揣进泥水里,然后好好与他们说道说道。
当上者的命滚进泥水里的时候,你跟下者也没什么区别。
近卫局最精锐的部队并不在陈的手上,而在那些还有市民留存区域,以及规定撤离区域的结合部。
但此时这些区域的状况都不大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牧群向这些警员发起了攻击。
这里被整合运动冲击是在预料之内的,按照近卫局的计划,所有的整合运动应该是被赶上主干道一路逼向贫民区。
近卫局的精锐本以为会等来什么零散的整合运动队伍,但不想从小巷子里冒出来的是一群苍白色的怪物。
与余林遭遇到的那些不同,有些牧群变异成了可以在远方投掷身上原石的怪物。
甚至有些牧群会从嘴里吐出原石浓度极高的强酸,腐蚀近卫局的盾牌和武器。
"攻势太猛烈了!!我们装备的都是穿刺性武器,没法有效对抗他们!"
虽然嘴上显得有些露怯,但警员依然顶在阵线上,与那些怪物作战着。
他丢掉手中的铳,从腰间抽出佩刀向身前的怪物刺去,刀只在怪物的皮肤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
警员躲过怪物的撕咬,将刀塞进怪物的嘴里。
他的背后靠着另一名警员,那名警员也应付着怪物,他大喊着回答道。
"不能退后!我们背后是安全区!要是让他们打进去了,里面的市民就完了!"
"那怎么办?!"
"要战便战!战到近卫局一个都不剩为止!"
警员挥刀顶开身前的怪物,顺便一脚将身后的战友踢开。
"小心源石投掷物,除了会腐蚀装备以外,有些是会爆炸的!"
原先警员站的位置被原石炸出了一片黑色的痕迹,被踹倒在一旁的警员晃了晃脑袋。
"啊...阿中受伤了!"
"阿中,退下来!你,顶上去!别让它们穿过防线!"
警员们慌忙的维系着阵线,这已经是阵线的第三次后移了,先前的掩体和工事并不能阻挡这些怪物,他们依然在前进。
带着队长袖标的警员回过头,安全区就在身后一点位置,已经...不能再退了。
"咕。啊啊啊!它,它抓到我了,它在咬,不,啊啊!!!"
阿中躺在地上,蜷缩住了身体,可那群怪物就像是乌鸦见到了腐肉,它们围拢在阿中身旁,张开嘴在阿中身上各处撕咬着。
一个警员从队伍中冲出,他的身影转瞬便至,借着前冲之势挥刀砍向了怪物的后背。
"阿义!!!"
铛的一声金石声响起,阿义连退几步坐在了地上,他颤抖的拿起手中断掉的刀。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警员们还是很难相信近卫局特制的佩刀会这么脆弱。
穿着红袍子的身影慢慢走出了警员的队伍,她小声的嘁了一声。
"真丢人!"
一只手从袍子中伸出,手如柔夷,指如青葱。
红袍人缓缓抬起手,指向了对面的怪物,一个警员向手指的主人看去,一双金色的眼眸正反射着光。
"纵贯白雷正法,去!"
白色的闪电自指尖发射,狂躁的风吹起红袍人带着的兜帽,露出了她年轻的脸庞和金黄色的头发。
白色的光芒照在她脸上,将她清秀的面容照的更加清晰。
天空中也响起雷鸣,粗壮的雷电与下方的红袍女孩遥相呼应。
光芒湮灭了一切,让所有人的身影都消失不见,在场的所有人都短暂的失明了。
"雷电法术?!"
带着队长袖标的警员本能的用手遮住眼,虽然近卫局警员们的头盔都有防闪和防强光的功能,但这不意味着能在闪电正中央还能看清东西。
闪电渐渐散去,众人的视力也渐渐恢复。
他们都深吸了口气,难以置信的看着场中已经将兜帽带好的红袍女孩。
"什,什么...瞬间就把这些狂躁病患者都消灭了?"
"哈,哈..."女孩释放这样的法术也有些吃力,她的脸蛋浮现着不同于往常的血红色,她急促的喘息几下,咳嗽两声,恢复了正常。
"刚才就说了不会出手不会出手,没想到,你们这些个样子怎么保护百姓?!到最后居然还是让我动手了,太丢脸了!"
"监察司长官。"
"长官前长官后的,不是让你们当我不存在吗?"
"我们没想..."
女孩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话,"本来想说精神可嘉,结果你们现在都活蹦乱跳的,还把事情丢给我解决,也不知道你们还能干些什么!"
红袍女孩摇摇头,显得很不满意,"走!去下个地方!"
"可是你刚才..."
"快指路!我都动手了,你们怎么就不知道动作快点!"女孩掩耳盗铃一般的强调道,"对了,刚刚我没出手过,一定给我记住了,明白吗?"
"明白!"警员们立正敬了个礼,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可女孩似乎没什么开玩笑的心思,她冷哼一声。
"但百姓要是受到分毫的伤害,你们都该撤职,我也得辞职,全部失业。"
"明,明白...我们会尽力的。"
"知道就好!还站在那干嘛?走呀!"女孩裹紧袍子,将帽子向下又拉了拉。
突然她抬起头看向了大楼顶的方向,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有个黑衣人站在大楼顶端,她眯起眼睛,黑衣人穿着雨披远远地向她点头致意,但身影很快也消失了。
女孩拉住一旁的警员,"你们认识那些黑蓑吗?"
警员一脸懵逼的反问道,"黑蓑?那是什么?"
她盯着警员看了一阵,"眼力太差了吧!就是那些在楼顶上行动的,穿黑色蓑衣的人啊。"
警员抬起头,楼顶什么都没有,天空依然布满了乌云,一场雨后恐怕还得继续接着一场大雨。
他低下头问道,"抱歉长官,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