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学宫对所有迟兹国人来说,几乎算得上是没有丝毫门槛。
而在这短短的二十年间,如温水煮青蛙般,悄无声息之间,设起了一道道无形的门槛。
虽然看不着,莫不见,没有明文规定。
但想要进学宫,只有两个途径,世族的身份,或者由本地的三个世族作为担保,且籍贯身凭必须写得清清楚楚。
连凌身为世族子弟,自然是能够隐约感觉到国中的一些变故。
若是因此事而暴露了师尊,连累了宗族……他不由得心里一沉。
两人这时已来至一处偏僻之处,那年轻人松了口气,道:“从这里出去,就是朝晖亭了,连兄,我只能送到这里了。”
连凌道:“多谢明兄了,那我这便走了。”
明兄道:“别说了,速走!”
就在这时,却听得一声冷笑。
“走?哪有这么容易走!”
两人一惊,转目看去,只见的身后灰暗处陡然走出十数人。
为首一个,身高八尺,虎背熊腰,手足粗壮无比,望之好似一头人熊。一道刀疤从左眼眼角撕裂到颌下,说话时刀疤如同蜈蚣般抖动。
明兄神情一变,道:“野玄!”
野玄嘲弄道:“还是公子神算,否则还真叫你给他逃了。”
明兄脸色难看,这回算是栽了。
野玄看向连凌,道:“不过一个小宗族出来的小儿,居然也敢觊觎我家公子之物,当真是或得不耐烦了!”
说完,大手一挥,道:“给我上!明浩打断双腿,那小子给我只要是活的,就行!”
……
寰宇现世,中洲大陆,又起烽火。
谁都没能料到,汉庭居然还能再次开启那引渡天路,千万大军悄无声息之间降临到太平道的腹地。
与此同时,汉庭尽起十八路大军,直压而来。
有着引渡天路的配合,其攻势之高,竟是将太平道打得节节败退,不过短短一日时光。
便收回了二十七个州。
简直是让所有关注此战之人,惊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这还是那个帝令不出京畿之地的汉庭吗?还是那个已经没了半数疆土的弱汉吗?
与此同时,无数疑问浮上人们的心头。
汉庭是哪来的如此之多的精锐大军,要培养出如此之多的大军,其所需要耗费的资源,可不是如今汉庭能够承受得起的。
还有那引渡天路,先不说是怎么统合内部的,毕竟汉庭的情况明眼人都看得清楚,除了名义上的不同,事实上汉庭已经与那些诸侯差不太多,顶多是最大的诸侯。且不论汉庭是怎么让如此之多的诸侯配合,打开引渡天路,光是要启动引渡天路的所需,那亦是一笔天文数字。
如今的汉庭,可不是开国之初,两者之间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汉庭帝宫深处。
一处小界之内,一道金玉卷轴铺开,高悬于天宇之上。
榜单帷幕轻轻扬起,勾连寰宇根源因果最深处。
只是轻微一颤,便有着无量天地灵机喷涌而出。
不时之间,还有着点点先天演化而成的灵材飘落,被一些专门守护之人仔细收藏,不敢有丝毫遗漏。
整座小界被人以力改造,尽成一整片地陆。
其上人影灼灼,不知有多少人盘坐而下。
男女老少皆有,贪婪的吸收着先天灵机,打熬自身。
自原始大陆破碎以来,演绎寰宇诸天,至如今,先天灵机早就已经化成后天灵气了。
这世间,也就只有那些大族大派,才有底蕴培育出一方先天灵地来,但也仅够少数人使用。
至于如同这方小界之上的那榜卷,能吞吐无量天地灵机演化为先天灵机,使得此界如同是回归了太古之时,那简直是匪夷所思。
便是在太古时代,也没有如这方小界一般,浓郁的先天灵机都已经快要演化成液体了。
这,便是汉庭的底气所在。
凭借着此榜卷,汉庭在这短短的几百年内,已经快要恢复那个堂堂帝朝的底蕴。
世间之事,皆为利来,皆为利往。
何况汉庭还保留着京畿之地,根底犹存,又有大义在手,以利分而诱之,遂才成了这一战。
“陛下,道君榜上今日又有五十多位高手的姓名出现,我已经派人去详查他们的跟脚,看能否收他们于麾下。”
汉帝刘琦端坐天宇之上,底下有数道人影跪扶在地上,汇报着今日的情况。
天机榜勾连寰宇根底因果,苍生气机。
任何只要在中天大世界显露气机的高手,就不可避免的会被此榜捕获。
虽然无法知晓多少具体的事实,但仅此一项,就已经完爆了整个汉庭的情报体系。
凭借着这种先知优势,汉庭不知收了多少高手。
可以说,现在的汉庭是每一天,其底蕴实力都在往上涨。
汉帝刘琦微微眯眼,目如点漆黝黑混沌,周身气机更是深沉,根本无法知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彦州那里,你们有什么收获吗?”
“还望陛下恕罪,我等至今一无所获,无法获知内里的信息,似乎根本就不在人间一样。”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了。”刘琦的神色晦暗,喃喃道。
听闻此言,这些跪下地上的人匍匐的更深了。
“急了,不妥。”
这时,一道人影凭空凝现。
“帝师。”
汉帝刘琦转身相望,脸色一肃,“迟早是要面对的,太平若不是因此人,也不会分心他顾,被我寻到了弱点。”
“你在进步,他也在进步,就凭这一卷天机榜……”
帝师摇了摇头,“并不足以与他比较。”
“帝师未免太过谨慎了些。”汉帝刘琦眉头一皱。
“话出我口,至于听不听,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说完,帝师看了一眼那高悬于天际的天机榜,眼眸中有奇光闪烁,旋即身形闪烁,消失不见。
汉帝刘琦面无表情的端坐天宇,而地下那些跪伏在地的人头已经深深的埋在了地上,不敢出一丝大气。
……
罗州。
此刻已成一处浩大的战场。
因有着引渡天路相助,汉庭在这里开辟的战场,生力军可谓是源源不断。
一位位兵卒,将领,战成一团。
在这样的战场上,他们彼此之间仿佛成为那零星碎屑。
每时每刻都不知道有多少黯然消逝,默默无闻的湮灭。
只是汉庭除了自己的大军,还有着另外的生力军。
可以说,这一战是汉庭重拾帝朝之威的关键一战,是以自然是不吝啬财物。
何况,有着天机榜,此刻的汉庭也是财大气粗。
以往不显,现在却是大把的往外流。
自古财帛动人心。
凡俗之人因金银,修士则因天材地宝,修行资粮。
本质不变。
只要汉庭定好的奖罚体制不变,都是不需要勾引,自会有人一个一个的往这绞肉机里挑。
而太平道,似乎是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或者又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没有丝毫的外援。
此刻,已建成颓败之势。
随着一声声的如滂沱雨般的彼此暴喝,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汉庭这一方,这种趋势便越加明显了。
几队修士人马在碰到太平道的兵卒之后,须臾间,灵气滚动如潮,各种法宝法术径直对撞起来。
太平兵卒或咏唱,或赞颂太平道主,金光大方,遍布全身,战甲璀璨生辉。
炼气之人吞吐无量气海,驾驭方圆几里元气。
武者血气冲霄,浩阳至刚。
也有儒门修士,头顶锦绣华文,一字千斤。
一个个不同的修行体系,在这里展现开来,发生着激烈的碰撞。
每一刻,都有人在力量的碰撞之中消逝无踪。
大地龟裂,一道道庞大的裂缝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里涌动。
“流星火雨!”
一位修士念诵着法诀。
霎时,只见成千上万,足有数公里大小的烈焰陨石,从虚空中被生生摄出。
它们冲散云海,徒留一只硕大的洞口。
彼此之间不断的撞击粉碎,带着漫天火雨砸向地陆。
以最决绝的姿态,降临这个浩瀚战场。
而就在这一颗颗的流星陨石刚刚开始,天空之间,却是忽然暗淡。
随后,只见天宇乌云翻涌不止,雷声隆隆在云端滚动,不断有电光闪动,蜿蜒的电光似是撕裂了时空。
密集的雷电渐渐在天空云层之上,合成一道道清晰可见的罡雷。
在这一片,天地肃杀!
爆裂纵横,不可阻挡,携带煌煌天威。
“轰隆隆!!!”
雷音激荡,澎湃有声。
没有任何的生机,就是纯粹到极致的毁灭力量。
一道道彷佛来自上苍之怒的电光,在天际傲然闪动。
它们一起刺破黑幕,撕裂长空,径直的与天空之上那一串串的火雨流星撞在了一起。
一股股炽热的火星陨石在雷光中散开,潇潇落下,旋即立时被雷光湮灭。
对于那些来这里搏命的修士而言,这个战场实在是太大了。
太平道与汉庭的战争博弈实在是太过于缥缈无垠。
但是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生存法门。
在这样的战场上,太平道的败局几乎是可以预见了。
而汉庭在这个点对他们开放以往根本就没有可能接触,或者是见到的奇物、法宝、神通、秘术……甚至是成就道君的秘法,等等等等,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物,现在就静静的躺在那,只要你有足够的功勋,便能够触摸得到。
一方借着这些生力军,将优势加大。
一方,则是能有机会接触以往想都不敢想的奇功秘典,神通法宝,从中汲取各种营养充实自己,叫自己修行更前进一步。
大家彼此各取所需,公平交易,等价交换而已。
此刻的一方战场上,在一队太平兵卒的吟诵之中,天空豁然洞开。
一道道金色雷霆,往来纵横。
都有小儿手臂粗细,宛若小虬出水,高姿奇态,珊珊可爱。
轰隆隆!!!
一下子,将这方圆几里都是照的如同白昼一样,氤氲一层金华之色。
璀璨层层的雷霆,在天宇上共同组成一个浩大的法阵。
浩荡雷霆遮掩天地,径直的向下落去。
咔嚓~咔嚓~咔嚓~
说时迟,那是快,团团簇簇的雷光炸下。
煌煌天威,凝固时空。
道经有云:雷霆者,天地枢机。
故万法之中,雷法最大。
在寰宇诸天之间,以雷法为根源的势力,如那亿万亘古星辰一般,不知凡几。
甚至基本上,每一个大势力,都有雷法,这似乎是一个基本标配。
而雷法,基本上就没有弱的。
天地之雷,无有尽数,但每一种到了极致,皆是穷究雷霆变化之枢,掌天地权柄,赏罚万物。
可若是以雷法一道论,除神霄之外,再无二处。
眼前这太平兵卒所施展的雷法,乃是太平道主特以推演而出。
在这些兵卒的不懈努力下,却是有了那么几分以雷霆之威,赏罚万物的意蕴。
金色雷霆滚滚,像是犁庭扫穴一般,不断在这战场上肆意狂妄。
只是纵横不过片刻,便见一道血色弯刀陡然划破长空。
旋即,刀光划过天边,于分毫不差之间,将一个太平兵卒于分毫不差之间,平滑的剖成两半。
血花四溅,大股大股花花绿绿的五脏六腑的一起倾泻而下。
旋即,那柄血红弯刀轻微一颤,分化出万千优美的弧线,如神厨庖丁,以无厚入有间,没入那对太平兵卒之间。
将那些太平兵卒,连人带兵刃一起斩成数节。
没有丝毫的喘息,那些刀光瞬息间化为一根细长的丝线,冲入战场。
只听得‘嗖嗖’几声。
刀锋划过都是人头滚滚,血腥至极。
不过是十数息时间,方圆几里的战场就已经被他清空。
再没有一个太平兵卒还活着,那些地面上。
至于己方修士,早就在见到那柄血红弯刀时,就已经远远的退去。
看着那地面上花花绿绿的场景,纵使是身在这绞肉战场,还是有人心口发闷,几欲呕吐。
皆是用充满复杂韵味的眼神,望向一位银袍青年。
那是一位很漂亮的人,五官无一不精致,再配上那透着幽幽的蓝光的眼眸,就是同性,也不免眼神恍然。
只是此刻,此情此景。
望之,心底却是冒出一股充满了说不出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