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想想怪有意思的。
那些个自杀的时候,恨不得昭告天下我要自杀的人,多半到最后都没死成。
像余良这种的,平静淡然,把自杀当成一种仪式去做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最后都死了。
有些甚至死后很久尸体才被人发现,像猫一样。
余良又想,他这种死法又算什么呢?
他还记得,那份《A市晚报》晃晃悠悠的飘到他的脚下,他目光落在头条标题上。大概明天他也会上报纸。那些编辑会给有关自己的新闻起个什么名字呢?
余良努努嘴,他不是专业的新闻工作者,脑袋瓜里空空荡荡的。他可想不出一个炸人眼球的新闻标题出来。
就到这儿吧,余良举起打火机,慢慢的,把打火机凑到阀门口。
最终他没死成,那领头怂了,主动砍去了利息,只要他偿还本金就行了。五万,只需五万。这事,就一笔勾销。
后来就很少有催债的再来上门,即便上门来,他们也客客气气的,例行公事似的。
后来余良想想,大概他们谁也不想为了区区五万块钱,搭上自己一条性命。
两年后,余良偿还了那份欠款。
他老爹最后欠了多少钱,余良根本就不知道。大概不止五万。然而上门催债的,就只有那一家。之后他也没有主动去查,催债的上门,大不了就和他们拼命。
反正他也活够了。
那几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呢?煤气罐,水果刀,每晚睡觉的时候,他手边就放着这两样东西。
他妈妈疯疯癫癫的,有时候很安静,给她一张婚纱照,她能对着那张婚纱照笑一整天。
有时候,她又像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又哭又闹,闹到深更半夜也不消停。
余良就把她关在一屋子里,随她去吧,他也没这个心力去管了。光是为了还债,他就已经累到心力交瘁,成天还要堤防那些暴徒。
余良每天压抑的都感觉自己要发疯。
所以他说,他是从血淋淋的深渊里爬上来的,就像一个从地狱逃亡人间的鬼魂,逃到半路,有人告诉他,他家已经成了一堆废墟。随之而来的哀默将他汹涌吞没,他累到停下脚步,跪倒地上。在心里对自己说,就这样吧,就都这样吧。
是啊,就这样吧。余良盘腿坐在地上,看着那个存在于幻影里的妈妈哭泣。
他的心很平静,甚至他还感到有些无聊。
人很累的时候,大概就会是这个样子:无悲也无喜,关闭了一切可以表达和接受情感的开关,目光疲惫,神情麻木。
画面又一次模糊了,他的妈妈在他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楠楠。
楠楠遍体鳞伤,神情狰狞,伸出手,朝他呼救。
余良的面目依旧麻木,只是手指略微颤动了几下。
从白雾中,走出一个身姿挺拔,长发飘飘的女子。
余良目光慢慢落在她身上,原来是青鸾啊。
说起来,自己也好久没见过她了。余良脸上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算是和青鸾打了声招呼。他又垂下了头,垂下头的同时,他的目光也在往下移。
这时,他看到青鸾手里握着一把还在往地上滴血的长剑。
她要杀谁?他脑海里浮现出楠楠的那张脸。
“救救我!”楠楠爬到余良脚边,声嘶力竭的呼喊。
余良愣住了,整个人就像是灵魂出窍了似的。
他眼睁睁的看着青鸾走到他面前,眼睁睁的看着青鸾举起剑,眼睁睁的看着那把沾着血的剑,贯穿楠楠的胸口。
滚烫的血溅到余良脸上,余良张大了嘴,面容狰狞,呼吸急促。他几度三番想要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可是他嘴巴却僵直了,甚至他都感觉不到自己舌头的存在。
脚步声
愤怒吗?害怕吗?
当时余良脑袋一片空白,他本能的想要逃离这里。
楠楠那只祈求的手,慢慢垂下。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最后无力的搭在余良的膝盖上。
青鸾冷冷的拧动剑柄,楠楠又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
脸湿湿的,被血液溅到的那块皮肤,烫得快要起火一样。他终于能合紧嘴巴,也终于能低下头。
青鸾一步步朝他走来,走到他面前时,她猛地弯下腰,掐住了余良的脖子。
余良直勾勾的看着地上淋漓的血,呼吸急促,神经紧绷。
“你怎么可以离开我的视线?我才是你的监守啊,要是你变成了怪物伤人怎么办?”青鸾在他耳旁梦呓般低语,余良艰难的挪动脖子,看到了她冷锐的双眸。
“所以我只好杀了你,杀了你,我就能安心睡一个好觉了。”
死亡迫近,似是毒蛇滑腻而又湿冷的吐息。余良的心脏剧烈的跳动,随时都会崩坏。
就在这时,一束紫红色的镭射光穿透重重迷雾,转瞬间出现在他面前。
余良来不及避闪,那束镭射光就精准的击穿了他的小腿。
剧痛就如山洪一般爆发,大片大片的生物电流以燎原之势汇聚到他的大脑。
余良仰起头,浑身每个毛孔都迅速缩紧。两眼瞪大到了极限,就要裂开一般。
恍如一场春寒降临人间,细而无声,余良身边的青鸾,趴在地上抽搐的楠楠,冰冷的长剑,满地狼籍泼墨般的鲜血,全都消失不见。
坤达尔缓缓朝他走来,余良又看到了长满坑壁的发光蘑菇。
“这个洞穴里,可能藏了一只狮鹫。出去吧,这次任务先行取消。”
坤达尔浑身都包裹在火焰里,阵阵热浪朝他扑来,余良站在他对面,只觉自己都快要窒息。
狮鹫能在空气中散发出一种可让人致幻的气体,难怪他会看到那些幻觉。
他的小腿被镭射光洞穿了,剧痛一波一波袭来,他顾不上处理,踮着脚,一声不吭的朝出口走去。
他现在只求自己走出这个坑洞之前,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
坤达尔诧异的看了余良一眼,没想到这货又怂又笨,这时候反倒硬气理智起来。
他以为自己还要耗费点时间,来安抚余良的情绪。
虽然事出有因,但他毕竟开枪打穿了他的小腿。余良如果对他有所怨愤也在情理之中。
说句实在话,余良就这些一声不吭走了,他还真有点心里落差。
不过,这样也挺好。
这里远比他预想的还要危险的多,不适合带新人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