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吾白家,当朝一等一的顶级家族,大荒之上也叫得响的门阀。白家千余年来几百代繁衍,全凭一手医术传承。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医术,虽称不上起死回生,妙手回春,但也是大荒上绝世的医术!寻常医师不敢瞧的病,我白家敢治。寻常医师不敢接的人。我白家敢迎……”白若冰的话仿佛触动了那心底最深处的一道伤疤,声音之中不免多了几分落寞。
“在那个年代,提起医术,大荒之人能想到的只有四个字‘昆吾白家’。”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十年的光景,但白若冰在诉说这段往事的时候还是难掩脸上的兴奋之意。
“树大招风,听你的意思,看来白家也应当遭遇了不小的浩劫。”白若冰的话让叶枫想起了淮城的叶家,语气不免深沉了几分,接口说道。
听到叶枫话,白若冰不由好奇的打量了前者一眼,这才继续说道。“不错,当时的白家可谓是医者圣地。白家独步大荒的医术更是让天下医师侧目,白家的门客行走于大荒之上无一不是响当一方的侠医。”
听闻白若冰诉说,叶枫虽然没有见过那等场面。但也可以想象的出来,这白家当时定是风光无限。
“那年,昆吾国君最宠爱的妃子病重,三百御医无人敢治。国君盛怒,连杀御医百人之后召我白家入宫,我父接到国君的一纸丹书欣然前往,三日三夜未归!第四日,数万官军,半个王城的军士围我白家。宣国君命,诛白家九族!”说道此处,白若冰的话中渐渐的冰冷下去。
“白家之人喜医术,厌刀兵,自然不是那些虎狼之师的对手。三千白家子弟,半日死绝。而我,就是那唯一的漏网之鱼。”白若冰的眼中已经尽是血丝,叶枫不忍于此,急忙扯开了话题。
“应该和那所谓的天冥教有着不小的关系吧?”叹了一口气,叶枫这才试问道。
“没错,大荒第一毒门,无人敢触其眉头的天冥教!”也不遮掩,白若冰寒声道。
“后来逃亡的途中,我才打听清楚整件事情的脉络。那日王妃病重,症状离奇很是诡异。我父下药谨慎,欲以慢火攻之。权臣王瑾进言,白家私藏医术不肯医治,妄图邀功挟赏,国君多疑,半信。后王瑾又进言,白家有医道圣典‘神农录’可治王妃之病。谗言我父私心作祟,藏私不交。国君怒,将我父下狱。后举城之兵围我白家,迫我父就范。半晌之时,王妃病死,国君暴怒,下旨株白家九族!”说到此处,白若冰转头望向叶枫,轻笑道。“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逃出来的?”
叶枫没有开口,点了点头。
“得闻白家覆灭之后,我父盛怒,黑发化雪,弃医入道。后破狱而出,屠禁卫八百,连斩昆吾高手十三人。其中包括昆吾第一高手,大荒杀榜排名第九的君邪。王座之前,一剑斩落国君半截王冠,坦言之。‘以君命,换吾女之命!’”白若冰说至此处,一道晶莹自眼角滑落。虽然这等情景并没有亲见,但话语之中的豪气又岂是等闲人所能说出口的。
“白河愁!”呢喃着白若冰所提到的这个名字,叶枫心中狠狠一颤,不由攥紧了双拳,眼底暴起一道精光!
以一人之力屠禁卫八百,连斩昆吾高手十三人。一地碎尸,一身血衣,萧瑟长发,半截长剑。八个字,‘以君命,换吾女之命!’。这是何等的霸气!这是何等的豪气!
黄天之下,后土之上。这个男人当得起一杯烈酒,半截碑。
“后来,我父失踪于大荒之上,再不见音讯。”白若冰平复着心情,许久过后方才开口道。
“如果我所料不差,那昆吾王妃定是中了天冥教的至邪毒物。又与朝臣联手,打算共同谋取你白家的‘神农录’,却不料你父乃是隐世不出的绝代高手。这个男人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也留下了你。”沉思良久,叶枫猜测道。
听到叶枫的话,白若冰凄凄一笑。“没错,天冥教善毒,我白家善医。两家本来就是相生相克,水火不容的存在。天冥教明面上不敢对我白家出手,这才假借昆吾国君。很荒唐的理由,只可惜,我找不到天冥教出手的证据。而且,我的实力也不够,要不然也不会藏身于此三年未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的身上也肩负着不少东西。”对于白若冰的处境,叶枫自然理解,幽幽叹气道。
“我父不喜名利,但我却知道,那些所谓的大荒神医解不掉的毒物,那些为祸大荒的毒榜煞星,皆不是他的对手!”绣拳攥起,白若冰的语气之中带着无限豪气。
“看来,这或许是天冥教对你白家出手的原因。有白家在,他天冥教的毒物就有法可破,就不是那无敌的存在。”摇了摇头,这矛与盾的关系不难分辨。
可叶枫总觉得,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门阀家族与教派宗门之间的争斗由来已久,几千年来的恩怨与是是非非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化解的。
大荒上的其它豪族会眼睁睁的看着白家被宗门势力所覆灭么?那昆吾国王会因为一个宠幸的妃子血洗白家么?那所谓的‘神农录’真的只是莫须有的存在么?白家与天冥教之间的恩怨,又只是简单的水火不容,相生相克么?而能够诞生出白河愁那样的男人,这样的白家又岂会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看来,三年前的那个夜晚,昆吾的王都之内一定上演着一幕阴谋与权力赤膊对阵的戏码。
心中有着太多的疑问,叶枫却不打算掺合,他也没有资格掺合其中。不过,借由白家的事再联想起叶家的事情,叶枫嗅到了一点与众不同的味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大荒,恐怕要变天了!
“很庸俗的故事,很俗套的戏码,不管你喜不喜欢听,今天只能讲到这里了。”将手中的最后一捧土散在花草周围,白若冰长身而起,白裙随风而舞,三千黑丝若红尘,好不潇洒。
“来了么?”并没有在意白若冰身上那越加冰冷的杀气,叶枫也学着白若冰的样子,慢慢起身。没有前者的潇洒,却多了几分男人独有的沉稳与血腥气。
“怕不怕死?”横眉侧目,白若冰望着身旁的叶枫,饶有趣味的问道。
“怕!”想也不想,叶枫傻笑道。
“有我陪着,还怕么?”脸上多了一分女儿之态,白若冰的话出其的温柔。
“嗯,那就不怕了。只不过,有些遗憾而已。”咧开嘴角,叶枫点头,淡漠的望着苍茫的天际。
“为何?”嘴角扯起,白若冰也学着叶枫的模样,深沉的望向天空。
“没有机会做那百人屠,傲立君侧落长剑!”收回视线,叶枫一字一顿的说道,然后与白若冰的目光狠狠对撞在一起!
“该来的,总归要来的!”轻吐了一口气,叶枫的语气有些怅然。
“你是怎么发现的?”挑起好看的眉角,白若冰疑惑道。面下的白纱被轻风掀起,露出后面的一道红白之色。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却让人很难忘记。
“空气中的味道变了。”轻嗅着鼻头,叶枫一本正经的说道,却惹得身旁的女子花枝乱颤。
叶枫话落,满园的花草犹如被死神的镰刀收割过一般。一缕轻风拂过,尽数枯萎,满地凋零,最后化为一地的灰黑之色。
收去了脸上的笑意,白若冰这才目露凝重的望向眼前这个男子。“既然明知它们会枯萎死去,为何还要学我,做那无用功?”
“人也早晚会死,但我们却还要好好的活着,不是么?”踏前半步,叶枫站在了白若冰的身侧。
“嗡……”手中的妖刀从袖间滑落,半点寒光,一阵轻吟。
“这样的活法太累,天地看不见,只求心安。”叶枫的话让白若冰的眼神之内暴起一团异彩。
“好刀,什么名字?”感受着刀身上传来的冷冽杀意,白若冰凝眉赞道。
“莫邪。”微微一笑,叶枫开口回道。
“你呢?”将视线从长刀扯向面前的男子,白若冰的话语中多了几分少女的希夷。
“叶枫。”傲然抬首,叶枫的语气异常洒脱。
“我白若冰没有朋友,今日若能离开此处,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弯起嘴角,白若冰轻声道,语气之中有落寞,有期盼,还有点伤感。
“白若冰,交出神农录,饶你不死!”一道带着杀伐之气的声音从院外飘进耳内。
话落,小院的木门轰然化为满地碎屑。三个人出现在原地,具是黑色的奇异装扮。没有看见几人的兵器,但这三人身上的味道却有些特殊。所过之处,竟是寸草不生,虫鸣绝迹!
“三个人,两个破体九品,一个破体八品。”无奈的摇了摇头,白若冰低声提醒道。
“现在,怕也来不及了。”心情不错,白若冰有些调侃的意味。
“来吧,反正我这几天就没安生过!”放浪一笑,长刀横握,叶枫与白若冰并肩而立,颇有几分睥睨天下,笑傲群雄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