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 大鱼
在北辽大军整条战线南翼的背后,有一个名叫檀里的镇子,和中军镇不同,檀里并没有因为大军的过往驻扎而变得繁华起来,而是变成了一个鱼龙混则的地方。大批军资的确都要从檀里经过,才能供应前方,而前方的士兵轮休的时候,也喜欢跑来檀里消遣。小镇的淳朴很快就消磨殆尽,檀里,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有着众多酒楼青楼,有着各种可依销赃或者是搞到紧俏物品的渠道。而在开战之前,特种营一部就在檀里。
檀里由于北辽和东平开战,不得已在短时间内扩大了规模,原先的城墙已经不足以容纳所有的建筑,一部分不太重要的建筑,以及一些新建的民居都在城墙外面。而在城墙外,有一栋两层的小楼虽然一点都不起眼,但却是特种营战士们的据点之一。这是情报局设立在这里的分支,还有一套虽然麻烦,却可以随时将情报传递出去的专用设备。在现在北辽的控制区里,想要架设电报电线显然不可能。但并不意味着没有办法和外界联络,而且,还得是非常隐秘地。
这栋小楼在屋顶下有一个独特的设计,一根内置着信号灯的管子,冲着一个特定的方向。在几里外的山丘上,有另外一栋房子,里面同样是东平的情报员,专门会监视这根管道里的灯光信号,相对应地,那边也有一根这样的管道。由于信号灯装置在管道的深处,而且亮度有限,除非专门注意,不然是很难察觉里面的动静的,只有非常特定的角度,才能够辨认管道里的信号。在其他方向,最多也就以为是灯光明灭而已。只不过,这种方法在晴朗的晚上还比较可行,碰上了疾风骤雨或者是在北国的冬季常有的暴风雪,那这两点之间的这根用来维系通信的管道,可是发挥不了任何作用的。好在,现在是在夏末,虽然入夜之后风力渐渐大了起来,但两边的信号员多几次核实,还是能够将情报传递起来。
“老大,山庄那边的消息,大军已经起行,让我们自己多小心。”信号员摘下了方便观察用的眼镜,揉了揉眼睛,转述刚才接受到的情报。“巴雷特正在外围猎杀,问我们需要什么配合。”
张威笑了笑,檀里这地方,现在行动有点操之过急。这里现在都是小鱼三两条,张威选择了大家潜伏在这个小楼里,等待时机。他希望特种营从叶韬手里拿来的那两支狙击枪,能够在足够重要的人身上亮相。这种东西一旦在战场上出现,对方不可能不注意到。狙击枪的射程虽然有足足六百步,如果不考虑误差,打到八百步都有相当准头。狙击枪只要亮相,以后对方对于重要人物的保护距离,就会扩展到足够远。叶韬虽然说,将来狙击枪会是 比较一般的配置,将用来在前线狙杀敌人的将领、军官、士官,瓦解对方指挥,但暂时来说,现在整个经略府,也就特种营和卫队,各有两支狙击枪而已。制造实在是太难了,算上那些报废的零部件,一支枪的成本现在在两千云州银元以上,价格可以说是非常离谱的。在将成本降低到一定程度之前,叶韬不会再制造了这种奢侈品了。普及?不知道三五年内是不是有可能呢。既然要用,就得用好。
“老大,我刚从城里转圈回来。好像这里现在真有大鱼,董虎山现在正在司雨楼。”一个战士凑到边上,汇报道。“我看了下,似乎对方不是很戒备,应该不知道我们今天大军进军,不是预备性地指挥前移。看起来,像是董虎山在招待什么客人。”
“哦?”张威立刻有了兴趣,他摸了摸下巴,想了想之后说:“现在时间还早。虽然这里是第一批要打的目标,但大军怎么也要再明天早上才能到这里。我们……还有至少七个时辰。董虎山既然在这里,碰上了咱们,那是他运气不好,自然是要除掉的。但现在太早了,七个时辰,足够他们确定接替指挥的是谁了。那这种时候意义也就不大了。这样……”
张威下定了决心,对在一边等着的信号手说:“你传消息出去,让巴雷特配合我们行动,在两个时辰后,在外围进行一次骚扰,动静要大。小林,我带第一组把董虎山引出来,你到时候动手完了,回到这里。我和第一组引开一部分敌人。然后,在破晓前,第二组,第三组,你们在城里自由活动吧,好生弄点动静出来。小林,你带着鹏子到时候见机行事,没有好的机会不要勉强,但最好到时候能把接任的指挥官也给宰掉。或者是现在董虎山招待的人……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恐怕是没什么好事。如果干不掉,至少也搞明白到底是谁。大家都清楚我们特种营做事的第一方针……你们都是宝贵的战士,不要轻易冒不值得冒的险。”
张威的一番话说完,周围几个军官们都点点头分头去布置去了。特种营是个沉默的部队,长年的艰苦训练让他们互相之间的关系和默契像是铁一样牢靠,可他们的长年潜伏、潜行,活动在敌占区却也让他们变成了非常沉默的一群人。军官们要掌控部队,活跃气氛,经常还会和战士们找话题聊,可战士们中间不少都是除非必要绝不开口的。特种营在敌占区活动太久了,最近这种习惯越发浓厚了。他们中间的一部分人固然是掌握了当地的口音,但大部分人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专长,沉默,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各个队长都明白,张威是准备分成几次折腾檀里的驻军,虽然杀伤效果可能不尽如人意,但经过一夜几次往返地折腾,整个城里还能有多少士兵能精力充沛地迎接明天早上的战事,那可就是个大问题了。檀里的位置比较重要,驻军不少,但由于这里是物资中转的重要地点,强力作战部队只有不到两千人,其余大部分是辎重和二线部队,以及一些商队的护卫队,总兵力也就四五千人。
巴雷特很快就接到了张威的传讯。消息只要到了外面的山庄,再要传达到这些潜伏的部队,那可就是非常简单的事情了。
“拿我当枪使啊……”巴雷特有些不满地咕哝道。他意识到张威这么做肯定有道理,这种袭扰战对于现在的情势来说,也的确是非常适合的,他们特种营本来就不是用来做攻坚的。但是,明白归明白,让他放弃作战中的主动,纯粹配合张威,多少有点不甘心。他自己知道,其实他的性格太粗犷了,如果不是战技实在出众,而且从选拔开始就在其他战士心目中建立了极高的地位,以他的战术素养,很难担任主官的位置。他想了想,问身边的一名军官,那是他手底下的一个队长:“老徐,你看下,我们怎么折腾?”
和巴雷特相反,名叫徐佐青的老徐,战技倒是不怎么样,虽然比起一般部队里的战士来还是强出不少,但在特种营里,只能算是中等偏下的。但是他在营内的历次对抗演练里,总能翻新花样地给对手好看。
老徐想了想,苦笑着说:“张老大还真是给我们出了个难题,这佯动可从来不好干啊。我们动静大了,那个……把他们准备动手的家伙逼出来了怎么办?我们这边可没有远程狙杀的小组。要是动静小了,又起不到作用,铁云骑最劲几支精锐小队没少在周围打主意呢。”
巴雷特觉得老徐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说:“那你有办法没?”
老徐随便扯了跟草茎,一边咬着一边思索,手底下的战士默契地在他们面前摊开了地图。老徐来回扫描着,忽然将手指点在了地图上:“这里……时间有点紧,但应该还来得及。”
老徐看中的目标是檀里北面的一个小村子。那里现在囤积着大量的马料,还饲养着大约三千匹战马,西路军南线的各种战马折损,都是直接从这里补充。原先这个马场是设在檀里南面的,但由于铁云骑、景云骑无休止的穿插骚扰,以及前一阵为了现在获得有利的出击阵地,以及掌控更大的缓冲区域,发动的一次佯攻,终于让这个低调的军马场不得不迁移到檀里北面来了。本来,西路军中有人说还是把军马场设在檀里的东面,或者索性放在城里比较安全。但是,在檀里以东,比较近的距离内找不到合适的场地,而现在的檀里来往人员众多,三千匹军马会为檀里增加许多供给方面的问题,还会让整个镇子变得脏乱差。几方考虑之下,军马场和堆集都放到了现在的地方。现在还有一个不满编的营在驻守军马场,据说不久之后军马场的战马存量会扩展到五千匹到八千匹。由于现在的军马场选址距离檀里比原来近了不少,而东平军方的小股渗透部队的骚扰力度增强,军马场现在的驻军采用的是四面设岗的方式布防。这不满编才一千七百多人的营,分成六股,驻守不同方位,互为犄角,都有高台方便随时向檀里求援。
老徐把情况这么一说,巴雷特就明白他的意思了。这样的布防防备景云骑铁云骑这样的正规军还好,但对特种营这样的部队来说,几百人一个小型军营,简直就是渗透和夜袭的标靶。他们不知道进行过多少次的这类演习了,这样一来,虽然现在没有现成的作战计划,但大家合计一下,也就差不离了。而无论是否攻击顺利,他们都会点燃报信的火堆……按着巴雷特和老徐一贯下手狠辣的习惯,多数还得想办法吞掉一批来援的部队。
巴雷特眼中精光一闪,说:“就这么干了,通知大伙,立刻整备出发。算上路上的时间,一刻钟内必须出发了。”
张威所部在檀里已经开始了行动。张威亲自带着一组人,悄悄来到司雨楼所在的腾龙巷附近。腾龙巷戒备森严,司雨楼四周更是被董虎山的亲随围了个严严实实。张威看到这种情况不由得有些烦躁,现在这样的情况,除非真的能把董虎山引到户外来狙击,要想突袭司雨楼,看起来不太划算。
“老大,那辆红漆马车,估摸着就是那个神秘来客的吧?”一个战士用手肘碰了碰张威,目光却冲着司雨楼边上的过道里停着的那辆马车。张威被这么一提醒,仔细看了看马车,顿时心里一激灵。“妈的,真的是碰到大鱼了。”那辆马车的上挂着特质的金铃,看起来是不起眼的装饰品,但这种金铃,实际上是叶氏工坊研究院出品的,摇荡起来声音极富穿透力。而马车的轮毂上,那些缺失的钉子可不是因为马车损坏,而是因为缺失的钉子拼出了简短的说明:云州叶。这就说明,马车车主是云州经略府叶韬所属……那是不折不扣的自己人。
“等一下,绝对不准碰那个来宾,明白吗?快点传令下去。”张威挠了挠头:“千万通知到那两个家伙……别把自己人狙了,回头我可就麻烦了。”
“自己人?那等下怎么办?光杀董虎山的人?这样……我们的自己人会不会有麻烦?”
张威一听,越发头痛了。他瞄了一眼马车:“走……车夫肯定是自己人。这是规矩,我们上去探探。”
董虎山是大鱼,而他接待的自然也是大鱼,而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孔新华。孔新华这一次带着十二艘飞艇和大量补给品来到前线,还在忧虑怎么办是好。飞艇一事大部分是他在主持,他自然是不希望现在就搞出飞艇对抗的乌龙来,虽然不担心东平会在这方面有什么问题,但毕竟会对将来的行动产生影响。用飞艇这种东西来将北辽的国家财富、底气和信心榨干,可是一向很有挑战性的工作。当孔新华送来这些重要辎重和战斗利器,董虎山自然是兴奋异常,但受着这样的招待,孔新华却是煎熬无比。而在这时候,忽然一个手下凑到耳边说了句话,孔新华立刻振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