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醒亨里克的是收音机的噪音,他有些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趴在书桌上,手边是散落成一团的手稿,那上面画着奇怪的纹路和线条,有几张手稿上面还沾染着自己的字迹。
打字机在书桌的尽头发出细微的呻吟声,那是有一个键位卡主了,代表着N的字母不断地在纸张上敲打着N的字符,那一串纸已经被写了长长的一段,然后散落到地面上,随后就只是空着打字,墨印粘在空气之中,又缓慢地弹了回去。
头脑仍旧昏昏沉沉的,亨里克看着周围有些陌生的环境,他想不起来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在什么时候睡着了,四周没有窗户,明晃晃的灯光从头顶打了下来,照亮了周围的一切。这是一个巨大的书房,看上去像是图书馆,可休息的座椅就只有这么一张。
他在那里愣了一会儿,抬起眼来的时候,这个房间的门被什么人给打开了,走进门的是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那是一个漂亮的女人,金色的齐肩发在灯光下显得灿烂而透明,白皙的皮肤上没有任何的瑕疵。
“您醒了?”
亨里克本能地应了一声“嗯”。
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然而这一次他并没有得到回答,女人只是冲着他耸了耸肩膀,走进房间之后关掉了吱吱作响的收音机,现在那古旧的箱子之中装着的东西再也不能发声了。等到她走进来的时候,亨里克才注意到她的手里托着一条干净的扫帚。
她是谁?
亨里克托着有点沉重的头,在地下头颅的瞬间,又是一股困意卷上心头来,什么也记不清,所能够想起来的事情只有模糊的影像,但是那些东西往往没有任何的用处可言。他也懒得去想那些事情,于是干脆又问:“几点了?”
这次女人倒是回答他了,声音清脆,在书房之中缓缓地回响了出去:“早上十点钟了,您今天早上没有去浇花,真是少见。”
浇花?亨里克微微地一愣,自己有每天早上去浇花的习惯吗?听女人的语气,这里似乎是自己的家,那么这里就是书房没错。这里没有窗户,所以亨里克根本看不到外面的阳光,同样也感受不到白天还是黑夜。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好像连续几天都是这样,又好像今天这样子还是第一次一样,亨里克想不起来昨天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昨天自己在做什么,就连自己的名字都有些记不清楚了,他仍旧记得自己叫做亨里克,但是自己的姓……自己是谁来着?
“贾维尔先生,早餐需要再热一下吗?还是说您打算和往常一样不吃早餐?”
一束光忽然之间从墙壁上的某个地方照耀了过来,亨里克的眼睛轻轻地眯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光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转过头去看向光照射过来的地方,那其实是一个很大的窗口,但是藏在书架之间,这让亨里克没有一开始就注意到那从缝隙之中渗透过来的光。
并且,她刚刚叫自己贾维尔,亨里克·贾维尔,那就是自己的名字吗?他知道的东西越来越少了,但是最起码现在他还知道自己是谁,以及这里是自己的家。
但是——
亨里克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在一边把扫帚当成手杖支撑着身体的女人,他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自己的妻子,还是自己家的佣人?或者是来到这里做杂工的人?这些东西她全部都想不起来,同样也不敢随意揣测。
甚至,他有些不敢暴露自己忘记了什么东西这件事情,时间仿佛凝滞了,直到安静了两三分钟之后,亨里克才揉着自己的眉心说了句:早餐再热一遍吧。
真是神秘,自己是怎么会忘记那些事情的?又是为什么一觉醒过来什么都不记得了?亨里克拿不出问题的答案,他只能自己去猜测,但是再怎么猜测,也想不透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的脑子里还保留着常识,也明白失忆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做到的事情,或许他只是蒙了,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而言之,如果是受到了外力打击而失忆的话,那么自己身上总会有什么疼痛的地方吧。
他看着女人缓缓地走了出去,大概是去准备热早餐了吧。亨里克仍旧坐在书桌上,散落开来的手掌触碰到了那些堆成一堆的手稿纸,那上面画着的是像素描一样的东西,有些纸上面还有字迹。
那大概是自己写上去的东西?亨里克看到的字迹都相当的潦草,好像是在很着急的时候写上去的东西,但是那上面的字迹自己姑且还是能够认得清楚的,这字迹相当的熟悉,如果不是其他人的话,那么写下这些东西的大概就只有自己了吧。
亨里克上下翻动着一张一张的纸页,那上面的字迹虽然模糊不清,但是还没有达到不可辨识的程度,亨里克仔细地看着上面的话,重新找了一张纸和一杆钢笔,把那上面的字母一个一个地抄写下来,最后才重新组成了一段话。
【我要快点结束这个工作才行……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然后是第二章纸,写上的文字更加草率,不过这一次的辨识度也要更加清晰了,最起码不会让人感觉到看不懂。
那上面写着的是:【十月二十六日,曼哈顿岛的……】
在那段话之后,下面的就只是胡乱的涂画了,但是那日期也的确引起了亨里克的注意,他看着那上面的日期,忽然之间想不起来今天是什么日期了。
这上面写着的是什么?日记?但是这里也并不是曼哈顿岛,虽然亨里克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唯独有这件事情就像是常识一样被记在心中。
但是这里不是曼哈顿岛,那上面写到了那里,又是为了表达什么呢?亨里克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系,但是他也已经懒得去想了,只是想到了有一个可能性,如果昨天的自己也忘了一些事情,那么是不是说明今天结束之后,自己也会忘记什么东西?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种病症大概是十分严重的类型吧,但是亨里克也确实有那么一些办法,他看着手里破旧的稿纸,自己可以写一点东西下来,自己记着的东西,无论是记事也好日记也好,要让自己能想起来什么事情。
他刚刚准备动笔的时候,门再一次被那个女人给推开了,她端着咖啡和面包走进了书房里,亨里克闻到了火腿的香味,拿起的笔又一次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