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沁冲着晋江侯笑的很甜,“外祖父,打开。”
晋江侯果然拿过属于她的那个紫檀箱子,替她打开了。
“哎,咱们的爹竟然蛮好说话的。”罗简拉拉罗纾,悄悄说道。
罗纾面有得色,“咱们的爹什么时候好说话了?他是遇到我家小阿沁,没辙了。”
罗简乐了乐,“对,小阿沁是林檎果也是开心果,既甜美又逗乐,连咱们的爹都抵挡不住啊。”
晋江侯替林沁把箱子打开,林沁便把小脑袋伸过去了,“是什么?咦,这么多石头呀,真好看。”箱子里有红得滴血的红宝石,鸽子蛋般大小,火红可爱,也有像嫩树叶一般绿得很好看的祖母绿宝石,绿中带点黄,又似乎带点蓝,散发出来的光芒柔和而又艳丽,看上去真是赏心悦目,美不胜收。其中更有两颗金绿色的宝石,晶莹透明,灵活清亮,呈蜜黄色,林沁好奇的拿在小手中看,“像猫的眼睛一样呢,嘻嘻,真好玩。”
“这便是猫睛石了。”晋江侯告诉她。
“很珍贵的。”林枫笑道。
林沁拿着猫睛石殷勤的问着她爹,“爹爹,有多珍贵啊?拿这个换糖,能换多少?”问的众人都笑。拿猫睛石换糖,也只有这么小的孩子才会作此想。再稍大一点,便不可能这般天真了。
晋江侯温和摸摸她的小脑袋,“阿沁,让你娘亲先替你存着,等你长大了,再交给你。”
这一箱子宝石价值已是不匪,将来用来给林沁添嫁妆,再合适不过。
林沁忽闪着漆黑灵动的大眼睛,“娘,宝石存你这儿,能取糖不?”罗纾忍笑伸出一个小指头,“一小颗,每天一小颗。”林沁有些失望,“才那么小的一颗呀。”想了想,还是把箱子推过去了,“娘替我存着吧,石头又不能吃,又不能玩。”虽然觉得糖又小又少,还是愿意把这箱子珠宝存起来。
“小阿沁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啊。”林枫这做爹的很会夸女儿,笑咪咪道:“汉景帝曾说过‘黄金珠玉,饥不可食,寒不可衣’,小阿沁虽然没有读过这句话,可是想的却和汉景帝一模一样呢。”
林沁被父亲夸得很高兴,“我和汉景帝一样么?”虽不明白汉景帝是谁,可是也知道父亲特地提起来的这个人肯定不错,嘻嘻笑起来。
晋江侯见林枫拿个小女孩儿和汉景帝这样的帝王相比较,颇有几分惊讶。女婿竟是这样教孩子的,他还真没想到。
“将来我有了小闺女,也拿她和小阿沁一般教养。”罗简笑容可掬的说道。
晋江侯转过头看了罗简一眼,发现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和从前大不相同。
林枫和罗纾同时呆了呆,罗纾忍不住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生个小闺女啊?”罗简这么多年来只有罗文茵一个庶出的女儿,罗纾想想都替他急得慌,没出嫡出的儿子就算了,连庶出的竟也没有,做为一个整天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这种情况真是匪夷所思。
罗简笑容依旧,“明年吧,明年估计差不多了。”
只有晋江侯知道他是打算等过年的时候穰将军把穰氏接回娘家,他明年春天好再娶新人,生儿育儿,别人听的都是稀里糊涂,不明白罗简为什么今年不能生女儿,非要等到明年不可。
罗纾狐疑的看了罗简两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多问什么。
晋江侯把亡妻留下的首饰交待清楚,就要走了,“我回了。”又特地告诉林沁,“阿沁,外祖父改天再来看你。”林沁很不乐意的小声嘀咕,“走啥呀?你住我家不行么?”林昙微笑告诉她,“亲戚就是这样,不能住在一起的啊。阿沁,亲戚能够常来常往已经非常好,外祖父是晋江侯府的当家人,必需要住在晋江侯府的。”林沁乖巧的点头,“嗯,我听姐姐的。”殷勤跟晋江侯道别,“外祖父,你路上慢着点儿,闲了便来看我呀,千万别忘了。”
林昙就站在林沁身边,身材修长,装束简单,头上挽着再普通不过的双环髻,可她生的实在太好了,虽然只是安安静静的站着,却是仪态娴雅,亭亭玉立,皎洁美丽,光可映人。
晋江侯眼光掠过林昙年轻姣好的面容,神色怅然。
“阿简,回了。”他叫上罗简,父子二人一起出门。
林枫和罗纾带着孩子们一直把他俩送到门口。
林沁啰啰嗦嗦的交待,“外祖父,闲了便来看我呀。舅舅你也是,做英雄的事不着急,我可以过阵子再吹牛皮,你闲了便要来看我……”
晋江侯眼中带着笑意上了马,罗简被林沁说得都不想走了。不过,在晋江侯的注视下,他还是不情不愿的迈开了脚步。
“阿沁,舅舅一有空便会来看你的。”罗简郑重承诺。
“好呀。”林沁嘻嘻笑。
夕阳西下,晚霞似火,沐浴在落日余晖中的林沁小姑娘笑的像朵花,美的像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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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从库房中调走了数箱首饰?什么首饰?”荣安堂里,正在“养病”的萧氏猛的坐起来,厉声质问她的儿媳妇全氏。
萧氏脸上是不正常的、吓人的白色,全氏被她唬了一跳,低下了头,“回娘的话,是真的,侯爷从库房里把敬孝夫人留下的首饰全部调走了……”
“他竟然……”萧氏咬牙,恨恨的伸手捶床,咚咚有声,“他竟然……一声不响,就这么着把萧滢留下的首饰全部拿走了!当年我进门的时候,他便把萧滢留下的所有的资财全部命人登记在册,一样一样查检清楚入了库房,好像我是小家子的姑娘,会觊觎那些个嫁妆似的!”
全氏见她气得直发抖,眼神疯狂,心中很是害怕,小声劝道:“横竖是前头夫人留下来的,和咱们不相干,侯爷拿走便拿走吧……”
“你懂什么?”萧氏一声怒喝,“我那位好二婶心里只有她的宝贝女儿,宁肯百年之后无人送终,也死活不肯过继个儿子。萧家二房的家产硬是被她明着给、暗着送的,大多都给了萧滢!”
全氏战战兢兢的,不敢再说话了。
全氏从前是从内心之中畏惧萧氏,自打罗箴被打发往西北之后,她对萧氏的敬畏之情淡了许多,觉得自己这无所不能的婆婆也不过如此,到了公爹晋江侯面前便成了软面团,任揉任捏。不过,真面对萧氏的时候,她还是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的。
“萧滢的首饰当中奇珍异宝很多,她的儿女哪配使哪配戴?只有明婳那样倾国倾城的美人才配得上呢。”萧氏恨恨道。
萧氏在这儿恨意满满的抱怨着,一旁垂手侍立的全氏心中也是忿忿。萧氏对外孙女沈明婳过于看重,对嫡亲孙女罗文蔚却不过尔尔,全氏这做母亲的已经不满很久了。
“蔚儿也是位美人呢。”全氏壮着胆子说道。
这话若是搁到眼前全氏根本不敢说,可是现在,到底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萧氏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多少大事摆在眼前,全氏这个儿媳妇却半分不识大体,还在争这些芝麻粒儿大的小利,到了这当儿还在替罗文蔚抱不平,萧氏很不耐烦。
外面响起小心却又急促的叩门声。
全氏因着要向萧氏禀报晋江侯从库房调走首饰的事,所以是关着门的,屋里只有她和萧氏两个人。听到叩门声,便请示萧氏,“媳妇去开门。”萧氏疲惫的点头,“去吧。”全氏走到屋门口,伸手将屋门打开,见外面站着面色惊慌的穰氏,不由的皱眉,“大嫂有什么事?”
对穰氏这位大嫂,全氏尊敬不起来,向来是没有看在眼里的。
穰氏忙道:“二弟妹,我有急事要见夫人!”
全氏无奈,“大嫂请稍等片刻。”把屋门重又掩上,回去请示萧氏去了。
穰氏在外面等着,六神无主,心乱如麻。
过了一会儿,全氏重新把屋门打开,“夫人让你进去。”穰氏听不得这一声,赶紧的就进来了,大概实在是心里不清净,过门槛的时候竟然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你这是遇着什么事了?”全氏不由的纳闷,“遇着什么事了,慌成这个样子?”
穰氏也顾不得和她多说,急急忙忙的就进去了。
全氏回身把门带好,守在屋外,心情烦闷。罗箴走了,罗文蔚不得祖母看重,萧氏一天比一天难服侍,这种种事情,都让她心绪不宁,坐立不安。
穰氏进到屋里,见了萧氏便像见了救星似的,扑通一声跪在床前,哀求的说道:“夫人救我!我娘家爹从边关来了信,说我如果再没有身孕,不能为罗家生儿育女,便要接我回娘家呢!夫人也知道我的,我……我哪里还能生养?难道我就这么被接回娘家了不成,这下半辈子我可怎么过啊。”说着话,以帕掩面,哀切的哭起来。萧氏眉头跳了跳,低声喝道:“哭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了!”穰氏身子颤了颤,忙放下掩面的帕子,告诉萧氏,“我娘家爹奉命出击赐支骑兵,被劫断了退路,眼看着就要全军覆没,幸亏侯爷及时赶到,才救下我爹的性命。当晚我爹和侯爷痛饮一场,侯爷口口声声只说这辈子若看不到世孙出生,他就是死也不瞑目,我爹自然也听得出侯爷是嫌弃我没为罗家生下嫡孙,没法子,只好答应侯爷,说若是到了过年的时候我还没信儿,便把我接回娘家,再也不送回来了。夫人您是知道我的,我……我不可能有信儿……”
萧氏气得脸上青筋直跳,拿过床畔放着的一个瓷质痰盒,恶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咣-----”的一声巨响,痰盒应声而碎,撒落了满地的碎瓷片。
穰氏被吓的眼泪都收回去了。
萧氏那原本丰韵犹存的脸庞狰狞得变了形,“他这是要罗简休妻再娶!他这是要罗简再娶新人,好给他生下嫡孙!罗简这么不成器,箴儿如此出色,他还是要这样,还是要这样!”
穰氏从来没有见过萧氏这样暴怒的样子,满心恐惧,往后缩了缩。
“那,我该怎么办?”半晌,穰氏怯怯的问道。
萧氏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看得穰氏背上发凉。
“还能怎么办。”萧氏一脸厌恶,“你连这个也想不到么?你爹既让人给你送了这个信儿,便是不愿接你回穰家,让你自己想办法在过年之前怀上孩子。你若是不想被休回去,还想继续做晋江侯府的世子夫人,便怀个孩子吧!”
“我,我哪里还怀得上?”穰氏目光闪烁,“我的事,夫人您是知道的。再说,再说世子他也不肯到我房里来啊。”
萧氏鄙夷的哼了一声,“女人能笨成你这样,也真是稀奇少见。他不肯到你房里去,你难道不会想法子么?罗简不是有个宝贝女儿养在你膝下,有了罗文茵,你还愁不能请罗简到你房里?到了你房里之后,你灌不醉他,放不倒他?至于怀孩子么,呵呵,真怀孕你当然没这本事,假怀孕呢,你会不会?”
穰氏茅塞顿开,“是啊,有罗文茵在,我还愁请不来罗简?他来了之后我灌醉他,和他成其好事,之后再买通大夫,说我怀孕了……往后我说流产了也好,或是干脆抱个孩子当做亲生的也好,不是全都由着我么?”她大为感激,趴在地上给萧氏磕了好几个头,“多谢夫人指点!夫人便是我的重生父母了!”
萧氏又是厌恶又是轻蔑,“我身子不爽快,你这便出去吧。”
“是,夫人。”穰氏又磕了个头,千恩万谢的,方退了出去。
“世上竟有这种龌龊女子。”萧氏看着穰氏的背影,大摇其头,“让我哪只眼睛瞧得上呢。”
全氏毕恭毕敬的走进来,依旧在萧氏身边服侍。
服侍萧氏这位婆婆,是全氏做为嫡亲儿媳妇的职责,这个她是躲不掉的。
萧氏想起一件事,没好气的交待,“穰氏实在是笨,估计什么也想不到。你去告诉她,若想笼络罗简,她该到长樱街去一趟了,给林昙添妆。若是连这样的面子事也做不到,罗简肯理会她才怪。”全氏忙一一答应,出去传话去了。
穰氏还真是很听话,第二天便带了两个精致的摆件儿,去了长樱街林府,给林昙添妆。
林沁本是和罗纾、林昙在厅里坐着的,听说穰氏来了,她便机灵的跳下凳子,“我走啦,出去玩会子。”罗纾叹了口气,“阿沁不喜欢她,对不对?”林沁揪揪小鼻子,“她看着怪怪的,我不乐意瞅见她。”叫上秀苗、盛儿,陪她到园子里撒欢玩耍去了。
林昙也站起身,“娘招待她吧,我也有点事。”罗纾不由的纳闷,“她确实不招人喜欢,不过,你和阿沁都讨厌她到了这一步么?”林昙微笑,“娘,过会子您便明白了。”脚步轻快,绕过屏风,从后门出去了。
“这孩子。”罗纾溺爱的笑了笑。
等到穰氏进来,罗纾脸上的笑容便收起来了。
穰氏一进门便赶紧解释,“一直想着这件事来着,之前你们不是一直住在琳琅轩么?怕送了过去,你们搬家的时候倒麻烦,故此到今天才来。妹妹莫怪我来的晚啊。”罗纾似笑非笑,“只要赶到我女儿出阁之前,哪天都是一样的。若是你等到我外孙子都出生了才来送,那我确实是会嫌晚的。”
“哪能呢,哪能呢。”穰氏讪讪的笑。
青竹走进来,盈盈曲膝,“夫人,给您请平安脉的方大夫来了。夫人您看,是不是这会儿便请方大夫进来呢,横竖她是位女大夫,便是世子夫人在,也是不妨碍的。”一边说着话,一边冲罗纾眨了眨眼睛,袖子里还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罗纾本是有些迷惑的,见青竹冲她眨眼睛,又悄悄竖大拇指,才知道这是林昙的意思,便笑着说道:“瞧我这记性,竟忘了我每隔十天便要烦方大夫一趟的。方大夫可是位大忙人,等着她诊脉的人不知有多少,怠慢不得,赶紧请进来吧。”
穰氏听到大夫两个字便有些不自在,可是罗纾说了是请平安脉,又说这位大夫是大忙人,还是位女大夫,她也不好什么,只好继续坐着,等这位女大夫进来。
等到这位所谓的方大夫进来之后,罗纾不由的肚中暗乐。这哪是什么方大夫啊,这不是苏师爷的妻子么?
苏师爷本是要回乡探亲的,受伤之后自然也就回不成了,他妻子方氏很是挂念,便到京城照顾他来了。方氏是前天才到京城的,并没在琳琅轩露过面,晋江侯府的人自然全都不认识她。
方大夫笑着和罗纾、穰氏见过礼,没说什么废话,便娴熟的替罗纾把了把脉,“夫人这些天莫不是劳累着了?”罗纾忙道:“可不是么?这些天先是要搬家,接着又是小女的问名之礼,颇为忙碌。”方大夫煞有介事的点头,“怪不得夫人的脉相会是这样。夫人,我开个药方给你吧,不过,还是以休养为主。”
青竹取过笔墨,方大夫笔走龙蛇,龙飞凤舞的写下了一个药方子。罗纾道过谢,青竹便拿着方子出去,抓药去了。
方大夫给罗纾请过平安脉,却不立即便走,目光中带着重重忧虑之意,在穰氏脸上、身上打量,“穰夫人看上去气色很不好,方便让我看一下么?”这本是很平常的一句话,穰氏听了却差点跳起来,大惊失色,“不,不用!我好的很,我身体好的很!”方大夫和罗纾都大为诧异。
就算身体好的很,不想看病,也用不着这个样子吧?
穰氏既然不愿让方大夫诊治,方大夫也不强求,坐了会儿,呷了口茶,说了两句闲话,便走了。
穰氏坐立不安,没坐多大会儿,也起身告辞。
“她很不对劲。”林昙从屏风后转出来,若有所思,“娘,我早就觉得她不对劲了,今日试了一试,果然不出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