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被他这个决定惊呆了,密林之中,寂寞无声。
片刻之后,林枫首先反应过来,客气的说道:“怀远王殿下英勇神武,小女姿质浅陋,不堪侍执巾栉……”
康王心里那叫一个苦。同样的推辞话语,林枫跟他说的时候语气生硬的很,一脸憎恶,现在对着怀远王却是春风满面,态度亲呢,明显只是谦虚之词,例行推让。林枫他,一定是很愿把女儿嫁给怀远王的。
林枫客气,怀远王比他还更谦逊、客套、虚怀若谷,“林公廉洁正直,大公子温文尔雅,令爱定是清心玉映之闺英闱秀,本王若得令爱为妻,足慰平生。林公请放心,令郎于本王有救命之恩,本王爱屋及乌,定会和令爱相敬如宾、相濡以沫、携手一生、白头到老。”
康王气往上涌,怒冲冲的推了推冯国胜,“舅舅!”示意冯国胜为他出口气。冯国胜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打着官腔说道:“怀远王殿下,你的亲事好像自己当不得家做不得主吧?陛下不降旨不册封,林家姑娘她也做不成怀远王妃啊。唉,人家可是姑娘家,你这么当着大家的面儿先把话说满了,这万一陛下不许,又或者太后已在京中替你相看了别的姑娘,你不是误了林姑娘的终身么。怀远王殿下,你此举很不妥当啊。”
冯国胜这么一挑拨,还真有人点头叹息,“这话说的是。”
怀远王当着大家的面这么一说,以后陛下准许了当然是花好月圆,皆大欢喜,若是陛下不许,又或者陛下、太后已在京中为怀远王另聘了王妃,这事可如何了局?林家大姑娘可怎么办呢。
“取金披箭来。”怀远王命令邓合,邓合得令,很快取来一支锋利的长箭,箭身上镶了金,箭簇为精钢所铸,在阳光照射之下,晶光耀眼,极为醒目。
怀远王将金披箭高高举起。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金披箭上。
怀远王手持金箭,郑重发誓,“本王已决意求娶林公长女为王妃,无论今后世事如何变幻莫测,此心不改。若不得林公长女为王妃,本王宁愿终生不娶。今日本王在诸位面前立下誓言,若有违背,便如同此箭!”手上用力,毅然将金披箭折为两截。
“天呢。”周围响起阵阵惊呼声。
有人是惊讶于怀远王的决心,有人是惊讶于怀远王的臂力。
林枫热泪盈眶,“感君盛情!下官也代小女在此郑重立誓,不论陛下允准与否,不论将来情势如何,绝不另嫁他人。”
“林公高义。”徐州同、桑通判等人大声赞美。
一时之间,众人不是称颂怀远王深情重诺,就是赞扬林枫义薄云天,把这一对未来翁婿夸成了两朵花。
冯国胜哼了一声,很是不屑,“安定城这些官员都是些马屁精,还在这儿称赞林枫高义呢,也不想想,怀远王都当着大家的面发过誓了,林家的丫头还可能再嫁给别人么?马屁精,一群马屁精。”
他骂过人之后,身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觉得不对劲,转过头看了看,只见康王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心思不知早跑到哪儿去了。
“出息。”冯国胜怒气冲冲的在心里骂了一声。
“嗷呜……嗷呜……”的虎啸声传过来,悠长绵延,不怒自威,响彻山林,听到这虎啸声,胆小的人先就软了,拉着身边的人想跑,“快跑,老虎来了!”可是,等到这虎啸声越来越近,才发现这老虎已是被人擒住了抗在肩上,叫虽然还能叫,却是已经被制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心中恐惧稍减,继续留下来看热闹。
一个彪形大汉肩上抗着只斑斓猛虎,于清山绿水间豪迈走来,此情此景,简直是一幅画。
那彪形大汉走上前来,将斑斓猛虎掷于地下,旁边有人配合着他,将这猛虎五花大绑,牢牢缚住。收拾好了猛虎,彪形大汉在怀远王面前单膝跪倒,朗声道:“殿下,末将秦舞阳不辱使命!”怀远王微笑,“舞阳,你很好。”秦舞阳大喜,“不过是打了只老虎而已,却能得到殿下这般夸奖,末将荣幸之极,荣幸之极。”显然,得到怀远王的夸赞,对他来说是件很重要的事。
怀远王从手上取下一只绿玉班指赏赐给秦舞阳,“这班指本王戴了将近十年,从今天起它要跟着你了。”秦舞阳道过谢,笑咪咪接过来戴在自己手上,飘飘然。
邓合打趣他,“老秦,你现在还知道自己姓啥不?”
秦舞阳乐,“依稀仿佛记得自己好像是姓秦。”
众人哈哈大笑。
棠曦过去看了看猛虎,发现它不光还活着,并且还精神着,不由的很是奇怪,“舞阳,你很爱惜这只虎么?舍不得打?”秦舞阳殷勤告诉他,“棠曦,是这样的,因为殿下和康王、林大少的赌约只说擒虎,没有提到是必须要射中还是怎样,我怕一个不小心把虎打死了,如果有人刁难说打死的方式不对,害得咱们殿下赢不了赌约,便把它活捉了。你想想,这样的话咱们殿下是赢定了,对不对?若是有人有异议,想射咱就射,想打咱就打,怎么着都行。”“原来是这样啊。”棠曦恍然大悟。
众人听的都是眼神呆滞,面目痴傻。
怀远王的侍卫……太可怕了……
怀远王下令,“去捉小狐狸、小兔子等物,要雪白雪白的,或是浅浅的灰色。除了白色和灰色,其余的不要。”邓合等人得令,兴致勃勃的抓捕猎物去了。
“他还想着答应阿沁的事。”林开眼角抽了抽。
怀远王指着那只斑斓猛虎笑道:“二弟,冯大人,咱们的赌约是我胜了,两位有异议否?”
康王和冯国胜勉强维持着风度,“自然是你胜了。”
秦舞阳抗着只活老虎回来,确实让他们连耍赖也耍不起来,只好承认怀远王赢了这场豪赌。
怀远王既然胜了,那么,怀远王府、康王府、林府所出的彩头,自然全部归了他。
“本王今日遇险,赖林大公子搭求,方幸免于难。这些彩头便赠予林大公子,请林大公子务必笑纳。”怀远王把这颇为可观的彩头送给了林开。
“好慷慨!”众人都是喝彩。
林开站在林枫身边小声唠叼,“爹,我怎么觉得怀远王这么会讨好咱家的人呢?阿沁的小狐狸小兔子他想得到,这个他也想得到。”林枫乐了乐,“他讨好咱家人,为的还不是阿昙么?阿开,你应该替妹妹高兴,她遇到了珍惜她、把她放在心上的男人。”林开叹了口气,“我和阿昙可是孪生,从小到大都在一起的,很少会分开。爹,请您原谅,现在有人想从咱家把阿昙带走,虽然他对阿昙真的是很好,我心里还是不大喜欢他。”
“你便不喜欢他好了。”林枫无可无不可。
林枫目光已经不在林开身上了,而是不时慈爱的看着怀远王。
林开心中颇为失落,有腔有调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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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们马上各自悬挂着猎物兴高采烈回城的时候,怀远王立誓向林枫长女求婚的消息已经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整个安定城。
各家反应不一。
安平郡王府里,郡王妃陈氏发起狠,“好你个林昙,害了我闺女,害得她花一般的姑娘不能在郡王府安富尊荣,生生被撵到了既清冷又清苦的尼姑庵里,你却要做起皇子妃来了!呸,就凭你也配?你等着,我……我会写信到京里去,揭穿你的真面目!”
徐州同等人含混结了案之后,皇帝御笔朱批“好”字,安平郡王猜度着皇帝的心思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便不再像之前那样逼着越秀县主去死,可是安平郡王府也容不下她了,强逼着郡王妃把她送到寺庙修行,“那样的丑事已是尽人皆知,以后也别想嫁人生子了,青灯古佛,这就是她的一辈子了。”郡王妃哭得肝肠寸断,越秀县主更是百般哀求,无奈安平郡王十分狠心,不为所动,最后越秀县主还是被绑出郡王府,送到了山上。
郡王妃痛失爱女,思来想去,把一肚子气都撒到了林昙身上。
如果这世上没有林昙这个人,她的宝贝女儿就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郡王妃不能让林昙有好日子过。她思之再三,给京城之中几位长公主、老王妃写了亲笔信,信中隐隐暗示,林昙在安定城的名声很不好,很不检点,若是皇室聘她为皇子妇,难免沦于笑柄。
山老夫人手中正拿着佛珠串含笑念佛,得知这个消息,抖了抖,手中的佛珠串落到了地上。
“罪过,罪过。”她一迭声的说道。
侍女忙替她把佛珠串捡起来,小心擦拭过,恭恭敬敬交回到她手里。
山老夫人重新数着佛珠,神情呆呆的。怀远王向林昙求婚了,嘉树这孩子便没了指望,他一向有些死心眼儿,不会……不会想不开吧?这可怎生安慰他方好?山老夫人苍老的面容上,愁云密布,愁眉不展。
林家却是欢天喜地,喜气洋洋,罗夫人笑得都合不拢嘴了,“发誓了啊?折了支金披箭?娶不到我家阿昙他便终身不娶,好,很好。”拉着林昙的手打趣,“阿昙,你比娘强多了,遇着怀远王这样的痴情郎君,说起来真是一段佳话。我当年是被父母之命许配给你爹的,成亲之前你爹连一句甜言蜜语也没对我说过,唉,和你不能比,不能比。”
林昙虽是落落大方的姑娘,也羞得粉面含春。
林沁一溜烟儿跑进来,口中嚷嚷道:“我的小狐狸呢,我的小兔子呢,还没回来呀?可真慢!”
罗夫人眉花眼笑的哄她,“阿沁乖,不着急,你大哥和你燿哥哥很快就回来了。”说到“你燿哥哥”,冲林昙眨了眨眼睛。
林昙更加害羞。
她害起羞来和普通姑娘也没什么两样,拿帕子掩着脸跑了。
林沁莫名其妙,“姐姐怎么了呀?”罗夫人忍笑抱起她,“乖,你姐姐没事。”一边哄林沁,一边笑得花枝乱颤,林沁仔细看看她,更加摸不着头脑。
“不是笑我吧?”她疑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