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桐, 系统。
韩悯看着他蓝绿的眼睛,又忍不住同他拥抱一下。旁人一边拉一个,把他们两个分开。
葛先生对柳惜桐道:“你不认得他,他是韩起居郎, 圣上的男皇后。他同你搂搂抱抱的, 他自己没事, 但恐怕圣上会迁怒于你。”
柳惜桐看着韩悯笑了一下,韩悯也没在意, 凑到葛先生身边:“葛先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去西北没几天就来了。要不是为了等你, 早就走了。”
韩悯搂住他的肩, 眉眼带笑:“先生真是行走的文人探测器,我韩惜辞真要谢先生你啊。”
“说的什么胡话?”
于亭中吃酒赏雪,好不惬意。
韩悯饮了两杯果酒,觉着身上暖和起来。柳惜桐坐在对面, 举起酒杯, 朝他递了个眼色,韩悯会意,起身要走。
趁着他们正行酒令,无暇顾及别的, 两个人悄悄离席, 躲在湖岸边的假山后说话。
韩悯扒拉开他的眼皮,再认真看了看那双蓝绿色的眼睛:“这也太古怪了,会不会被别人当做妖怪?你这样出去, 还算方便吗?”
“我说我祖上有波斯人, 所以生得这般。”
两个人在假山后的石头上坐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韩悯再把他微微翘起来的头发往下压了压:“不错不错, 很像我的猫猫。”
韩悯又问:“你怎么不早说你还能过来?害得我伤心了这么久。”
“我早就给控制中心递了申请,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的工作效率,他们迟迟不批,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留下来。要是跟你说了,最后还是要走,岂不是让你白高兴一场?”
韩悯傻笑着看他,又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柳惜桐皱眉:“你傻了?”
韩悯摇摇头,还是傻笑:“没有,我只是很高兴。”
“傻子。”他低声抱怨了一句,然后站起来,“看,这是我自己给我自己弄的身体。”
“还不错,挺好的。”
“我比你高。”
一听这话,韩悯就坐不住了。他蹭地站起来,抬头看着柳惜桐,他确实比韩悯高出一个额头不止。
韩悯愤愤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这不公平!”
柳惜桐摊手,自得道:“我祖上有波斯血统,长得高一些也不奇怪。”
“你这是以权谋私……”
话没说完,柳惜桐单手把气得跺脚的韩悯按住:“我为了你,每天都给控制中心写申请,写了几千几百封,还放弃了留在控制中心的职务,所以你现在得对我好点。”
他这样说,韩悯又不好意思起来。毕竟为了留下来,系统舍弃的也很多。
“好嘛,我肯定对你好。”他重新坐回石头上,又想起一件事情,“对了,你为什么要姓‘柳’?怎么不跟我姓?”
“你猜。”
“我不知道。”韩悯思忖道,“或许是‘柳’通‘留’,所以……”
“不是。”柳惜桐在他身边坐下,淡淡道,“因为柳停姐姐嫁给了你叔叔,所以柳停算是你舅舅,他比你大一辈,我给自己设置的身份是柳停的远方兄弟,所以你也得喊我……”
——舅舅。
韩悯一把把他从石头上推下去,柳惜桐坐在雪地里,一脸哀怨地看着他。
等回到亭子里,这两个人又黏得像是一个人了。
对于两个人头一回见就这样亲近的原因,韩悯随口扯了个说法:“我记得我小时候在街上闲逛,遇见一个蓝绿眼睛的波斯小公子,我和那个小公子在一块儿玩了一整天,还约好第二天再见。结果我第二天再去,就找不到人了。今日久别重逢,自然亲近。”
柳停笑道:“你可认准了是这位公子?”
“认准了,我方才都问过他了,他也记得这件事情。”
“怕不是你做梦梦见的,你小时候有哪个朋友我不认得?”
柳停是他师兄,受爷爷和老师所托,对他关照许多。韩悯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圆过去,牵着柳惜桐去一边坐下:“反正就是从前遇见过,故人相见,久别重逢。”
众人都笑他傻,说他肯定是小时候睡觉,梦里糊涂了,人家柳惜桐哄着他,才顺着他说。
韩悯不管,拿了一盘点心,和柳惜桐挨在一块儿吃。一边吃,还一边问他:“怎么样?吃起来还是一样的吗?”
他的意思是,系统用猫身吃,和用人身吃,是不是一样的。
柳惜桐摇头:“从前怕不好克化,不敢多吃。”
韩悯便把一碟点心都塞进他手里:“那趁现在快吃。”
那头儿,他们喝了点酒,兴致正好,乘着酒兴,将桌上的吃食都撤下去,换上纸笔。
楚钰把他二人拉过来:“别吃了,来写诗。”
韩悯拍拍手,半挽衣袖:“好啊,写什么?”
“咏雪,禁柳絮,一韵到底,限……”
韩悯伸手拿笔,塞给柳惜桐:“我这位故人可会写诗了,魁首非他莫属。”
柳惜桐眉尾微动,却没有说话。
最后评点诗篇,果真以他为首,众人都道葛先生又带回来一个顶好的文人。
而后外边下起鹅毛大雪,凉亭四面透风,实在是有些冷了,他们便准备回去了。最后清点诗篇,要托人去白石书局印制成册,韩悯却看见,有两张白纸混在里边。
他刚要提醒,就被柳惜桐按住了手,他摇摇头。
韩悯不解,柳惜桐低声解释道:“我不能在这里留下任何东西,否则属于扰乱世界进程。”
不单是今日,他写的诗很快就会变成白纸,旁人却浑然不觉,只有韩悯看得见;还有往后的千千百百年,他不能在齐国的史册里留下姓名,不能在后人的论著中占一星半点儿的位置。
就好像他从来不曾来过。
韩悯微怔,柳惜桐反倒安慰他:“无妨,不是要紧的事情,我不在乎。”
他很勉强地笑了笑,握住柳惜桐的手。
还没收拾好,便听见有人道:“众卿好兴致。”
众人回头,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俯身作揖。
傅询穿过回廊,手臂上搭着一件墨狐的大氅,道了一句“免礼”,走到韩悯面前,看见他与柳惜桐交握的手。
他皱眉,韩悯连忙撒开手,傅询把大氅抖落开,给他披上:“出来玩也不记得带衣裳。”
系好系带,傅询才看向那个生得一双蓝绿眼睛的人。
他想起韩悯的那只猫,很是惹人厌烦。
晚上回宫路上,坐在马车里,韩悯心情颇好,靠在位置上晃脚。
傅询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个人的眼睛,怎么同你的猫生得一模一样?”
韩悯想了想,最后只道:“或许是巧合吧。”
“是吗?”
“陛下总不会以为我的猫成精了吧?”
“他倒十足像,朕一靠近你,他的眼睛都竖起来了,和你那只猫一模一样。”
傅询握住他的手,韩悯躲闪不及,就被他拉过去了。
“他是谁?”
“陛下就当他是护着我的文曲星吧。”
不等傅询再问,韩悯就亲了他一下。傅询每次要开口,他就靠过去碰一下,半心虚半讨好地笑。
直到傅询不再问。
这件事情,确实是不好说。要解释清楚,就得把系统和控制中心暴露出来,控制中心不会允许的。
傅询又道:“早先就让你别跟那些文人走得太近。”
韩悯有些不满,松开环住他的手:“我那些文人朋友又怎么惹你了?”
“先前你还同朕约法三章,要朕空置后宫,你自己倒是有一大群文人,那位葛先生还一个劲地给你找。如今连朕也要排到他们后边去了。”
他再有先见之明也没用,根本就拦不住韩悯往他们那里钻。
“哪有?分明是不一样的。”韩悯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嘴角,佯装皱了皱眉,“啧,怪酸的,回去写进《起居注》里。”
他总是这样,撩拨一下就跑,也不管别人怎么样。这回傅询直接按住他的腰,他没来得及跑。
他扣住韩悯的手,往身上带。韩悯想把手缩回来,说话也乱了:“不行、这是在马车上……你松手……”
傅询搓了搓他沾染在指尖上的墨迹,笑道:“小脏猫。”
分明说他手上沾了墨,有点脏,但傅询又要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下马车的时候,也要紧紧地攥着。到了福宁殿门前,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傅询又非说韩悯脚崴了,帮他看看,直接就把人抱进去了。
韩悯坐在床榻上,傅询帮他脱了鞋袜,挽起裤脚,貌似很认真地看他“崴伤的脚”。
不明就里的宫人们只当是真的,把治跌打损伤的药酒拿进来,放在傅询手边。
结果他们走后,傅询就从床榻前的暗格里拿出另一瓶药膏。
韩悯心觉不妙,想要把脚收回来,就被傅询握着脚踝拽回来。
连晚饭也没吃,为了不泄露系统的秘密,韩悯付出了漫长的时间、极大的精力和巨大的代价。
最后傅询摩挲着他的手指:“往后别和他们牵手。”
韩悯累得很,随口应了一声:“嗯。”他缩了缩手指:“我饿了,要喝奶茶。”
这时候的傅询格外好说话,不仅不再问系统的事情,而且有求必应。他翻身下床,披上衣裳,出去吩咐宫人弄吃的。
已经是深夜了,韩悯想着随便吃点就睡,歪着靠在坐榻上,也没有什么精神。然后那只叫做统子的白猫溜进来,跳到他身边,用脑袋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衣摆。
韩悯捏了捏它的爪子:“来,统子,牵手手,坐下,坐下牵手。”
好像有哪里不对,他转头,看见傅询深沉的目光。
“不是……陛下,这就是一只普通的猫,真的。我连和猫牵手都不行吗?”
韩悯把猫抱起来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