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
飞檐上。
铁树开花,惊涛书生、还有黑光上人,对上了白痴狂人关关七特别为修长蒙面汉子张烈心发了一指。
“惊蛰”。
乍见这一指,张烈心仿似见到那孤做不群但心狠手辣的白愁飞,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不知怎的,张烈心一想到白愁飞,就觉得心寒。
悚然。
——他必须要杀死这个人,否则终为此人所杀。
而今,这人虽已死了,但他的指法绝学,却又在他面前陡现。
他一见就怕。
失了斗志。
——斗志虽失,但求生的**大盛。
斗志是求胜,他己不求胜,只求生。
他还要:
一,活下去。
二,好下去。
他和他的结义兄弟张威,想法都完全一致。
——他要活下去,好下去,就不能死!
他要挣扎求生!
这刹间,他只求保命,眼看“惊蛰”一指,破空而至,他的“落凤掌”,五指如爪掌如绵,一手抓住了这凌空而至的指劲!
抓个正着!
“噗”的一声,他的手背已给指劲贯穿!
——原来“落凤掌”的功力只要运势干掌上,手软扣绵,刀切不断,枪刺不入,可是他的手掌只要沾在敌人身上(任何一个部位),对方的那处着招的骨胳就会立即软了,而且从那一处的骨头开始软起,一直软到头骨去。
所以,着了“落凤掌”的人,通常会软成像一滩泥,或者像刚溶化了的冰雪,或者像一具胚胎原形,但一时二刻还死不去,挣扎求生到头来仍不得不死。
可是,夫七这隔空一指,”哩”的一声,击破了他的掌背。自掌心里直穿出去,仍疾取张烈心的咽喉。
幸好,张烈心除了“落凤掌”,还有“卧龙爪”。
他的“落凤掌”一破,“卧龙爪”立即一封,自锁住了咽喉。
关七那一指,只射在他手心上。
“卧龙爪”本来就是一种极刚猛的“外家拳法”。张烈心却把他完全当作“内家拳”来修习,爪一攻出,直扣人身十二大死穴,而张开花特别练得高明、高强的,是他出爪更毒辣,不是抓咽喉,就是挖眼睛,不然便是抓捏下阴、露蹊。
他不仅在对敌跟男的对手出这种歹毒招数,连对付女性敌人时,也一佯递出这等阴招。
更可怕的是:
由于他把这两种掌、爪功力练到家了,练得他自己也成了不男不女身,这生理状况又影响了心理状况,使他出手更加恶毒,而且,别人与他交手对拆,以为他出手只要招架得住便了事,但他的“卧龙爪”,却可以透过任何阻碍以内劲传人对手体内,再自要害处爆炸开来。使他们形同着实中了一爪的效果并无大异。
也就是说,他揉合了“落凤掌”劲的“卧龙爪”,只要凝紧内力于爪上、甚至根本不必真正的抓中对方,就可以同样使敌人致命。
他的爪劲运布,即可在手掌、指尖五尺范围内全面运作。
也等于是,关七这一指射至,根本未挨近他的爪,这一指谅必已让他至柔至阴至毒至狠的爪掌所化解。
化解?
没有用。
“吃”的一声,指劲冲破爪劲,攻入爪心,血飞溅,张烈心的爪又出现了一个血洞!
幸好张烈心虽连受二创,但他反应奇速,居然猛把脖子往后一仰,就像是着了迎面一拳似的,仰天而倒。
他这一倒,关七那一指果然射空了。
射了一个空。
——幸好他避得快。
——幸好他精通“卧龙爪”与“落凤掌”,先得把关七飞指阻得一阻,耽得一耽,他才来得及仰脖子避这夺命一指。
由于他把领项仰得如此之急、这般的猛,他甚至可以椎心刺骨也分明的体会到,他的脖于是扭伤了筋。
这一刹间,虽然惊险,但他隔中居然还掠过了这么一个好玩的想法。
——不知狄飞惊一直抬不起头来,是不是因为他腰脊断了,还是因为像自己一样,为了急于救命保身,因而扭伤了颈筋。
痛。
刺痛。
刺痛的感觉令张烈心十分清醒。
幸好,就是因为清醒,所以他的反应更快了。
看到他那一仰,忍不住有人在下面喝了一声彩。
那一声彩,不是发自狄飞惊。
也不是来自在屋瓦上的戚少商。
更不是正与戚少商并肩而立的孙青霞。
甚至也不是在轿中的无情。
马上的朱月明也没叫,他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屋顶上的拼斗,关七大发神威的指法。
连吴其荣也没叫。
他叫不出。
因为关七以一指攻向张烈心,却向他攻了十六、八指,他已应付得手忙脚乱。
他本来就是多汗的人,而今已迅即汗湿重衫。
他平时是一面与人作战,一面以巾帕抹去脸上的汗渍。
而今他已自顾不暇,哪还管那汗儿?只见汗珠已全沾在眉上、眼盖,有的还索性淌落、淌人眼眶里,惊涛书生已来不及揩上一揩、拭上一拭,哪怕是只空着手去抹一抹,也断无可能。
叫的人亦不是孙鱼。
他看得几乎屏住了呼息。
当然也不是雷滚。
他不敢叫。
自然也不是杨无邪。
杨无邪这种人,一向处事沉着,天塌下来了,也不见得他会变色。
叫的人却是在黑暗里、长街外、巷子口前的那名“更夫”。
他叫了一声:
“好!”
他失声叫的。
——也许,这一招使的是吴惊涛或同级的高手,那“更夫”显然就下会叫出这一声来:
这一招变化,死里求生,险中舍身,尽时应变,实在已难能可贵。
幸好张烈心有这一招,不然就死定了。
但他有这一招也没有用。
因为他遏止的是关七。
关七向他发出了一指:
他对上的是“惊蛰”。
——白愁飞的成名指法之一。
指劲射空,在天空居然发出了波、波、波三声闷响后,像一记连花炮投掷于夜空发出连串的炸裂后,指劲竟然没有消失!
它只折了一折,“飕”的一声,在半空往下击落!
依然追击张烈心!
仍然直取张烈心之咽喉。
这一指就像阴魂不散,如蛆附骨一般,对张烈心缠绵下去。
——连关七脸上的神情,似也对自己之一指使得得心应手,而喜溢于色。
张烈心完了。
幸好张烈心是一个应变奇速和反应奇快的人。
他大叫一声,双掌反拍。
他的人已倒了下去。
下面即是屋顶。
他的双掌反击,就是扫在屋瓦上。
轰隆一声,整块屋瓦塌了下去。
——尽管他“卧龙”、“落风”二种歹毒掌功已教关七的“白愁飞指法”洞穿攻破,但他此际求活运聚的毕生功力,仍是非同小可。
哗啦啦一阵连响,张烈心已在瓦石迸溅中重急坠人那大宅里。
屋顶又坍塌了一大片——要不是这古旧建筑都是用真材实料一一架构起来,如宅主人司马温公做学向下的功夫和底子。只怕这一上来就瓦坍塌的几下,这屋子早就立不住了,没有顶
碎瓦四溅。
屋顶穿了个大洞:倒像天还没有崩,地已殁裂了。
对张烈心而言,这就是他最好的、最后的、也是最不能错失的求生契机。
他立即滚了下去。
轰隆隆声中,还夹杂着“嗤”的一声,然后还有一声似有若无的闷响,仿佛吞吐着许多发作不出的不甘与心翳。
但在屋顶上震怖人心的惨烈格斗中,谁也没再来得及注意这些微的信息,谁也不愿分心于这些不重要的声息中。
毕竟,张烈心还是逃过了“惊神指”。
屋顶的破洞内很黑,尘土滚落,弥漫于空,谁也不知道下面的世界。
但他毕竟是活了下来。
——逃过了关七的追击。
只要他能活下来,光是这一役,他就足以扬名天下、名震武林。
有些讯息虽然看来很不重要,微不足道,但在在后却可能造成十分严重的影响和后果。
就像生病一样。
以为咳嗽几声、生凡块斑疹就不去理会,往往会导致病发不可收拾,难以医治。
张烈心一落下屋瓦,观战的人几乎都同时喝了一声彩:
以张烈心的武功,这下避得更真不容易哪!
但这一次,却有一人不发一声。
那打更人。
——刚才他为张烈心急仰身避指劲而喝彩,而今却不发一声。
只摆摆头。
孙鱼也是喝彩的人之一。
他最喜欢应变。
应变使他感觉到自己才是一个真正活着的人。
所以他也最善于观人应变。
因为看人应变才能使自己的应变能更快、更准、更正确。
一个高手纵有绝顶武功,但若不善于应变,他只能算是个中级高手。相反的,一个中级高手如果擅于应变,那么,其实就是位绝顶高手。
因为懂得应变才晓得变招。
要与人过招一定要懂得应变。
孙鱼之所以为张烈心喝彩,不是因为这“张龙凤”的武功高到绝顶——若论武功,张开花只怕还高不过他——但就是因为张五圣主的武功不算太高,却因求生而迫出如此应变奇急的本能来,这才叫他喝了彩。
他是喝彩的人之一。
喝彩的当然不是他一个。
但他一面喝彩,一面也留意其他人的“动静”。
——这也是他一向特长之一。
有些人夭生就能够“心分数用”,而且可以“三心两意”。
以前王小石重用孙鱼,就是看中和看重他这一点。
大家都为此喝彩,便证实了他的眼光是对的——
但显然有一人不是。
他在众人喝彩声中叹息了一声:
叹息很轻。
轻如落叶。
但份量却重。
很重。
因为他是孙鱼极注重的人:
杨无邪。
王小石走后的“金风细雨楼”里,杨无邪是楼子里的总管,同时也是军师,孙鱼统领的仍是“一0八公案”,他负责搞组织和执行任务。
二人合作无间。
因为杨无邪知道自己手上需要孙鱼这种年青人:他的身份和年纪,不可能事事都由他出面、冲锋。
同样的孙鱼知道自己不可缺少了杨无邪这种人物在后面督导、撑腰,要不然,有些场面和事情、人物,不是自己够胆、够力、够狠就可以撑得起应付得了!
故此杨无邪在他心目中的份量很重。
——这人可谓是“四朝元老”!
在苏遮幕、苏梦枕乃至王小石、而今的戚少商在“金风细雨楼”主持大局时,这杨无邪都一直出任总管、白楼主持、军师和智囊,稳如泰山。
唯一的例外是。
他在白愁飞夺取“金凤细雨楼”大权时就失了踪。
他始终忠心耿耿跟随失意负伤的苏梦枕,不为白愁飞所用。
这点孙鱼也自觉不如。
不过在当时他也无可选择:
若他离开了“金风细雨楼”,“一0八公案”精英就会不受他掌管,白愁飞就一定会杀了他;如果他还要留在“风雨楼”,就非得要替白愁飞训练“一0八公案”的高手不可。
何况,他还要接受梁何的监视。
但他撑过来了。
他用的方法是:
他不急。
他既下急着要去推翻白愁飞,但照样用心的去处事、训练人材。
他不是替白愁飞做事,而是替“金风细雨楼”保住一口元气、一股精锐。
结果,当苏梦枕重临之际,白愁飞下令梁何格杀孙鱼已迟。
孙鱼更因为白愁飞已对他动杀机而义无返顾的在那要害关头,将“一0八公案”反叛白愁飞。
倒戈一击,与杨无邪内应外合,更加速白愁飞的败亡。
然而今晚他又见白愁飞的“惊神指”。
——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指法!
而且是在关七手上使出来的。
其中“悚蛰”一指,张烈心避得那么辛苦,眼看是避不过去了,但终于还是避过去了,所以他忍不住还是喝了一声彩。
他乍见白愁飞的指法,竟有不自由主间生起了这样的想法:
——仿佛是白愁飞来报仇了!
是以他甚至是衷心地希望张烈心能躲过这“惊神指”的杀法,好像,他也曾作过对不起白愁飞的事,因而只好跟张开花是站在同一阵线上。
然而杨无邪却在叹息。
叹息有很多意思。
有时是感慨的表达。
有的时候是哀伤的意思。
有的则是不同意的一种表示。
——杨无邪到底是什么意思?
孙鱼不明白。
他不明白的便问。
“先生为什么叹气?”
“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张烈心。”
“可惜这一指没杀了他?”
“不。可惜的正是这一指还是杀了他。”
“哦?!他不是到底还是避开了吗?”
“他没有避开。”
“何以见得?”
“关七早已算准他这一避。这人的确是个战神,战天斗地,任何形式的格斗,早他在胸壑计算之中。他才落下身去。关七那射空的那一指,劲道激在一场飞溅的小碎瓦片上,那瓦块已击着了张烈心,而且还是在他落下身去的那一刹间命中的。”
“真的命中……?!”
孙鱼还将信将疑。
“你不妨过去看看。”
孙鱼真的穿入屋子里,看个究竟。
不然他不死心。
不然他不服气。
他就是这种年轻人,什么事都是研究个彻底,不然到底不能服气。
可是他最终也只有眼气。
心中对杨无邪的观察力也只好在心里写个:“服”字。
他穿身入宅。
这是前朝重臣、当世大儒的房子,但而今已年久尖修,形同暖置。
宅内一片黑暗。
孙鱼认准张烈心掉落的地方窜了进去,很伙的他便从瓦碎中找到了这个人。
这个人已死。
额前穿了一个洞,血还汩汩淌出。
的确,在他翻身落下宅里之一瞬,那击空的指劲正好打在一块小碎瓦块上,瓦块飞激,正好将他的前额打穿了一个洞。
他死了。
他死时双眼瞪得老大。
他死不瞑目。
他到底还是死在白愁飞的指法下。
——尽管白愁飞早已死去多时,他仍是没能逃掉白愁飞这留下来杀他的一指。
孙鱼看了,长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今后要跟杨元邪学习的路还很长,日子也更多。
杨无邪那儿有的是学不光的东西,学不尽的智慧。
他解开了张烈心蒙面的布,态度非常凝重,而且若有所思。
——反正,人已死了,也不必再蒙面了吧?
他沉寂了一会。
然后,他自宅子里抬头,就看见那瓦面上那一个大窟窿外,正在打得天昏地暗,杀得日月无光。
惊涛书生本来就已跟关七动手,现在也没闲着。
他全身发出好闻香气,好听的声响,甚至双掌挥动时还发出极其美艳的色彩,但无论他再好看、好听、好闻,关七只要随意向他发出一指,他就马上手忙脚乱。
可是关七并没有面对吴惊涛。
他的指劲也是从背后随意发出的:
——仿佛就凭吴惊涛这个人,还不值得他直接发出攻击似的。
他从背后发出的指法是:
破煞。
——依然是白愁飞的独门指法:“惊神指”。
这是白愁飞“三指弹天”之一:“破煞”!
遇上“破煞”的是惊涛,自然应付得左支右绌。
可是夫七仿佛还不足够。
仍不满足。
他是个战天斗地的人。
他以斗争为乐。
所以他还同时挑上了两儿
孙青霞和戚少商。
他用的武功居然是。
刀和剑!
关七只有一只手。
他手上没有刀,也没有剑。
但他使的确是刀,确是剑。
——那是什么刀?什么剑?
他用是的“手刀”:
“隔空相思刀”!
他使的是“掌剑”。
“凌空**剑”!
那是刀气和剑气!
更重要的、更可怕的、更令人吃惊的是,相思刀和**剑,本来都是王小石的成名独门绝艺!
然而,关七都会用!
而今,关七都能使!
——他是怎么学回来的?!
隔空相思刀、凌空**剑,在他手上使来,天马行空,挥洒自如,还一面施“破煞神指”制住吴惊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已故的白愁飞、已逃亡出京城的王小石的罕世绝学,全在这半疯半痴的关七身上,源源使来,绵绵不绝?!
关七究竟是什么人?
——他是人?还是鬼?
——如果是人,是不是圣人了
——要是鬼,是不是魔鬼?
——抑或是什么都不是,他是一个神。
战神?
战神!
这个人仿似天生不怕:
他不怕战。
不怕斗。
他还好战。
好斗。
他惹了个吴惊涛还不够,居然劈手以极其强劲的刀气剑芒,收手挥洒,攻回戚少商和孙青霞。
孙青霞挥剑。
他剑冷。
人傲。
他每一道剑光都似是一道闪电。
他身高六尺三,剑长七尺三,剑光朝天,剑势狠,而且辣。
他出剑的原则是:
每出一剑,必杀一人。
他使剑。
他可以称得上是剑中之神:
剑神!
可惜而今这剑神却遇上了战神。
他的剑遇上了关七的剑气。
两雄相遇。
两剑争锋。
然而,他的剑再利,也是实的,关七的剑却是虚的、空的。
实则有。
空则无。
关七随手而发,以无胜有,也无中生有。
孙青霞一向人潇洒。
潇洒是来自性格中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一个人生得要洒脱,才能潇洒,才会潇洒,寸可以潇洒得起。
他不重视名。
视利如粪土。
他不好权。
他不怕挫折。
也许他唯一重视的,只剑和色。
剑使他活得有意思。
行剑道就是行侠道,对他这种人而言,剑和侠是同义的,分不开的,不可分割的。
色使他活得有活力。
色就是美人,追求美丽女子这个企图和抱负使他活得更快活,更有声有色。
所以他使的是一套洒脱的剑法。
每一刻都潇洒。
每一招都洒脱。
因为他的潇洒是天生的,所以他的剑法也妙造自然,孤芳自赏,自给自造,独步天下。
他也是一个天生不怕的人。
可是他遇上的是关七。
关七的出手是空的。
一种空的剑。
——凌空**剑。
没有剑,却有剑气。
剑气未至,人已**。
那是一种无的剑法。
这种空无的剑法,每一招、每一式、每一剑都克制住孙青霞“有”的剑法。
孙青霞的剑法纵再潇洒、再不羁、再无拘束,毕竟那还是“有”剑法的,有迹可寻的,有法可依的。
但关七却无。
他什么都没有。
手上无剑。
剑上无招。
关七空手随意挥洒,挥洒自如,仿佛他连心都是空的、无的。
但他的剑却处处克制住孙青霞的剑。
他的剑招也招招压制着孙青霞的剑招。
尽管那剑招似是心随意转、意随心到,但那又确然是王小石的剑招。
他们看过这种剑招。
至少,杨元邪熟悉使这种剑法的人,孙鱼也目睹过这种剑法。
——王小石本来就是一个无所谓的人。
他无所谓胜、无所谓败、无所谓起、无所谓落、无所谓浮、无所谓沉,无所谓喜、无所为恶、甚至连生死也无所谓。
就是他的无所谓、不计较、自寻快活、不寻烦恼,所以才能练就他这种绝世的剑法:
既无所谓,但又在黯然**、悄然神伤中有所为、有所不为。
——一种看去无依无凭,但却有情有义的剑法。
这种剑法而今在关七手上信手使来,招招竟成了孙青霞“朝天一剑”的克星。
孙青霞手上的剑开始发绿。
他一旦斗出真火来,剑就会发青。
他的脸色也一样。
发绿。
也发青。
戚少商的脸色却在发白。
——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白?
苍白。
他的剑则绽出寒芒。
剑发白。
白得像透明的冰雪。
这一次,不止是孙青霞遏上了他剑法上的克星,连戚少商也遇上了极其强大的敌手。
只不过,关七对付他的不是剑。
而是刀。
不是剑招。
而是刀法。
戚少商原来使的是一种不要性命了,但仍非常有情怀的剑法。
这是一种孤寂的剑法。
剑意非常失落。
但由于戚少商一向有一种王者之气,他的剑路无意有意间也有一种磅礴的大气,隐含一种王者的风格。
在他过去的人生长路里,成时称王,败时则为寇,得志则咤叱风云,失意时流亡千里,然而他的剑法可不是这样子的。
他的剑路纵横,清奇孤高,成也是王,败亦是王。
只有他才可以使出这种世与我相适的剑法。
所以他跟孙青霞交手的时候,孙青霞的剑法的做岸、厉辣,刚好更迫出了他剑法上的清奇、凄其。
他着眼孙青霞斗剑,就像韩非于所说的:有蛇曰尴,生有二首,二首各不相服,互噬互啮而死。
也许他的剑法本就和孙育霞的剑路一体两面、单锋双刃。
他的剑法很抒情。
孙青霞的剑法则很写意。
但他的剑法却刚好遇上“隔空相思刀”。
这刀法原创自天衣居士。
天衣居士许笑一本来就是个重情的人。
重情的人自然创出有情的刀法。
但真正发扬这刀法的人是王小石。
王小石是个多情的人。
——他失意过多次。
可是他一向的原则是。
宁可因失恋而继续受伤,决不可以因怕失恋而不敢去恋爱。
这是原则问题。
对情,他是勘不破、看不开、放不下的,更重要的是。
他也不愿放下、勘破、看开。
因为不需要。
做人要做得有乐趣,总得有悲欢离合、七情六欲。
所以他这种感情用事的人来使这种多情多爱多相思的刀法,自然可以使出另一番青出于蓝犹胜于蓝的境地来。
而今,使这种刀法的却是关六。
关七痴。
他痴于情。
关七狂。
他只狂于武。
是以他以情用武。
他的“相思刀”一铺展开来,刚好处处克制住戚少商那十分抒情、很有情怀的剑法。
也想不相思。
相思令人老。
相思本来就是一把刀,断水水更流,斩情情更深;戚少商那一把斩情、忘清的剑,遇上这种刀气,正是:斩不断、理还乱,使他如行云流水的剑法,也化为云烟,多障多羁,莫道不**,剑苦有情剑不老,人却为相思所老。
戚少商的这种背叛命运的剑法,遇上这荡气回肠的刀意,就得要化作绕指柔,剧烈不起来,也漏*点不起来了。
相思刀,没有刀。
剑却有剑。
相思如刀剑如虹。
减少商开始气势如虹,之后,终为这似有若元、空虚破碎的刀气所纠所缠,像一张无形的网,戚少商剑若蚊龙,无奈都挣脱不出。
剑作龙吟。
剑意消沉。
刀绵绵。
刀意无意。
刀占了先机。
得了上风。
关七一个打三个。
他以白愁飞的“惊神指”困住了吴惊涛,令他左支右绌,屡遇奇险。
他又以王小石的“**剑”敌住孙青霞,且以“相思刀”把戚少商打得几乎还不了手。
这还不够。
之前,他还以一口血箭打翻了张铁树,又以一记“惊蛰”打杀了张烈心。
吴惊涛、戚少商、孙青霞都是绝顶高手,然而他们三个人都打不赢一个关七。
杨无邪已观出情形不妙。
他不能任由戚少商折在这里,更不能允可他们的龙头伤在关七手下。
不能。
所以他准备下令:
下令要孙鱼紧急调度“一0八公案”,先行缠战、对付关七,让戚少商先行歇一口气再说。
可是,到头来,令已不必下了。
也来不及下了。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关七飞身下屋顶,向正在街心、巷口仰首观望的人发出了攻击!
关七正以一人之力对付三大高手。
但还不够。
他突然飞身而下。
本来,戚少商、孙青霞、吴惊涛正与他剧烈作战中,这几人都是当世人杰,只怕难再有谁能在跟他们交手时能说收招便收招的、要停手便停手的。
可是关七却是要收便收。
说停就停。
更可怕的是:
他虽停了手、收了招,但他对戚少商、吴惊涛、孙青霞三人所发出的“惊神指”、“**剑”和“相思刀”,其势依然不减,其怠犹在,仍奇招迭出,让三人奇险频生。
可是他的人已下去了。
就那么一飞身便掠下去了。
他飞身掠下,第一个找上的对象,便是狄飞惊!
他为什么要找狄飞惊?
——为什么要找上这个一向连头都抬不起来的可怜人?
关七凌空飞身,向夜枭一样,向狄飞惊迎面扑来。
可是在他身形展动之始,他掠过之处,正好是黑光上人立足之处。
詹别野本来目睹关七且以一敌三,精彩绝沦,目为之眩,神为之夺,不意关七说走就走,而且临走时,还向自己拍了一掌。
这一掌也没什么。
没什么特别。
一一若说有诡异处,只是这一掌递出时,掌的周边发出了些淡淡、落落的气体和光芒。
黑光上人一直是个很谨慎小心的人。
他一向提防人。
——凡是人,就得要提防,因为人是会害人的、伤人的。
他一面观成,一在提防:
既提防上面、也提防下面。
——上有关七这种“战神”,下有朱月明这种“小人”、无情这种“公人”、还有杨无邪这种“敌人”。
可是一旦关七耸身而起,掠过他的头顶,还一掌拍下,他居然没来得及闪/躲/避。
连他也不明白到底为了什么:
一——是他迟钝了?
——退化了?
——还是着了魔?
——或是他练“黑光**”已走火人魔?
他自己虽一时省悟不过来,但旁人是了解的。
像朱月明一看,就非常明白:
那是气势。
——关七的气势。
无与伦比。
无可抵御。
像狄飞惊虽然没有抬头,仍然心知肚明:
那是气派。
——关木旦的气派!
那气派吃住了全场。
也镇住了詹别野。
就像无情所理解的一样:
那是魔性。
——关七圣的魔性。
道消魔长。
走火入魔。
那魔性慑住了黑光上人。
也侵夺了全场众人的神志。
飞如杨无邪所知的:
黑光国师已为关总圣主所震——要换作任何一人处于同地同一时际,也一样会像詹黑光一样,投能、没办法、也没及时避得开去的。
不过,黑光上人虽躲不过,但他依然可以招架、能够还击。
他现在就招架。
便还击。
还击的力量很大。
黑光上人一出手,就仿佛聚集了上夭人地所有的黑、所有的暗、以及所有的黑暗。
这黑是恶的。
这暗是毒的。
他的“天下一般黑”素来是有杀无赦、既恶且毒的。
他一时竟避不了关七这一击。
他避不了便还击。
击!
两击互击!
也互激!
激烈的互激!
黑光和白芒互激互击才一下、詹别野正飞了出去。
他一面飞,一面想抓位些什么、攀着些事物,结果是唏哩哗啦、噼里啪啦,连同瓦碎木梁,一齐往下塌,轰隆声中,那古旧大宅又崩塌了一大片、一大成、一大块。
他的人也跌落了下去,一面还大叫:“破体无形剑气!先天破体无形剑气!”
他的身躯还刚好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这人正勉强恢复过元气来,正要跃起,但黑光上人已压了下来。
詹别野现在身上正聚集了两种力量:
一是他自己的“黑光**”之力,另一是关七的“元形剑
二道罡气、真气,聚合一体,激动全身,而刚跃起来的人,就撞在他的身上。
这人大喊了一声,喊到中途已没了声息。
这人当然就是。
张铁树。
张铁树本来没死。
他只是给关七的那一口血箭打下屋顶去。
他好不容易才挣扎、爬起、要跃上屋檐来。
但又正好撞着黑光上人。
——和他那一身交擦互激的白罡黑气。
黑光上人掉了下去。
关七却陡升了起来,再疾沉而下,如鹰如隼,仿佛他本身的“先天罡气”,加上詹朝天的”黑光神功”使他力道倍增,更强更烈。
他的势道更猛。
更急。
更凶也更暴。
他扑向狄飞惊,一面发出厉问,其声凄其:
“纯儿呢一?!”
他的身形何等之快,呐喊再起,他已探至狄飞惊身前。
他一手就抓了下去。
看形势,他是想一把抓住狄飞惊的衣襟,把他揪了上来。
他的手已抓住狄飞惊的衣裤。
狄飞惊全身忽然一热。
这是一种神奇的扭动。
如遭电殛。
如在痉挛。
然后就在这瞬息间,狄飞惊己抓住他的手,扳仕他的手指,扣住他的手腕。
关七冷哼一声,只间:
“——纯儿呢?!”
他的手同时发出一服白茫茫的罡气,同一时间已将狄飞惊的右手震开。
但狄飞惊的左手又扣了上来。
这次他是双手一齐抓扣住关七的手们。
扣得紧紧的。
关七只剩下一只手。
狄飞惊却有两只。
这几招变换奇速,但杨无邪还是马上窥出了狄飞惊的武功招数。
这次,杨无邪忍不住喊了出来:
“弃子擒拿法!这是大弃子擒拿手!!”
弃子擒拿法!
大弃子擒拿法!!
大慈大悲弃子擒拿手法!
这是擒拿手失传了五百六十六年的绝招,之前的擒拿手,比起这种擒拿手法,黯然失色,之后的擒拿法,相比这种擒拿绝技,不算什么。
在运用中,这种擒拿手不但可以钳制住人的筋骨要害,还居然可以医治奇难� �症,甚至有人给擒拿过了之后,一如中了蛊,开了窍,发了神经,它居然还能改变人的性情!
听说这种擒拿手法,不但站着能使,跃在半空亦能施,甚至坐着、躺着、乃至埋着也能运用自如。
更可怕的是,据说这种擒拿手法的人,一定要残废——就算不残,也一定得废,纵能不废,也必定会残。
学这绝技代价大大。
太沉重。
第一个创这擒拿手法的人是。
卜先知。
在他未创这门绝学之前,他的外号人称之为:
“未老先生”。
一旦他练成了这种绝世奇学,名动天下之后,人在其背后却多称他为:
“绝子绝孙”。
他之所以从“未老先生”卜先知摇身一变,变为“绝子绝孙”卜先知,原因很简单,有二:
一,他的下体受了重创,真的成了“绝子绝孙”。
二,人们从喜欢他童颜鹤发、脸如冠玉,以及敬爱他为人侠义敦厚、洞悉先机,到后来卜先知性情大变,残暴狠毒,所以人们都怨恨他,都希望他“绝子绝孙”。
他真的也“绝子绝孙”,传不了子,只好授予徒弟。
他的徒弟多不死也残废,几乎没有一人有好下场。
——但这种武功太厉害。
——所以,尽管习这绝技太沉重,但还是有人趋之若渴,一旦得人传授,如获至宝。但学它,就算不致走火人魔,也难无走魔人火。
不过,到头来,因为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死的死,残的残,废的废,有的还不知所终,皆无着终,这种绝学到底还是失传
但现在却出现了。
重现在狄飞惊手上。
狄飞惊一出手,便用来对付关七。
而且已制住了关七。
关七是何许人也?
——此人岂容让人轻易制住!
假如关七跟平常人一样,有两只手,以他的武功,当然不易制住。
但他却只有一只手。
一只可怜的手。
一只可怕的手。
上以狄飞惊一出手就以双手扣住了关七的手。
“弃子擒拿手”最厉害之处,不是在擒,不是在拿,而是在手,以及手法。
只要敌人有任一丝破绽。空隙,或任何部位暴露受制于练这种绝学的人之手中,不管是沾在耳垂。尾指、还是一小撮毛发上,他都一定能将对方整个人完全制住、制伏、并置之于死地。
何况,狄飞悚已完全拿住了关七的手。
不错,狄飞惊是擒住了关七的手。
关七的手不能动。
甚至连人也不能动弹。
但是他的手指在动。
动得飞快。
而且诡异。
他有时屈着拇指,有时伸着无名指,有时中、食、尾指齐屈伸不已,口里还在念着咒语也似的一句话:
“临兵斗者皆阵列于前!”
脸色。
狄飞惊的脸色本来就很苍白。
而今却成了惨白。
他奋力绞扭着关七的手,可是到底无能为力。
他只有呼唤了一声,带着不甘与沉哀:
“快慢九字诀法!”
那确是“快慢九字决”。
而且是当年“六分半堂”总堂主雷损的“快慢九字大手印”!
雷损仗之以成名,仗之以纵横江猢,更仗以横扫天下、独步武林!
——可是,那原是雷损的独门绝技,又怎么出现在关七手上、指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快慢九字诀法”来自“密宗九字印诀”,当年,雷损在“三合楼”跟白愁飞与王小石、苏梦枕联手战关七之际,曾使用过,并且曾一时困住了关七。
这密宗九字印法和手印,雷损在施为之时,能把极为强大的真气、技法和念力,三者合而为一,在瞬息间一动念、一动心、一动指头,就有扭转乾坤、斩神灭鬼之大力。
这“九字诀法”的“九字”,原为:“临兵斗者皆阵裂在前”九个字,语出于抱朴子,原文为“临兵斗者,皆阵裂前行”,每个字都可换化为独特的手印,也是密宗行者在顾指翻脸间与上天灵力沟通相契的方式。
不过,这“密宗九字诀法”,有多种手印都必需要双手十指合时施为方可。譬如第一字印“独钻印”第三字“外狮子印”到第六字诀“阵”字“内缚印”至第九字“前”的“陷形印”,无一不是双手施为的诀法。
由于雷损缺了三指,他虽套上“假指”,但这并未使他在运使时有不便/不速/不从心处,反而他创造了一种用单手比划出这密宗家手印诀法的独特方式。
而所谓快、慢,是他使用这种手印诀法的两种方式。
快有快打。
慢有慢攻。
可是、再怎么说,雷损还是有一双手——他顶多不过是少了三根手指而已,关七却只有一只手。
只剩下一只手。
一只手又如何使双手十指联施的:“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的决法?
能。
关七能。
他非但能,而且只见他五只指头、骨节弹动不已,转眼狄飞惊的擒拿手已擒他不下、拿他不住。
而且反而给他扣住、揩住、克住。
很快的,狄飞惊已凶险百出。
濒临险境。
关七居然以一只手使两只手才能使的“密宗九字诀”。
他一下子便反败为胜。
反制狄飞惊。
化被动为主动。
转弱为强。
他开始只是念念有词:“临兵斗者,皆阵列于前”,到后来,他每吐一字,即施一诀,本来披头散发,一脸煞白的他,此时竟满脸佛光,满身佛性,每一招递出,都透露出神机、夹着佛法,以念力把大宇宙、大自然、大无地间生克制化的力量,与本身与生俱来的天性灵力结合为一,再以神佛之力和自身之力融为一体,手势时而莲华时而剑,快时极慢慢时极快,在印契曲直伸合间发挥了“临兵斗者皆阵裂在前”的杀力、魔力与攻击力。
狄飞惊当然已制不住了。
且为他所制。
狄飞惊遇险。
险极。
——谁能挽救狄飞惊的险境?
没有人。
除了他自己。
他用一句话救了自己。
同时也完全转移了关七的攻击。
那一句话是。
“她落在他手上。”
一句话。
五个字。
够了。
局面变了。
完全改了。
关七停手。
转身。
目露凶光。
飞掠。
扑向另一个人。
他扑向这个人就形同攻击两个人。
因为戚少商是跟杨无邪同在一起的。
他们不但同在一个组织里,也在同一条船上,同一阵线上,同一危机和利害关系上。
他们是在一起的。
确是在一道的。
“她落在他手上。”
说这句活时候的狄飞惊,眼睛望向杨无邪。
他望向杨无邪的时候,杨无邪也正好望着他。
他很清楚一件事。
在场中,最希望他死的,其中一个,必定是杨无邪。
原因很简单:
这些年来,他和杨无邪,一个在“金风细雨楼”,一个在“六分半堂”斗了那么久了,两人不管是在苏梦枕还是戚少商当政、或是雷损抑是雷纯掌权时期,仍然稳当第二号人物,甚称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们勾心斗角,许久以来,结仇必然深厚:不管是杨无邪的计略阴谋下使狄飞惊的手下心腹中伏丧命,还是狄飞惊的布署谋略下杀害暗算了不少杨无邪的门人子弟,两人虽始终未能斗倒对方,但仇恨必深,仇怨必多。
杨无邪当然不希望“六分半堂”仍有狄飞惊、他在,就会碍着他的大计。
狄飞惊也必然希望“金风细雨楼”没有了杨无邪,他仍活着,就一定会碍着他的事。
所以狄飞惊自然知道,杨无邪巴不得他死。
对付敌人,狄飞惊的方法一向是:
一,化敌为友,把敌方的攻击力量变为自己的实力,何乐而不为哉!
二,避而不战,他自己下限对方直接交手,可无涉险,也可消耗对方的战力与斗志,若真要交手,他也会假借他人之力,清除异己,消除障碍。
不到万不得已时,他是决不出手的。
至少是不亲自出手的。
三,若避不开、化不了,只好应战,一旦接战,就不留活口,不留余地,决不让对方有卷土重来或报仇的机会。
他平生绝少出手,而今,遇上关七,他是不得不出手。
可是他仍敌不过关七。
四,要是他真的打不过敌手,便令马上转移敌人的攻击目标。
他移转敌人的视线的方式有很多种,让敌人知道有更可恨的敌人、或更志在必得的事物,就往往可以让敌人分心乱神。
一分心,一失神他就可以乘虚而入,有机可趁。
他现在就是这样。
他知道关七要找雷纯。
关七一定会找上他。
盯死他。
同时也钉死他。
所以他把这“烫手山芋”扔了出去——
扔给杨无邪!
他遇险,他也祈祷杨无邪遇险。
最好,杨无邪死,而他不死!
关七即刻找上了杨无邪。
他真是说走就走。
要撤就撤。
狄飞惊想要困他片刻都力有未逮。
何况狄飞惊根本不想困阻关七。
他巴不得关七替他杀了杨无邪。
杨无邪本来要孙鱼尽心调度“一0八公案”为戚少商解危。
但却在顷刻间,关七的攻势已变:先把詹黑光打下古毛,又飞扑狄飞惊讨人,数招间他眼看已有机会格杀狄飞惊,却因狄飞惊一句话而攻向自己。
关七一手抓向杨无邪。
他抓得很直接。
很不客气。
也很嚣张。
——可是他嚣张得起。
别看他轻而易举、旁若无物的随便一抓,这里边蕴含了多少大力、大信和大武功!
这一爪下来,其势决施,决无回圜余地,也绝不容情,但其间自蕴多少复杂变化、包含多少奇功盖劲,孙鱼只有一眼.已够惊心。
至于杨无邪,甚至不必抬头看,已知来势非同小可!
这是“大力鹰爪手”!
据杨无邪的记忆里和他所收集的资料中,他完全联想不出关七跟“大力鹰爪王”这一系的人曾有过什么样的关系?
没有。
但这已不重要。
因为跟前的关七,既会使白愁飞的“惊神指”、“三指弹天”,又会使王小石的“隔空相思刀”、“凌空**剑”,还会使雷损的“密宗大手印九字诀法”——他还有什么不能使?下会使?
问题只是怎么破?如何对付?
简直不可破!
无可对付!
关七就这样一把当头抓落,竟难破难挽,难分难解!
这时候的关七,已不像是一个人。
像一位神魔。
如果他是人,也必非凡人,而是天人。
——天人合为一体的:
“天人”!
关七的光芒是赤热的。
烘热的。
他一面仍发出凄厉的喝问:
“纯儿呢?!”
一一一纯儿?!
“纯儿”当然就是雷纯!
雷纯当然不在杨无邪手上。
一一一要是雷纯落在“金风细雨楼”,那就天下太平了!
杨无邪近日已愈来愈发现:
雷纯也许比她父亲雷损更不好对付!
也许,雷损的武功确比雷纯高多了,可是,雪损的沉着、诡诈和以退为进的老谋深算,至少还可能预防在先。有迹可寻。但跟雷纯交手斗智,可谓羚苹挂角,深沉莫测,这女子看似全无江湖经验,纯洁温驯,但有时又机诈百出,笑里藏刀;杨无邪跟她明争暗斗迄今,竟连她到底会不会武功这一点上也没摸清。
根本摸不清。
杨无邪却有一个推断:
人皆以为狄飞惊是个世间难得的忠义之士,雷损在主的时候,他为雷损尽忠效命,忠心不贰。雷损殁后,他秉承雷损遗志,鞠躬尽瘁,依然效忠于雷纯,为她卖命,以报其父识重之情。
杨无邪不以为然。
他认为狄飞惊不是为报雷损而对雷纯忠心耿耿,而是根本狄飞惊对雷纯有思慕之情。
——爱一个人,才会为她不惜一切,也不惜牺牲一切。
像狄飞惊这种人,就算是爱一个人,也不会轻易向人表白。
更何况他爱上的是雷纯。
像雷纯这种人,她真要是喜欢一个人,恐怕也不好表达。
何况她今天的身份是“六分半堂”的代总堂主。
——她是“代总堂主”,然而却没有真的“总堂主”。
像狄飞惊这种人,除非不爱,一旦发生情愫,必定会爱得如梦似幻,欲生欲死。
狄飞惊是个深沉的人。
深沉的人自有深沉的爱。
——练武的人,练到痴处,真气走岔,可能导致走火人魔。
爱情也是。
——若说柔情似水,有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故尔不止于走火入魔,走水,何当不能入魔。
若说人佛之法门有四万八千种,人魔之道何当不有八万四千种?
杨无邪甚至怀疑:
狄飞惊是因为雷纯而忠于“六分半堂”,才把一生的精力和智慧都摆了进去,反而不一定是为了报答雷损的知遇之恩,而为“六分半堂”耗了他的半生。
是以,杨无邪认为:
若自己掌握了雷纯,就大可也能控制狄飞惊。
可是。雷纯当然没受他纵控。
所以他和狄飞惊抗争:
难分轩轾。
“金风细雨楼”仍跟“六分半堂”对垒:
旗鼓相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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