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话还在耳边回荡,这时去找他,杨露几乎可以想象到他可恶的嘴脸,他会不会说:“你不是傲吗?你不是瞧不起我吗?现在求我了?”当时班上的同学如果知道她去求他,她还能抬起头来吗?但是,如果不去,爸爸还能起床吗?一边是父亲的命,一边是自己的脸,我该何去何从,杨露的脚步越来越慢,但终于,一个声音从心里响起:爸爸一生操劳,供养自己与妹妹读书、上大学,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我做女儿的,难道就不能为他牺牲一回脸面?只要能成功,他就是扇自己一记耳光也没什么,妈妈在看着我,妹妹也在看着我,爸爸也一样!只要他们能明白我的心意,别人的评价又算得了什么?杨露抬头,目光中有一种悲壮,脚步加快,直上希平第二建筑公司。
这个时候也许正是建筑的旺季,楼梯上到处都是上上下下的人,杨露的心越跳越快,低头不敢看别人,径直上了二楼经理室,还没进门,她就听到里面传来他的声音:“真是***饭桶!面上的些事也要人教?不知道怎么应付那些部门?真不知道我邓家养你们是做什么…”稍微停顿的空隙,杨露慢慢走近经理室,里面正站在桌边的一个年轻人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睛里有诧异,停下挥舞的手臂,脸上慢慢堆上了一些笑容,和颜悦色地叫道:“杨露?”杨露微微一笑:“是我,老同学,你好!”邓忠挥挥手:“你们出去!好好地做事!”声音充满一种威严!三个中年人连忙答应:“是!经理!”悄悄退出。经理室的门掩上,邓忠看着表情不安的杨露,轻轻摇头:“我的这些手下。哎,真是太不会做事了,一些小事都要我亲自出马,真是伤脑筋!”虽然在叹息,在掩盖不了眉宇间的得意,在女孩子面前能有训话的机会,表现出自己地能耐,他是太高兴了。在这一刻。他甚至感谢这几个给他机会的“不会做事的员工”!杨露笑了:“你还挺有大老板派头的嘛!”邓忠平淡地说:“什么大老板,最多也就是一个…
半大不小的老板!”他挺为自己这句有点创意的说法欣慰!突然冲着门口大叫一声:“秘书!”没人应,又叫了一声,外面一个女子冰冷的声音传来:“鬼叫什么!”伴随着一阵浓烈的香风。一个女子进来:“什么事?”多少冲淡了邓忠地气势!邓忠说:“嗯,给客人上杯茶!”女子冷冷地看了杨露一眼。二话不说,转身而去。不一会儿,真地上了一杯茶,挺好的茶叶!香茶美女,应该是极有吸引力的,但这女子表情有点奇怪,看着杨露的时候并不友好,扫向邓忠地目光更加缺乏尊敬,再次冲淡以茶会客的“半大不小地老板”的气派!上完茶,秘书腰一扭,出门,门大开!邓忠尴尬地笑笑:“你…嗯,你今天来是…”切入正题。杨露轻轻地喝了口茶,四处打量这间豪华办公室:“你这公司真不错,能赚不少钱吧?”邓忠勉强压制眉毛地挥舞:“没多少,一年也就百来万吧…纯的!这是向你说,税务的来了,可不敢说!”杨露奇怪地说:“为什么呀?”邓忠耐心地解释:“你还没出校门,不知道吧,所得税高着呢!”杨露感叹:“真想不到,你这么能干!”邓忠得意地一笑:“做生意这东西得头脑灵活,现在不是吹,希平县内还真没有我办不了的事…杨露,要是你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啊?”杨露说:“那真的得谢谢你了,我今天来…今天来还真的有件事想…想找你帮帮忙。”脸已微微发红。“什么事?”邓忠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在他印象中,这个高傲而美丽的女孩是不会主动来找他的。杨露慢慢说:“我父亲…他病了,好重!我想…
我想看你能不能借点钱…放心,我—定会还的!”好不容易说完,她都不敢抬头看他的脸。幸好邓忠并没有什么举动,轻描淡写地说:“这事不难!要多少钱?”“三十万!”初步计算,父亲的病手术费加材科款,三十万应该是最保守的估计了。“三十万?”邓忠皱起眉头,这多少有些出乎他意科之外,虽然他有钱,但一次性出手三十万的事还从来没有过,不过,他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平淡地说:“三十万不算什么!”杨露惊喜地抬头:“你能帮我吗?我一毕业立刻想办法还你!好吗?”邓忠目光闪烁,慢慢抽支烟,烟盒还有意丢在桌上,是四十元一包的“小熊猫”,可惜杨露根本不知道香烟价格,他的一番做作只能白费,一串烟圈吐出,邓忠缓缓地说:“钱我可以借给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杨露心里一蹬:“什么条…条件?”邓忠微笑:“我现在有钱了,事业也成功了,但我还没有一个合适的女朋友!”杨露身子一颤,脸色发白,她没想到这个,这怎么办?自己已经是那个人的女朋友了,她心里也只想做他的女人,从来没有想过别的人,这…
邓忠得意地说:“以我邓忠的能力,希平县不知道有多少美丽女孩想做我的女朋友,可我一个也瞧不上,杨露,你如果跟了我,我保证你一生享尽荣华富贵!这样的好事你可难得找!”杨露叫道:“不!”稍微停顿了一下。呼了一口气:“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邓忠,我们以后…以后再说,好吗?”如果不是带着那个悲壮的目的,她早就逃跑了,这时,父亲、母亲和妹妹在心里走马灯似地转,她心乱如麻。“以后再说?”邓忠笑了:“结婚可以等到以后,订婚就可以了!”杨露直摇头:“我…我还没想过…我走了!”起身快速逃跑。她终于忍不住开跑了!这不行!哪怕是订婚。她也会失去他地,不,不能失去他,这一生。如果没有他,她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去。就算还能活,她也注定会一辈子生活在悲哀之中。这个代价太大。她不敢答应!邓忠也不阻拦,任由她出了公司。一口气跑了一条街,杨露脚步慢了下来,靠在电线杆上喘息,看着街道上过往的行人与车辆,她心里一片茫然,慢慢走上医院的台阶,她的脚步很沉重,到了父亲的病房前,犹豫了好久才伸出手,里面传来母亲的哭声,还有父亲低声的劝慰。杨露手停在空中。母亲哽咽的声音:“永高,孩子们大了,又听话又懂事,我以为我们地好日子要来了,永高,可你…这是为什么呀?为什么呀?”父亲轻声说:“枝儿,是我对不起你呀,你嫁我0年了,跟着我没过一天快活日子,现在…”“不!永高,这0年,我过得很快活,真地,嫁给你,我不后悔!”杨露泪水慢慢流下,悄悄转身下楼,县城的东边是一个小桥,下面是涔涔的流水,清凉的风吹过,慢慢吹干了杨露地泪珠,她呆呆地站着,任由长发将她的脸包围…
很久很久,她脚步迈开,艰难地走向街头,前面音像店里正在播放着一首老歌:“我地心是六月的情沥沥下着细雨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最后一次想你因为明天我将成为别人地新娘让我最后一次想你…”杨露泪如雨下,她在心里轻轻地呼唤:“剑,你在哪里?
你在想我吗?你知道我在想你吗?这是最后一次想你吗?…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又如何能做到不想你?…可我又怎么能再想你?”擦干泪水,她坚定地走向希平建筑公司,一步步的走近,她的心也一点点地失落,到了楼下,已经是脚步漂浮,深深吸一口气,上楼!推开经理室的大门,杨露大声说:“我答应你了!”邓忠脸上露出笑容:“我知道你会答应的,杨露,你不会后悔的,因为…”杨露打断他的话:“钱呢?”邓忠笑道:“钱不是问题!我们的仪式什么时候举行?”杨露冷冷地说:“邓忠,你不觉得你有点…过分吗?我父亲还躺在病床上,怎么着也得让他手术成功之后再说其他的吧?”邓忠沉默了一会说:“也是,这样吧,我下午将钱带过来,顺便也看看…岳父大人的病,露露,今天…”杨露说:“那好,下午你把钱带来,但我告诉你,你要敢在我父亲面前露半点我们今天谈的事,我们说过的话立刻算完。”邓忠抓抓脑袋:“这…这总不能瞒他一生一世吧?”杨露缓缓地说:“等父亲的病后之后,随便你怎么办,但在父亲出院之前,一切都不准提!”邓忠连连摇头:“好!好!你可真够霸道的,难道我邓忠天生是怕老婆的命?”这又是他自以为的幽默,可惜没有人笑。杨露转身离开,跑步离开的。
走进病房,杨露脸上有了笑容,大声说:“妈、爸,我弄到钱了!放心,明天就可以做手术,爸爸的病很快就会好!”爸爸、妈妈同时大惊,爸爸叫道:“露儿,你可不能做傻事!”妈妈则有喜色:“真的吗?哪里借的?女儿,快告诉妈妈!”杨露轻松地说:“我有个同学做生意发了大财,知道我家里的情况,答应先借三十万块钱,等几年再还都没关系。”妈妈大喜:“这可太好了,大恩人啊!女儿,我们可得好好地对人家!”杨露点头:“没事,这是我的一个女同学,读书时我们关系就好着呢,现在她发财了,还要我毕业之后去她公司帮忙呢!”听到“女同学”三个字,爸爸心中的石头落地,但很快又愁上心头:“露儿,这几十万的债,你以后可怎么还,爸爸没用,给不了你好的日子,还尽让你…”声音已经哽咽。杨露泪水奔流:“爸爸,你为我们操劳的一生,就让女儿报答你一回吧!”趴在爸爸的病床上,放声大哭,妈妈也在悄悄地擦着眼泪,爸爸手放在杨露的头发上,也是泪水满脸,病房里其他的病人也个个沉默不语,深深感动,在他们心目中,这真是一个好姑娘,为了爸爸的病,哭成这样,父女情深啊!但他们并不知道,杨露的大哭意味着什么,父亲的话语只是诱因,她心中的伤痛才是她真正需要渲泻的。哭了好久,杨露终于擦干泪水,轻声说了一句:“我去买饭!”转身出了病房,身后传来邻床的一个老者的声音:“老杨,你生了个好女儿啊!”妈妈的声音越飘越小:“露儿从小就听话…”杨露慢慢走在走廊上,轻轻地说:“妈妈,我听话吗?如果你们知道这件事,会骂我吗?我在你们心目中,还是一个听话的闺女吗?妈妈,原谅我,我想不到别的办法!”林剑下了火车,转乘小巴去了希平。希平县城,是一座古老的江南小城,有些类似于丽城,这个时节,正是大街上裙带飞扬的时节,又见江南景,又见蝶纷飞,每个江南女子都是男人的梦,每个江南女子都是花间的蝶,如果说人群是城市流动的风景,这些花间飞舞的蝴蝶无疑是飘飞的一道道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