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栋良!”
吴佩孚看了眼周栋良,猛地喝了一声。
周栋良身子一震,忙把腰板挺得笔直:“有!”看着脸色严峻的吴佩孚,他有些不知所措。
吴佩孚目光严厉的盯着周栋良看,直把他看的满头大汗,方才缓下脸色,淡淡道:“你小子仗打的不错,全军属你的团突破最快,最先杀到琉璃店,没丢我的人,记头功一件!”他素来以同乡的戚继光为师,治军尤重军法,对部下历来是不假辞色的,周栋良是他从保定要来的人,是亲信嫡系,即便是奖赏也搞得和惩处似得,让部下又惊又喜,对他更是敬畏有加。
周栋良强忍住心中的惊喜,又听吴佩孚继续说道:“第十一团团长重伤落下了残疾,是不能回部队了,你来暂代团长之职,接下来的仗打好了,把代字去掉。”
周栋良大喜过望,皖军败局已定,接下来的仗只会是顺风仗,如此团长的职位铁定落在自己头上了。不过没等他表态,吴佩孚又给他泼了一瓢冷水:“先别急着高兴,你的部下违抗命令东进,现在有没有消息?”
周栋良一听吴佩孚说起这件事,心里便打起了鼓,韩百航这个惹祸精,要是因为他把团长搞丢了,看回来后不收拾死他,他硬着头皮道:“报告玉帅,卑职已经派出了通讯兵,可一直没有消息。”
吴佩孚冷哼了一声,与他边走边说道:“你这个副团长当得真够可以的,手下蹦出了个孙猴子,本事不小,就是不听使唤,这样的人用好了是把利剑,用不好了就会伤了自己,我问你,你对这个韩百航了解多少!”
周栋良苦笑一声:“说起了解其实有限,韩百航是在郑县参的军,初时在新兵营,因其善讲日本陆军操典,卑职才算是第一次见他,从那时起,卑职就看出他不是一般人。”
“喔?”吴佩孚来了兴趣:“怎么个不一般法。”
周栋良道:“是谈吐,韩百航与卑职见面时不卑不亢,讲话及有条理,可见其受过高等教育。”
吴佩孚笑了笑:“有意思,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来当兵,这未免太奇怪了。”
周栋良点头道:“不错,卑职也有此顾虑,因此卑职故意给他一个下马威,说他是皖军奸细,若他心中有鬼,必然会露出马脚。”说着,他把那日的情形向吴佩孚讲述了一遍,道:“情况就是这样,再之后遇见他,便是在涿州了,他俘虏了段芝贵整个司令部,卑职惜他才干,便自作主张收编他进了第十一团,并晋升为连长……”
吴佩孚若有所思道:“于是乎他就带领一个连杀到了琉璃店,孤身一人说动第十五师倒戈,杀了张拱宸,一路上收编溃兵,打的第一师投降,现在率领兵力不详的人东进没了消息。”
周栋良悻悻然道:“情况就是这个样子,事实上他所带的连队仅有实编一半的兵力。”
吴佩孚脸色复杂起来,忽然哈哈笑了起来:“段祺瑞恐怕打死都不会相信,打破直皖僵局的竟然会是一个无名小卒,活捉了他一个上将总司令,一个中将前敌总指挥,顷刻间瓦解了两个师,不简单啊,我倒想见见这个韩百航了。”
就在这时,从后面跑来一个手捧军报的参谋军官,急喊道:“报告,从良乡传回的最新情报。”
吴佩孚停下脚步,从参谋手里接过电文,一目数行的看完,不禁惊喜交加,电报上说皖军第一师在良县城突然反叛,已经攻破了县城,正与城内的皖军激战,有传言称第一师羁押了皖军参谋长徐树铮及数十人的军官,皖军此刻已经大乱阵脚,大军适时可以发动总攻了。他心中冒出了一个想法,难不成这个韩百航是上天派来帮助自己的福将,怎么就能好巧不巧的,一个小连长竟能干出这么多的大事。
看完电报,吴佩孚不动声色的将电报交给了身后的周栋良和岳忱安传阅,两人不约而同发出了一声惊呼,这个消息实在太重大了,良乡是皖军构筑的最后一道防线,打破这里,皖军将彻底失败,直军就可以直捣北京城,替代皖系通掌北洋。
“玉帅,请下令吧,我团(师)愿为先锋。”周栋良和岳忱安争先恐后的请战。
吴佩孚摆手,面色肃然道:“命令全军发起总攻,各部不分主次,作战任务只有一个,消灭所有皖军,直捣北京!”
……
北京段公馆,段祺瑞的公馆是旧户部衙门,后门便是东交民巷,随着东西两路战线吃紧,皖系的要人们顿感不妙,纷纷提前收拾了家产,躲入了东交民巷里,不时有人上段公馆打探消息,段祺瑞最见不得身边人是软骨头,忧心前线之余,将躲入东交民巷的部署骂的狗血喷头,不许他们在踏入公馆半步。
书房中,段祺瑞心绪不宁的来回踱步,东线刚刚传回消息,直奉联军攻下了廊坊,一万余皖军被俘虏,兵锋距离北京城不到百里。情况虽然糟糕,可他还没有最后失望,他很清楚决定直皖战争胜负的方向在西路,只要西路能打赢,就能翻盘获胜,关于这一点,他把希望寄托于门生徐树铮身上,这个小诸葛从未让他失望过,他相信这次也能够发挥聪明才智,转败为胜,至于曹锟手下的吴佩孚,那个穷酸秀才岂能和徐树铮相提并论,必然能战而胜之,怀着这个想法,他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哐当!”
书房门被人狠狠地推开,一个副官连滚带爬的进来,手里拿着一纸电文,惊呼道:“督办,前线出大事了。”
段祺瑞眼前一黑,强撑着站住身子,喝问道:“出了什么事?”
副官一边递上电文,一边说道:“刘文璞来电,第一师叛变,徐树铮参谋长已经被俘虏了!”
“啊!”
段祺瑞听了大惊失色,这下站不稳了,一屁股跌坐进椅子里,眼睛里透露着绝望:“完了,完了。”
副官见状忙道:“督办,刘文璞还说了,徐参谋长下令投降,他不敢自作主张,请督办钧断!”
“投降!”段祺瑞瞪大双眼,狠狠的拍在桌子上:“绝不,绝不,告诉刘文璞,大军宁可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和曹吴逆贼妥协。”
副官犹豫道:“可是,徐参谋长在敌人手里,刘文璞投鼠忌器,不敢打啊。”
段祺瑞闻言迅速的冷静下来,他固然不愿意失败,但也不愿意见到徐树铮因此而死,若没有徐树铮在旁画策,他怎么能赢了老谋深算的冯国璋,更别说将皖系经营到今天,两人的情谊实在难以割舍。他一瞬间苍老了许多,有气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久久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