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就要蒙蒙亮,一辆黑色的林肯领航员下了京沪高速。
一夜的奔波,开车的不是旁人,正是曹家徐常胜,即便是正值一个男人精力最巅峰的年龄,徐常胜的脸上也有几分疲惫,不过好在现在已经赶到了西城。
但这并不是一件让人轻松的事情,因为从车子开进的那一刻,这一场大戏才刚刚开始,期间到底会经受多少腥风血雨,光是想想,徐常胜就觉得有几分头疼。
坐在后座的唯有一个女人,一个静若处子的女人,身材小巧到玲珑,是那一种看一眼就让人油然而生一种保护欲的类型,但是在这个女人所露出的右眼之中,却充斥着一种冰冷,那如同刀一般锋利的刘海,似乎很难在这个女人身上寻找到一丝叫做女人味的东西。
摸了摸自己那标志性的小胡子,这个一身衣着格外有年代感的中年男人说道:“先去见曹魁对接一下?”
这个名为木子的女人却微微摇了摇头,然后说道:“随便开开。”
徐常胜听完,对于常人来说似乎这么一句话不好理解,但是放在这个气质怪异的女人身上,似乎能够说的过去了,他漫不经心的开进这一座城市,因为太阳还没有升起,道路空旷,唯有几个早点摊子已经升起了蒸汽。
而这个女人只是依靠在车窗上,看着这一座比不上京城繁华的城市,嘴里喃喃道:“这就是马温柔所忘不掉的西城,似乎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徐常胜听着,并没有回答,或许是把这么一席话当成了木子的自言自语,又或者他本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回答这么一个问题。
“从曹魁那边得来消息,今天,正好是她的葬礼。”徐常胜在这个时候说了这么一句,似乎一点都不应景。
木子听完愣了愣,然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
“去还是不去?”
“去,怎么不去,我倒是想要看看那个女人这个江湖最后的送别,到底是什么模样,错过了,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了。”木子几乎没有犹豫的说道。
“我觉得我们到西城的消息是不是该沉淀沉淀,这么快就出现所有人的视野,怕有人会暗中操作。”徐常胜却并不认为这是一件理智的事情,毕竟他们现在充其量之中过江龙,曹家虽然势大,但也只是在京城。
“这西城,除了那个女人,还有人能够掀起风浪?现在那个女人已经死了,这一盘棋本来就不需要顾及什么。”女人表情毫无动容的说着。
徐常胜听完动了动嘴,但也仅仅只是一脸欲言又止,最终放弃了开口,算是默认了木子的说法。
但这一座城市真的没有了让人忌讳的东西?徐常胜在心中摇了摇头,他可并不认为如此,这一座不算渺小的西城,这么一片同样炎凉的江湖,究竟会孕育出什么样的怪物,这都是未知数。
太阳还未升起,流浪者便陷入了沉睡,这些天流浪者的生意不温不火,或许是因为大多人都把关注点放在了另外一件事上,不过这对于老四来说倒也是一件好事,毕竟人多就会乱,乱了就容易出事。
他还是希望这几天能够平安度过。
接过老五报平安的短信,老四才松了一口气,放下了这提了整整一夜的心,但还是没有完全的放下,因为只要李般若还待在南城,危机就不会解除。
虽然一夜没有合眼,但老四并没有选择入睡,而是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西装,因为等到天亮后他便会去参加恰好是今天举行的马温柔的葬礼。
坐在吧台不断的吞云吐雾,想着如今这么一个局势,究竟该如何破局而出。
九爷当过一次破局者,马温柔当过一次破局者,这一次是魏青荷还是李般若?想到这个,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他认为无论是魏青荷还是李般若,都还不够。
一阵惊呼打断了老四的思路,他转过头,看向酒吧门口,嘈杂之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这让老四按灭烟头,不由转身走向那个熟悉的身影。
第一缕阳光打进了流浪者,那是一种与世无争恰如同阳光灿烂的笑容,谁也无法想象眼前这个孤狼究竟经历了多少苦难,那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但为什么,他仍然能够笑的如此。
或许从一开始,这个行走在激流暗涌的孤狼,就没有抛弃初心,这也是这个孤狼最闪耀的地方,并没有被这所谓的世界,所谓的江湖所改变,他仍然如此,一点都没有变,不让人喜欢,又不让人讨厌,但却以自己的方式一点一点的前进着。
并没有言语,老四只是给了阿滨一个熊抱,他激动到身体都在颤抖着。
走过了整个江湖,这个孤狼再次回来了。
阿滨只是感受着这个一向不喜欢暴露感情的汉子拥抱,微笑道:“四哥,我回来了。”
老四松开阿滨,激动到双手颤抖的比划着,尽管已经时隔两年,但是阿滨还是能够看懂老四那奇怪的手语。
回来就好。
拉着阿滨进入流浪者,保安跟服务员也一脸微笑的看着这个仍旧身穿绿色运动服的男人,因为对于阿滨的印象,没有人有过差。
一直拉着阿滨回到那一张小酒桌,老四才平复下来心情,然后端详着阿滨,从上到下,一直到看到阿滨脸上那多了几道恐怖的伤疤后,表情才从喜悦慢慢变成了苦涩,也许是他能够想打这两年这个孤狼究竟经历了什么。
“般爷呢?”阿滨放下一大包行李说道。
老四从怀中抽出一个便签,然后潦潦草草写下了一行字递给阿滨。
南城出事了,般爷去救场了。
看到这一行字,阿滨的表情也慢慢凝重起来,他不知道眼下这一座城市的局势到底变成了如何。
老四见阿滨的表情沉了下来,然后收回便签,又写下了一行字,然后转交给阿滨手中。
你不在西城的这一段日子,发生了很多很多东西。
“马温柔现在在哪里?”阿滨问道,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个女人,或许从那个女人可以了解到一切。
听到这么一个问题,老四的表情渐渐凝固,再次从便签上写下了一行字,然后交给阿滨,等到阿滨看到这一行字后,表情瞬间,这一次无比的震惊。
或许这是一个极其恶趣味的玩笑,所以他看向老四,却发现老四是一脸的认真,似乎这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究竟发生了什么...”阿滨一脸无法接受的说着,因为前脚在京城才见过马温柔,想不到回西城那一个女人就这样离世,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到不能再匪夷所思的事情,这让阿滨打心眼里感觉这不是现实。
老四则继续在便签上写着,然后交给阿滨。
今天就是马温柔的葬礼,如果你去的话,我会找人跟你解释在西城所发生的一切。
老四似乎是看出了阿滨的想法,所以才写上了这么一行字。
阿滨听完,几乎没有犹豫,便直接点头答应上来,因为他对于老四是完全无条件的信任,因为在这一座城市他连老四老五跟李般若都无法想象的话,那么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自己还能够相信谁。
老四看阿滨如此干脆利落,扫了一眼时间,然后写道:“你先去准备一下,三个小时后我们再出去。”
阿滨点了点头,然后老四比划了一下,指了指楼上。
阿滨明白了老四的意思,然后起身说道:“四哥,我上去放一下行李。”
老四默默点了点头,然后目送着阿滨背着巨大的行李包走上来,该回来的,似乎是走遍了天涯海角,也会回来,不该回来的,即便是追遍天涯海角,也不会回来,好在,阿滨属于前者。
他虽然不知道这两年对阿滨来说究竟经历了什么,但也并没有打算去问,因为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那些痛苦装在心中,才能够发挥其最真实的作用,如果变成了眼泪跟抱怨,那将不会有任何效果。
打开那尘封的木门,来到自己这生活了半年的房间,似乎一切还是那般,只不过积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这也是有人打扫过的效果。
拉开小窗帘,凑过那一扇小小的窗看着窗外那苏醒过来的城市,似乎总会有希望,无论是以多么渺茫的方式出现。
把行李包放在那钢丝小床上,阿滨环顾着这熟悉的地方,然后慢慢坐下,有几分触景生情,又有几分心中满是苦涩,但最终只是收敛所有的情绪,然后拉开行李包,在这么一个大冬天洗了一个温水澡。
在洗手间看着满身伤痕的自己,表情平静,用剪刀剪去多余的头发,露出额头上的那一道伤疤,一道又一道,这便是他的故事。
然后并没有再穿上那一身绿色的运动服,而是在衣柜放好,换上那一身曾经李般若为他所买的黑色西装,此刻有种莫名的感觉,似乎自己跟那个混子,越来越像。
一身黑色西装,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用般爷的话说,似乎有点人模狗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