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车一离开歌舞团的时候,就有一张小字报被风从车窗吹了进来。说相声的李明一把抓在手里,一口气读完了。
梁艳就坐在他前面,脸一直朝着窗外。团里的人谁都知道她打算要离婚,而劳市长也在追她。小字报上的字好像都从纸面上跳到了车里,变成了很多个人,开始和每一个人交谈着,列数着劳明理的一条条罪状;然后这些由字变成的人就合成了一个人——蒙面大侠,从车窗跳出去,要去把劳明理捉起来……
“蒙面大侠,我支持你!”坐在后面的架子鼓手冯阳大喝一声,双手在膝盖上快速而有节奏地敲打,有很多人鼓掌,并回过头来观望——他这么又喊又敲的真正目的,是想叫梁艳转过脸来,欣赏一下她羞红了的脸:哼,她还敢喜欢市长吗?
但是梁艳一直没有回头,他失望地叹了口气,停止了手上的活儿。
创作员小康站起来即兴朗诵——
市长,你不是正在行驶的车辆,也不是车上漂亮的车窗,你只是车上的一个普通油箱,你的大小,可以用距离丈量;
市长,假如你就是正在行驶的车辆,也千万不要把好处和金钱装到车上,用车把人民的贫困送去火葬,还要好好学习愉树县的县长……
“好!”这次冯阳又大喝了一声。他的话像根导火索,把掌声哗啦哗啦都引出来了。
但是梁艳还是没有往后看,只是侧着脸看了一下小康,手轻轻拍了两下,表示对小康诗歌的欣赏。然后就继续看着车外的雨,让闪电在她的思维中穿过,叫雷把她心中的烦恼击垮……
客车快驶入庞庄镇下河村了,突然叭地一声——客车左前轮的轮胎突然爆裂,急速行驶的客车突然失去了控制,撞断了路边护栏,冲进了又陡又深的悬崖……
随着翻转的车体,车里的人随同车里的物体一起被扔抛着,互相挤压着,碰撞着,歇斯底里地叫喊,惊恐万状地躲藏;车窗玻璃稀里哗啦全碎了——客车突然被一棵树挂住,停止了下落,箱子了,衣服了,甚至提包了,都纷纷地从车窗里掉落出去;此时车里的人都在紧紧地抱着车座,生怕从车上掉出去。——早不是在原来的位置了,有单独的,也有几个人挤在一起的。
冯阳竟和梁艳抱着同一把座椅,他用讽刺的口吻对梁艳说:“快叫市长来救你……”
梁艳扭了他的一下耳朵,他痛得吐了吐舌头。
车体竖立着,一棵碗口粗的树干插进了一个车窗里,雨就从破了玻璃的里窗里落进来;从公路上落到车顶上的水哗哗地从车中穿过,又从车下面流出去。
车在晃着,从车底的车窗往外看——离崖底有三、四十米,都吓得浑身颤抖,面面相觑。
“不好,车窗窗沿在割着树干呢,”一直把着方向盘的司机就在树的旁边。“树断了,我们就会掉下去的。”
梁艳从车的底部踩着一排排的车座来到顶部:因为车体很沉,车窗窗沿已经割进树干一两公分了——车在风中不断地晃,每晃一下,车窗窗沿就割一下树干,不用多长时间,树干就会被割断,车就会掉到崖底,情况非常危急。
“快打电话求援!”这时有人才想起求救来。
“梁艳,”冯阳喊,“你打电话给市长呀!”
“省长也救不了我们了,”小康沮丧地说。
梁艳抓起身边的一样东西朝下面的冯阳扔过去:“以后,谁也不准在我面前提什么市长市长的,听明白了吗?”
有人拿出电话拨打了110,也有人开始用电话和家里人通话。
“有话都快说,”司机大声说,“树干在被割的地方像要裂断……”
“要是蒙面大侠来就好了……”小康说。“110来不及救我们,路上虽然有那么多人在看光景,因为他们没有长翅膀,也没法下来。”
“梁艳,上一次蒙面大侠帮过你,”冯阳讨好地对说,“可是这一次——你说,他现在能在哪里?他还能来帮你吗?”
小康哭丧着脸——
哦,蒙面大侠,你在哪儿溜达?
生死牵在悬崖,只盼及时救驾!
他刚刚说完——只听喀嚓一声,承载着客车与人体重量的树干,本来就不是很粗,又因为被割断了三分之一,一下子就从被割的地方断裂开来,客车瞬间就要掉进崖底…… (全本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