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萧山在薛老心中的份量,再不只是自己一手打造出的经济样板,和在自己呵护之下成长起来的孩,而是他亲手缔造出的薛系后备团体的第一个基地,将源源不断地为薛系提供后备力量。
可以说今天的这份人事任命,薛向可是花了大精力的,从冯京到黄观周明方,他甚至都一一亲自拜访了,才得以弄出这个完全符合他心意的名单,这可谓是该升的都升了,该占的都占的,而最紧要的萧山这个大本营,更是被他守得风雨不透,一二把手都是老班人马,后续替补,他也托付过黄观,尽量从萧山本地遴选,而毛有财、苏全、楚朝晖、何远等,势必是有力竞争人选。
而最让他安心的是,廖国友这个死忠里的死忠,占住了县委书记一职,他此去再无烦忧。说起来,论心计城府,以及本土势力,廖国友不如郑冲,论实干能力,他不如段钢,可偏偏薛向就让他顶上了书记,无他,任人唯亲尔!
且眼下的萧山,也不需要继任者再开拓进取,只须萧规曹随就好,廖国友这位铁杆,势必能忠实地理解他薛某人的意图!
却说洪部长一番任命书,念了十多分钟,终于,念到薛老的“另有任用”后,住了嘴巴。
却说洪道这厢刚一住嘴,屋外便传来嘈嘈杂杂的悉声,且这悉声竟有越来越扩大的趋势。
洪道立时黑了脸:“小方,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省委和中央的同志在开会不知道么,萧山的同志也不懂礼数了吧?”
小方正是洪道的秘书,今次到场的花原领导以他洪某人为尊。再加上洪道似乎也为愿意接受这个招待中央和省委同志的任务,今早一被萧山县委一众常委接到地头儿后,便喧宾夺主起来。便是今次会议的记录员,也由他洪某人秘书充任。
小方刚起身。洪道又扭头冲金部长,甄科长笑笑,说了些见谅的场面话。
金部长刚张口欲言,小方把门扯开了,紧接着,那嘈杂声,转瞬间,似乎放大了一万倍。众人耳朵里立时被悉悉声灌满了。
终于,满座众人齐齐变色,谁也不会傻到认为是走廊里,抑或萧山县委大院有人在聒噪。
金部长最先立起身来,他是军人专业,乃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他最先反应过来——这分明是成千上万人才有的动静儿。
金部长刚步出门去,甄科长也动了,两名“客人”都出动了,洪部长这热情主家。自然得跟上,洪部长一动,萧山县诸人。自也齐齐步出门去。
要说,薛老感知力惊人,其实,他老早就觉得外面的动静儿有些不对,可这次,他竟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了,若是真按耳朵里反馈的消息来看,萧山县大院外,分明围了密如蚁聚的人群。且是成十万计,可县委大院外的场地。薛老清楚,压根儿不可能聚拢这些人。
因着这一迟疑。他竟是最后一个走出门去的,到得门外,薛向彻底傻眼了,他压根儿就没来得及注意到先步出门来、早已呆滞了脸孔的金部长等人,以及瘫软在小方怀里的洪部长。
因为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壮观了,薛老自觉是见过大场面的,可这会儿,见了眼前这场面,他才知道什么叫壮观,什么叫震撼,什么好莱坞的特效场景,比之眼前的场景,简直就是弱爆了。
他一眼望去,县委大院外,满眼都是人,再看远些,除了人还是人,即便将他这眼疾如鹰的目力放到最大,直看到数里外去,入眼的还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县委大院外,原本就没有开阔地,只是一条窄窄的街道,可这时,这街道已然被汹涌而来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两边低矮的房屋上,也布满了人头。
霎时间,几乎让人觉得萧山县陡然下了场雪,只是这雪片似有魔法,转瞬化作了人群,此时,大院外的大树上,屋宇上,货车上,长梯上,一切能延伸空间的工具,这一刻,几乎都被人们自发地利用起来了。
除此之外,薛向能感觉到,以这萧山县委大院为中心的四面八方,还有浩如江河的人潮涌来。
都说人上一万,无遮无沿,可眼前的阵势,便是最愚笨之辈,也知晓必然过了这万数。
铺天盖地的人,无边无际的人,按说如此壮观的场景,该当动静惊天,喧嚣已,可事实上,除了比先前在屋内噪杂万倍的悉声外,竟再无余声,甚至连呐喊和哭叫声也无。
”快,快,快打电话,调部队,调部队,萧山县的暴民暴洞啦……”
洪部长宛若失心疯一般,陡然来了精神,一家伙从小方怀里窜起身来,挥舞着手臂,就嘶吼开了,“小方,小方,你聋啦,赶紧打电话,给地委,给省委,挂电话……”
小方却不似洪部长这般失了理智,毕竟眼前的景象虽然让人瞠目,可哪里有半点混乱的迹象,更不提暴洞,若真是暴洞,怎么大院外无边无沿的人群,竟连提溜个棍的也无,况且,若真是暴洞,人家早一家伙冲进门来了,就凭眼前这人海,别说部队,就是神仙来了,也给趟平了啊!
可洪部长到底是领导,他便是再失心疯,说的话,也是指示,小方是不遵也不行,可若真听了这浑话去给地委挂电话,那简直是在害洪部长,是以,小方左右为难,呆立在原地,求救似地望着金部长,显然,此间金部长官位最长,他最有发言权。
却说,亏得洪道一阵瞎嘶乱吼,让众人皆回过神来。
“洪部长,说话得负责任!”
金部长大喝一声,音若金石!
洪部长陡然警醒,再想言语,思及方才丑态,顿时汗水涔涔,如鳞密布。
说实话,眼前众人,确实没人如洪道般认为县民暴洞,不过,思忖老姓集会伸冤的,却大有人在,可细细一想,如今的萧山德政频出,哪里有犯了众怒的地方呢?
众人正思难解之际,薛老却隐隐摸到些苗头,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浑身激灵灵,打个寒战,饶是他国术通神,此刻也难以抑制地从心底腾起的如江河喷涌般的自豪之感。
噔噔噔……
楼上众人正无言之际,走廊尽头,忽地奔过个人来,当先一人正是后勤处处长老马,他手里持了个话筒,身后两人架着个硕大的电喇叭,人一奔行,长长的电线沿拖得老远。
见了老马手中的玩意儿,众人大喜过望,眼下缺的不就是这玩意儿么。
要说眼前众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都经历过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万人齐劳动的大会战,都是遭遇过的,自然知道这种局面,最缺的不是别的,而是沟通和引导,而沟通和引导最主要靠得就是——一个强有力的声音。
马处长将话筒捧到近前,洪部长还待伸手,金部长当仁不让地先接了过来。
金部长清了清嗓,便对着话筒喊了出来:“萧山县的同志们,大家好,我叫金天,是省委组织部下来的干部,在这里,我就代表省委,萧山县的同志们,你们有啥事儿,可以找我反映嘛,这么围在县委大院门口,影响很不好嘛!”
高音喇叭早早地被开到了最大,金部长一句喊出,真个是声传里,站在近处的费立国、刘力几人,被震得连连退步,楼上不少人,都捂了耳朵,可以说,这音量,方圆里左右,保管能听得清清楚楚。
金部长一句话喊出,真如油堆里喷火,霎时间,底下竟开了锅,嘈嘈杂杂的人声,汇成滔天声浪,向楼上卷了过来,可万人万口,万语万声,汇聚一处,竟是谁也听不清说得是啥。
不过,楼上众人听了这杂音,不忧反喜,因为,很明显,底下的数万姓是无组织的,要不然决计不会是现在这般杂乱景象。
“同志们,同志们,听我说嘛,你们这样千言万语,我是没办法听清楚的嘛,你们看这样好不好,咱们就让排在县委大院门口的这来人说话,想必他们能代表你们的意见,大伙儿都安静,他们大声说话,你们也都听得见!”
金部长不愧是见过阵仗的,临危不乱,眨眼就想出了好法。
却说金部长一句说完,大院外的上万人,果然安静下来,便连先前的噪杂声也无了,显然是同意了金部长的意见。
而大院前的那来人也自发排了队形,有老弱妇孺也被剔除出队,换了青壮补上,未几,还有一蓝布中年步上前来,似乎要做主讲人。
那蓝布中年刚迈上前来,薛老便认出他来,正是马头乡桥口村的方老实!
但见方老实张了张嘴,霎时间,上人洪亮又整齐的声音便迸发而出:“我们要见薛书记,我们要见薛书记……”
反反复复,十余遍,尽是这一句话。(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