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来,宣传部的出版社成为一只金鸡,其中还有一番曲折,原来年前的那场会上,汪无量和薛向拍了桌,吓住了那些暗自准备印,或者已经印了不少诗集、散集的宣传单位。这些单位被汪无量吓退了,薛某人当然也不会继续顶风而上。可薛某人若真甩开膀,又岂只这一种敛财的手段。新期开当天,哲系团委宣传部照例在上次摆摊的十处地点,摆开了阵势。
因着有上次新版《叶草》珠玉在前,这次压根儿就没用告示牌,刚支起摊,数千本《叶草》就被蜂涌而入的生抢购一空。买到书的同,翻开一看,发现其内再没了情情爱爱的新月派诗歌,但却更让人惊喜莫名,因为其内竟满是各种血火冲杀的国防军作战照片,还配以字解说,正是此次全国瞩目的征南战役的国防军进攻谅山的现场照。
要说报纸和广播,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都是反反复复播送着战况,战报,可到底都是过饰非,满嘴的形容词,压根儿就没有突出战争的惨烈和战士的辛苦,可这叶草不仅配图,而且还解说战争的残酷与艰苦,战士们的血勇和坚韧,感染力强,看得一帮男生热血沸腾,恨不得立时就投笔从戎,而感情丰富和心理脆弱的女生就没有不哭的。
是以,薛向这一招又走到了前面,赚了个盆满钵满,可偏偏汪无量之流知道了,也说不出个不是来,如此贴近时事的爱国主义教育难道不对么?汪无量之流无词反驳,而其它宣传单位想效仿之,满世界寻图片。却哪里又找得着。原来,薛向这些照片,都是托许干搞到的。不知道费了多大功夫了,岂是易得。
如此这般。《叶草》两次亮剑,彻底在京大打响了招牌,随后的两期,薛向更是发动宣传部的十来号人,集思广益,从趣味性,时事性,新奇性入手。把《叶草》的声势越烧越旺,彻底把《叶草.》打造成了一只能下金蛋的金鸡。
可金鸡下蛋了,眼红的人自然就多了,想插手的自然就有了。
这不,李立就来报信了!
却说李立到得近前,双腿插地,稳住车身,因着车速急,呲呲了半天也没停下,还是薛向一脚踏在前轮上。帮他把车身止住,“到底怎么回事儿?”薛向知道刘高要下手,却是猜不到这老小用何种手段。
李立急道:“书记。不好了,要开书记办公会了,您快…快去,我那边让夏雨想法缠着项书记呢,估计缠不了多久,快快去……”
……………….
这是间十平见方的屋,小而窄,里面就支了一张红木长桌,长桌东西两侧。各设两张红木靠背椅,南北向因是主位。故只在南侧设位,北侧虚悬。这间屋正是京大哲系团委书记会议室。而那张红木长桌自然就是会议桌了,而堂堂书记会之所以选在如此简陋的地方作为会议室,除了有怪癖的刘高,谁也做不出这种荒唐决定。
此刻,这间办公室已经坐了人,主位上坐着周正龙,正捧了茶杯,盯着翻开的笔记本,这个动作保持已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是在出神,还是在习重要件精神;右手第一位是面目方正的刘高,他时不时瞅一眼全神贯注的周正龙,时而看表,神情颇似焦急;紧挨着刘高的是副书记蓝剑,十出头年纪,长的也年轻,看着如二十岁许,此刻,正不住地转着手中的钢笔,一个回旋接一个回旋,似乎玩得挺有趣。
人就这么坐在会议桌边,也不交谈,各忙各的,除了时不时的喝水声,就没了别的声响。
又沉默片刻,刘高终于不耐了,出声道:“周书记,我看就咱们个开吧,也没什么大事儿,再说,咱们个通过了,也能定下来。”
周正龙终于从石化状态复活,抬眼看了看刘高:“等等吧,书记会总共就五人参加,哪有人开会的道理,少一个还说得过去,少两个怕是说不通吧。”
刘高被不轻不重地扎了一下,并没接嘴,深深看了一眼周正龙,心中忽然觉得今天的算计只怕有波折,多年不发言的老嬷嬷今天挺兴奋呀,看来都是那小闹腾的,先扫了老的面皮,又在大会上和汪书记叫板,让老嬷嬷觉出味儿来?
思及此处,刘高扫了一眼蓝剑,后者会意,道:“周书记,要不我去催催项书记,方才从他门口过,可是看见他在办公室呢。”
周正龙闻言,正翻着书页的手定住了,迟疑了会儿,点点头,没有作声。
未几,蓝剑就带着项远,步了进来,项远刚落座,刘高就开了腔:“好了,人到齐了,周书记,咱们开会吧。”
刘高话音方落,屋又恢复了一片死寂,周正龙瞅了他一眼,接着和笔记本叫起了劲儿,蓝剑则和项远满脸惊讶,桌底下,蓝剑拿脚轻轻磕了下刘高的皮鞋。
被几人盯得满脸讶异的刘高立时回过味儿来,老脸刷的就红了,心中暗叫糟糕!
原来刘高方才那句话,确实是口随心至。因为,今天的会议,正是他观察薛向作息时间,特意策划出来的。目的就是趁薛向不在,打他个措手不及,把一些事儿在书记会上坐实。哪知道项远迟迟不至,周正龙似乎又有谋算,这让刘高暗暗着急,担心项远是在为薛向赶回拖延时间。这会儿,蓝剑一去,就叫来了项远,他彻底放下心来。
因着长久等待,再加上脑里既定的会议人数就是四人,压根儿就没薛向,是以,项远一来,刘高心弦一松,就吐露出了真心话“人到齐了”。可人家薛向也是书记班成员,刘高可以说人够了,但绝不能说人到齐了,因为人明明没到齐,你刘高怎么瞪眼说瞎话?
刘高一句“真心话”,真是裸地向与会人员,揭露了他的真实意图。
搞阴谋诡计的人,往往都希望阴谋永远不被揭穿,可这会儿阴谋还未使出,刘高自个儿就揭穿了,简直是尴尬、丢脸至,一时间,刘高方正的国字脸红霞遍布,不住地喝水掩饰,又不小心呛了一下,倒是把会议室先前的气氛弄得活跃了。
却说刘高到底是刘高,片刻功夫,就镇定了心神,又问周正龙是不是可以开会了。此人脸皮厚到如此程,周正龙已然无语,哪里还会找理由搪塞,便挥挥手说开会。
周正龙宣布了会议的开始,没多久,主动权就到了刘高手里,他先是草草总结近期团委的工作,很快就露出了戏肉:“同志们,最近薛书记在宣传部的工作支持的十分出色,我看咱们是不是向校团委申请给他弄个奖励?”
周正龙五十多岁了,因着受汪无量打压,连团委的日常工作几乎都让给了刘高,但并不代表老头肚里没货,毕竟几十年的宦海浮沉,就算石块石头,估计也该会划水了,而项远更是个伶俐人儿,心思通透得紧,是以,刘高这话一出,二人都知道,这是先扬后抑,这扬完了,就该掏真家伙了。
哪知道刘高正皮笑肉不笑地张了嘴,会议室的大门被打开了,当空的阳光异常耀眼,照进门来,在会议桌上铺出一条欣长的影,未待看清那影面目,影说话了:“周书记,刘书记,项书记,蓝书记,不好意思,迟到了!”
轻淡的声音方佛携带魔法,听得刘高脸上的颜色是变了又变,最后憋成了酱紫色,才算定住!
话至此处,不问可知,来人正是薛向!
原来,他在听到李立带来的消息后,立时就夺过李立的车朝京大驶来,因为他几乎想都不用想,这次开会定是冲自己来的。因为书记会,他开过不是一回两回,也知道团委的老传统,书记会几乎都定在上午,且是提前数天通知,又怎会来得如此突然,还弄到了下午,除非是京大发了紧急通知,可李立从校内来,压根儿无事。
薛向这一风驰电掣,两腿发力,不知道一超了多少公交车,原本个把钟头的,二十分钟就干到了。
“薛书记来啦,正好,咱们继续开会,刘书记正说你分管宣传部,工作抓出了成绩,要到校团委给你要个表彰呢?”周正龙招招手,乐呵呵地说道。
薛向笑道:“喔?那真是要谢谢刘书记了!”
一听这话,薛向心中舒了口气,暗道,来得不算晚,还没到戏肉。薛向之所以这么思忖,实在是在情理之中,他岂能不知道,就凭他和刘高结下的量,这位能不计前嫌,好心给自己要奖励,那真出了鬼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好话后面们,定是跟着坏话,好在好话出口了,坏话还没来,正好赶上了。
刘高笑道:“薛书记确实做出成绩了嘛,有功当奖,这是应该的。”
这会儿,刘高已经恢复了正常,虽然想打薛向突袭没成,反被打了突袭,可刘高到底是心思沉稳之辈,立时就定住了心神,沉着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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