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我在当地是有些人望,可相比各村的宗族势力,根本算不得什么,就算由我出面,组织选举新区人大代表,这代表的帽,也一定是各村现任势力抢走,至于第二个,阻止群众闹事儿,那就更不可能了,不说别的,年关快到了,眼下正是农闲,我估摸着距离下一次聚众也没多会儿功夫了,你做好准备。..”
薛老也没指望老爷挥手遮天,解释道:“您说的,我都了解,实不相瞒,关于人大代表选举,我已经有了初步考量。”说着,薛老便开诚布公,将那待选小组的组建和背后的作用,道将出来。
啪的一下,老头将吃空了的水瓢,顿在了灶台上,花白胡直抖,“好好好,谋定后动,老谋深算,现在就是不看那些报纸,我老头也相信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儿,都是你小做出来的了,有了这工作组打底,再有我老头这张老脸,人代会你无须担心了。”
“不过,群众聚集的事儿,你还得放心上,渔利可不是一个村儿两个村儿的利益,闹将起来,你那个施工队根本压不住,备不齐他们还得偷摸往里掺和,我老头更没这个本事平息纷争。”
薛老郑重点头,“行,我听进去了,您老歇两天,过两天就来新区上班,我让人给您老捣腾一间办公室出来。”
“要啥办公室,我又不办公,就是有件要习,我拿家就是,另外,休息就更不要了。咱们现在就走,早解决早了。”
说话儿,不待薛老应声。王二娃抓过墙上的狗皮军帽,径自撞出门去。
要说。王二娃其人,果非浪得虚名,由他牵头,云锦新区人民代表选举,迅速走上了正规,有施工队报团打底,再加上,区区人大代表。权柄并不重,倒没那么多人惦记,且王二娃使了大力气,各个村庄选举,都为顺利,当选之人,分之八十都出自施工队。
当然,这当选之人,基本是走得民主选举,皆是负一时人望的所在。要么是退伍老兵,要么是集体生活时的生产能手,要么是口碑过人的乡村名流。总体说来,薛老对新的人大代表组成,万份满意。
然而,却没人意识到这是薛老在温水煮青蛙,是对基层政权抢班夺权的开始。
…………………………
寒冬的早晨,光亮总是来得晚,时近七点,暮色才终于不那么厚重,大雪过后。必有阴,这也正常。
橘黄的台灯下。薛老埋头案牍,时而阅览件。时而奋笔疾书,时而敛眉,时而喜目,当最后一份件被收拢时,终于搁笔起身。
又是一个通宵,若是寻常人,便是这般熬也熬死了,饶是薛老这国术宗师,连续数夜不眠,也觉疲乏。
奈何,新区事物实在多,什么各科室的人员调充,基建验收,防雪防灾,人代会召开,一桩桩一件件,都得他薛老亲力亲为。
更何况,时下正值岁末,年关将近,各种年终总结大会召开频仍,各大办公室都以邀请到他薛书记这新区一号列席参会为荣,可偏偏新区组建是第一年,必须给底下的同志们打气,他薛老是哪家来请都不好拒绝。
除此外,行署方面,他分管的旅游,招商,教育等方面的事儿,还得兼顾,大半年不去,年终总结大会再不去,那定然是不成的。
如此这般,薛老顿时化身七十二变的孙猴,一会儿在这儿,一会儿在那儿,一天到晚,基本就连轴转了。
会越开越多,积下的件也越来越多,白日开会无暇批复,也只能连夜熬着批了。
薛老踱步窗边,伸手推开窗户,刺骨的北风,扑荡而来,激得人脑一轻。
又是一夜大雪,万里遍银,层林尽裹,天与地被这单纯的白,连成了一条线。
这银色的世界,乍看无比新鲜,可一旦久观,满眼无他色,便又枯燥起来,薛老晃了晃脖,正待关窗,咿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戴裕彬一手暖水瓶,一手食盒,快步行了进来。
“裕彬,你怎么回来了,那边的事儿这么快就忙活完了?”薛老奇道。
这戴裕彬是前日被他派下基层,配合地委武装部门,执行一项公务,原料想,需些时日,哪知道这么快就回归了。
戴裕彬将食盒在薛向办公桌上搁了,扭开,老样,斤包,一壶豆浆,一碟小咸菜,动作的当口,嘴上却是不慢,“看着麻烦,其实简单,也就是四十多个村来回跑着烦人,原本就是上赶着都寻不着的好事儿,谁不是打破头了抢,还能不快?长,说句掏心窝的话,我是真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把这好事儿,送到那帮家伙怀里。”
说着话,戴裕彬手上不慢,帮着薛老布置着碗碟。
薛老挥挥手,径自抓个包咬了,含糊道:“这事儿先不提了,好事坏事儿,用不着多久,就见分晓了。”
戴裕彬点点头,忽道:“长,后勤部门在分置年货呢,您那份儿我给您搁哪儿?”
薛向摆摆手,“不用了,我那份儿你和老江分了,你俩跟着我,一年到头地奔忙,没啥好送的,就这点儿东西以示心意了。”
戴裕彬也不矫情,却年薛向的年货也是这般处理,他知晓自家长条件好,总不能这点粮油米肉还千里迢迢运回家去。
“长,那您几号走,我给您订火车票!”
“今年留云锦过年了,不回去了!”
薛向说得云淡风轻,戴裕彬却是惊得无以复加,“不回去了?您,您这是……”
薛向道:“用不着大惊小怪,就新区这情况,你觉得我能放心回去?”
薛向此问一出,戴裕彬即刻了然。
长说得不错,新区草创,各单位本就没磨合好,再加上上有昏君,下有小人,长这一离开,只怕大好局面,即刻倾覆。
前番还没怎么着呢,长不过去明珠两天,这新区就被张彻等人巧计连环,折腾出惊天风浪,若长回家过年,一走十好几天,再回来时,新区指不定还在不在呢。
“好好好,长,既然您不回去了,我就大胆邀请了,请您这个春节在我家过,我家条件虽然艰苦,可胜在宽敞,我媳妇儿灶头的那两下本事还是不错……”
心念一定,戴裕彬竟对薛老发出了邀请。
眼见戴裕彬就要滔滔难绝,薛老连忙挥手叫停,“打住,打住,我可没你想得那般凄风苦雨,一人守着冷屋过年,家里边儿有人过来陪我过年。”
薛老早早就打定主意,要留在云锦过年,小家伙方和他说了,放寒假了要来蜀中玩儿,薛老便问了她,且让她转问家人,来德江过年如何。
当时,小家伙便欢呼叫出声来,她是个欢喜新奇的家伙,在京城过年早过腻了,且薛家门第高深,来往拜年的数不胜数,弄得小人儿想专心娱乐也是不能,如今,能到外地过年,那多新鲜,况且,那火遍校的《世外高人》的拍摄地,就在德江,许多同张罗寻仙,都没机会,她小人儿捷足先登,自然洋洋美哉!
更重要的是,每年春节,都是薛安远最繁忙之际,老头多半不在家,若薛向也不回来,这年就完全没意思了,是以,小家伙方通报了消息,全家立时达成了共识,只待寒假来临,就齐齐奔赴蜀中。
却说,薛老言道全家在德江过年,戴裕彬知晓再邀请就是不识趣,只说了请长千万带着家人赏光到他家吃顿便饭,便按下了这个话题。
熄了谈性,薛老便专心对付起早餐,方把最后一个包咽进肚里,咚咚数下,门响了。
“您找谁?”
戴裕彬打开门,门外立着个不相识的慈祥老,胳膊上挎着个大红色食盒。
“是小戴吧,薛向在么?”
那老的回答,让戴裕彬吃了一惊。
不待他答话,薛老先抢出声来,“卫阿姨,您怎么了,快请进请进,小戴,赶紧把火盆,不,把炭盆生一下。”
话音未落,人已抢上前来。
来人正是卫兰的姑妈卫格格。
“哎呀,这大冷天儿的,你这孩怎么穿这么少,屋里连个火盆也不点,这冻着了怎么是好,没听老话说,腊七腊八,冻掉下巴,这天气可了不得!唉,你们这些孩啊,都一个样儿,兰不也是,成天穿那么少,好似多穿一件,就跟要他命似的。”
卫阿姨快步上前,伸手在薛向的衣服上摸摸,惊斥出声,这场面似责备不懂事姑爷的丈母娘。
见了卫阿姨,薛老原有分心慌,本来嘛,卫阿姨的心思,他这聪明人心里自如明镜儿,可其中隐情,他却不好提及,只能由卫兰自己说,要是由他来说,那跟打卫兰脸没啥区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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