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报四十六万!”
苏全的沙哑的声音适时响起。
话音方落,严宽淡淡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二人的龃龉,赵明亮瞧在眼里,乐在心头,嘻嘻一笑,道:“诸位领导豪气干云,我是比不了,我报十五万。”
严宽报数的时候,众人或许还有不明白,可随着苏全,赵明亮的紧跟紧随,便是傻也明白其中的玄虚了——这几人分明在报假!
要知道,这年月,几十万,漫说之于个人了,便是之于区县,行署,都是一笔不菲的数目,这帮人要是都有这个能力,动辄拉来几十万,哪里还会窝在一个区区副处级上,这便是最简单的逻辑推理。
却说,赵明亮话音落定,看出究竟的李飞卿、陈爱红二人正纠结要不要尾随,毕竟法不责众。
薛向哈哈一笑,先开口了,“同志们很踊跃啊,看来咱们班英才济济,起先我还担心除了我那笔,同志们凑不出多少钱,现在看来,倒是我门缝里瞧人喽,我这儿粗粗一汇总,我那笔快成小头了,就咱们班这会儿报的账,别说是区区云锦新区了,就是放诸地委,省委,也是拿的出手的。”
“当下,省里正在评搞经济的个人先进,就同志们这力,抓个先进那是稳稳的,有功必赏,这是组织原则,同志们放心,我一定把诸位的事迹往地委,省委申报,争取让出了大力的同志们在省里的表彰大会上,戴上大红包,好好荣耀一把!”
“噗嗤!”
正捧着茶杯的卫美人忍不住轻笑出声,笑声方起。便赶紧端了茶杯喝水,遮掩尴尬。
没奈何,她最见不得薛向这促狭模样。能生生把对手闷死。
果然,薛老话音落定。蔡京,苏全,严宽,赵明亮个顶个儿的黑了脸,李飞卿,陈爱红则是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
“不知道卫主任的事迹,薛书记要不要上报!”
蔡京沉声开了口。
原来,这家伙敢张口报五十万。就是从卫兰报出的十万中窥出的破绽。
卫兰的情况,别人不清楚,他却是门清儿,为了这朵突然闯入娇艳玫瑰,他可是没少下功夫打听。
打听的结果是,这就是位落魄小姐,的确显贵过,也芳名远播,实则在仕途上早开始走下坡了,坐了冷板凳。哪里还有动辄拉来巨资的能量。
既然没能量,这位报了十万的天数字,如何能兑现。分明是作假。
至于卫美人缘何作假,蔡京懒得揣测,女人嘛,不都是好面儿好到过分。
可卫美人这一造假,却帮蔡京打开了一扇窗户。
法不责众!
蔡京倒非没想过报个八十万,直接扫掉薛老的脸面,转念一想,八十万实在是过夸张,离谱。出口便引人察觉,等于裸在头上刻了“造假”二字。遂报了个五十万。
而方才,蔡衙内给严宽使眼色。便是要助他一臂之力,暗示可以报假。
可蔡京没想到姓严的如此不上道,领会了意思后,竟张口就报四十五万,只比他蔡某人少了五万,这不等于将造假的帽顶在了最显眼处么。
毕竟,他安蔡某人可是正牌衙内,有这个光环在,五十万虽然夸张,却还能说得过去,可你严某人何德何能,焉能与我蔡某人比肩。
蔡京没想到的,更离谱的还在后面,苏全为跟严宽较劲儿,这位老先生充分发扬了人有多大胆儿,地有多大产的精神,大口一开,竟报了个四十六万,生生压了严宽一头。
至此,无须赵明亮报十五万,便是傻都知道这伙儿人在造假了。
这便是蔡京最郁闷的地方!
法不责众,说的可是兑现的关头,发现大伙儿都没兑现,姓薛的不能把大家伙儿全追究了!
这下倒好,还没散会,作假的事儿东就露了馅儿,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蔡京烦恼已,深恨身侧的一帮猪队友!
果然,薛老觉出不对后,立时就对大伙儿下了手,说是上报省委,地委,为大家评先进,可傻都知道,那是在把大伙儿往绝上逼。
而薛老紧逼,蔡京还不得不挺身而出,为猪队友们挡灾。
在他龌龊心思想来,薛老那晚为卫兰出手,这姓薛的定是和他一般,瞄准了卫兰这朵娇花。
眼下,他蔡某人无计避敌,也只有把卫兰推在身前,看薛老是否敢一视同仁,将卫美人也一并扫落马下。
“我有什么事迹?先进先进,自然是排在前面的同志是先进,既然前面有七十万的薛书记,五十万的蔡主任,还有四十六万的苏书记,四十五万的严主席,十五万的赵主任,区区在下,十万,实在拿不出手。”
不待薛向接口,卫兰先犀利反击。
“噢,照卫主任的意思,你这十万是铁定能在一个月内到位喽!”
蔡京双目炯炯,紧盯卫兰的灿烂星眸。
卫兰轻笑,“蔡主任怎么这样问?堂堂常委会上,我焉敢出虚言?我倒是忘了蔡主任一向胆大包天,莫非你那五十万不过是玩笑之词?”
“你!”蔡京张口结舌。
论斗嘴的本事,男人何曾胜过女人!
“薛书记,我说两句!”
张彻适时插话了,“我知道新区草创,同志们的干劲很足,热情很高,对克服当前的困难,都抱着大的热忱,可我要说的是,干事业,光有热情和热忱是不够的,更多的还是需要理智,需要方法,方才,我听卫主任,蔡主任等同志,张口就报十万,五十万,我想这些同志中可能存在因热情过的,暂时失去了理智,以致报错了数目,不瞒诸位,我张彻报了个二十万,都不知道拼了老命,能否顺利完成呢……”
要说,张彻这番话,水平高,言两语,就将蔡京等人的恶意作假,转换成了热情过,汉语不愧是博大精深,相同的事情,不同的表述,意义大变。
更有甚者,张彻言语间,亦不忘将卫兰攀扯上,其意无非是将卫兰和蔡京等人混为一谈。
说来,张彻这番代为分解,也是无奈之举,暗里,他对蔡京这帮人亦是恼火至。
本来嘛,卫兰报了十万,已经是打他张某人的脸了,你蔡京报五十万,苏全报四十六万,严宽报四十五万,更有甚者,连赵明亮这昔日压根儿不在他眼中的小喽喽,都敢大言不惭报了十五万。
他张主任这张脸,噼哩叭啦,简直要被这帮猪队友抽肿!
最恼火的是,被抽了脸,他还不得不为这帮家伙擦屁股,总不能瞧着薛老将这帮家伙反手剿灭,不是怕失去同盟军,这种猪队友不要也罢,而是怕无法向地委的两尊大神交代。
“噢,这么说,方才报数的同志们,有人只是头脑一热吐出的数字?”
薛向点一根烟,喷一阵烟雾,“同志们,这个问题很严肃啊,这是常委会,不是杂八地儿,所说所言,都是要记录在案的,而诸位也不是寻常姓,是上级组织选出来,为二十万云锦姓操心当家的责任人,若是心潮一热,就理智大失,口不择言,这样的同志,我看也难当重任,我会向地委反映,将这种好头脑发热的同志,调出班,到基层再回炉锻炼。”
薛向此言一出,蔡京,苏全等面色剧变。
这帮人是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尤其是蔡衙内,简直郁闷得要吐血,开会前,他还抱了看戏的心思,要看薛老的好戏。
哪知道会议一开始,全不是这么回事儿,自个儿反倒越陷越深,成了戏里的丑角,无法自拔。
更难堪的是,姓薛的此话一出,己方四人岂非要脸面丢尽,上报地委,有周道虔,孔凡高戳着,自不会如姓薛的所言被调离,可面总归是落尽。
就在蔡京四人愧火烧心之际,但听薛老接道:“当然了,同志们出发点是好的,我也不能不给机会,这样吧,同志们中真有如张彻同志所说,是属于热情过的,我给他个机会,可以冷静地考虑一下,重新报个数字,我还是老话,绝对公平,绝对自愿。”
“但是,这回,话出口来,可再收不回去了,一个月后,如果不能兑现,您上缴一份检讨,在班扩大会议上做检查,此外,别的事儿都放下,您什么时候把承诺的任务兑现了,什么时候再回来工作。”
听着薛老这个主意,似乎后退一步,实则不然,虽然不上报地委了,可要这帮人当面反口,自己打自己脸,那也是不小的羞辱,此外,薛老自然还有用意。
相对于上报地委,让这帮人在德江颜面扫地,薛老还是愿意选择眼下的处理方式,后者虽然让这帮人丢的脸小,可毕竟还有些实实在在的收获,那就是不管这帮人二次改口报的数目多么小,至少是新区的一笔收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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