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马车从远处走来,前方是腰间佩刀的侍卫开道,后面跟着一排宫女,中间位置,一个男人坐在辇车之上,一身黑红相间的华贵衣袍,面色平静,带着一个黄金面具,让人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
那双眼睛极有神采,只是从眼睛之中,就能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意气风发的男人,鲜红的珊瑚珠金冠把头发束的整整齐齐,楚昭月远远看了一眼,心中一颤。
这个人……与她曾经的夫子黎观,感觉太像了!
那种感觉,不是其他人能够理解的,一个经常出现在她梦中的人,与现在眼前这个西策太子,那轮廓实在太像了。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眼尾一样的上扬,一样的神采张扬。
那个曾经陪着她读了五年书,如今一直在她梦中出现的那个人。
居然与眼前的西策太子如此相像!
“怎么会……”
她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手上抱着的竹篓在这一刻仿佛有千万斤重,让她几乎拿不住。
车马在缓缓向前,孟栩坐在的辇车很快便从远处来到她的身前,楚昭月目光直直落在他的身上,眼底满是震动。
孟栩原本没有注意到她,只是她怀里抱着一个竹篓,又站在前面,整个人很是显眼,他目光被吸引过去,只看了一眼,却再也移不开,原本轻轻握着的手指忍不住一颤。
楚昭月!
孟栩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遇到楚昭月。
两人视线在空中只一瞬间碰撞,立即便又分散开来。
辇车一直向前走着,没有给他多看一眼的机会,轻薄的纱幔随风飘摇,立即就遮住了他的视线,他代替天子巡视天下,又不能就这么回头去看,下面人又多,他只能放弃。
不过……孟栩摸了摸下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既然知道了楚昭月就在这个镇子里,那就一切都简单多了。
皇帝如今尚在壮年,国事缠身,他虽然身为太子,可还远没有到能接手国事,不得随意离京的那个时候,再加上西策皇室一向秉承组训,太子时常游历民间,他回去想个理由,再来便是。
这座镇子已经是边陲,等结束后直接赶回皇城,然后再快马加鞭赶过来,楚昭月只要不是今天回去立即就跑,他就能找到她!
记得当初,他跟着自己老师离开大燕,奉命回了西策皇城,后来他虽有心去打听,可也只听说楚昭月接手了占星台大祭司的位置,然后便没了消息。直到最近,他才再有了新的消息。
只是没想到,这个久违的消息,居然是她没了大祭司的身份,被大燕皇帝燕瑜驱逐离开了大燕。
这次主动代替他父皇出来,本就是抱着一线微弱希望想试着找找她的踪迹,没想到,真的遇到了。
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皇天不负有心人!
……
楚昭月站在原地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辇车上的那个人,怎么会与自己曾经的夫子那么像?
对了,黎观当初离开前,也曾说过要到西策皇城。
难道……
楚昭月脑子里黎观和戴着面具的孟栩两张脸渐渐重合,只是下一刻,又猛然分开。
不可能,就算孟栩年少时确实曾外出游历,也不可能去大燕的皇城给她和一群孩子做五年的伴读夫子。
那真是疯了,才会把自己放在这样一个危险境地,且不说大燕和西策的关系如何,就算两国和睦,他身为西策的太子却在大燕皇城停留了那么久,这样的危险之举,堪称羊入虎口。
大燕有无数种办法,从他的身上榨取到足够多的利益。
楚昭月不相信堂堂西策太子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抱紧了手上的竹篓,只有这个竹篓能让她感觉到自己的真实存在,也告诉她,那是西策太子,她只是一个平民,就算是他与黎观长的再像,也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别乱想了,好好生活才是真实。
她把竹篓背在背上,然后转过身,从人群之中艰难的钻了出去,孟栩的辇车已经走了过去,刚才不过是一瞬间的擦身而过,她现在只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可能是角度问题,两个人又碰巧轮廓有些像。
楚昭月在心里找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然后越过人群,回了家。
今天这个样子,自己的青菜和鲜花也不可能再卖出去了,还好身上还剩了些银子,平日里也积攒了不少,还能撑过这几天。
楚昭月仔细盘算着身上的银两,没有再回头去看身后的热闹,太子殿下代替天子巡礼天下,这样的盛世放在镇上百姓的眼里确实是一件大事,可能这辈子也就见一次,但楚昭月不同,她见过太多王公贵族了,那些在百姓口中高不可攀的皇亲,在她眼里,与寻常人家也没什么不同。
她将脑子里那些杂乱念头全都抛出脑去,现在只有一件事需要她认真想想。
她和西策太子撞了个面,孟栩会不会认出了她?
……
夜幕降临,楚昭月坐在门口的大青石上,一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思考起这个严肃的事情。
没被认出来还好,一切照旧,要是真的被他认了出来,那自己……可能要考虑搬家了。
不管怎么说,不能让堂堂西策太子知道自己落到这般境地。
一念至此,她抬头望着漫天繁星,忽然就很想念在大燕皇城的家。
不管楚家当初是为了什么目的教她占星术,把她送到占星台,但那里终究是生她养她的家。
自己当初的宅院富丽堂皇,字画古玩处处都是,就连院子里的一棵树,都是细心照养的。
再回头看一眼现在身后这座自己亲手搭建起来的小房子,很是简陋,摇摇欲坠,不知道什么时候吹一阵大风,下一场大雨,可能就塌了。
楚昭月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默默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明天还是想办法加固一下吧,不能真的塌了,毕竟还要靠这房子过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