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末。
新任青原市副市长楚天舒,一天都在开会。
上午开的是国家某部委召开的视频会议。
视频会议是网络技术飞速发展之后时兴起来的一种会议形式,刚开始大家都觉得不错,节省会务经费倒在其次,主要是不用坐在主会场,喝茶抽烟上厕所说几句小话都比较随意,相对自由多了。
但渐渐地,大家便觉得成了一个负担。
原本一些国家部委或省里有关部门开专题会议,跟底下的地市县关联不大,以前是不用参加的,但建立视频会议系统之后,召集会议的单位就要求下面连线设立分会场,会后总结上报的时候,就可以说有多少多少人参加了本次会议。
如此一来,会议一下子多出了不少。
不管是什么性质的会议,连线的分会场都要求有领导参加,否则就是不重视。
遇上较真的领导,还一个个省地市县的点名,没有领导在场的,就要挨批评。
国家部委和省里有关部门都是上级单位,哪一家都得罪不起,更不能说哪个部门的会议不重要。
所以,每次连线视频会议,管人管钱管审批等重要部门召集的,市委书记叶庆平或者市长郎茂才亲自在分会场参会,相对关联不大的,就指派某个副市长参加,以示重视。
楚天舒是班子里排名最靠后的副市长,上面一有通知连线视频会议,市府办多半会安排他参加,这似乎也成了一个惯例。
谁排名靠后,谁会议就多,尤其是那些不太紧要的视频会议,没人乐意参加,就都落在了楚天舒的头上。
视频会议本来是个很好的会议方式,只是很多好的措施与办法,在贯彻执行的过程中,一不留神就被官僚主义和形式主义把经给念歪了,反倒成了被抱怨的对象。
视频会开得又闷又长。
先是国家某部委组织的几个省直辖市作经验发言。
之后,由一位副部长总结成绩,部署下一阶段的工作。
然后,由部长作重要指示。
由于是专题会议,与下面的关系不大,参加会议的人,包括楚天舒在内,都听得昏昏欲睡。
但还必须强撑着,作洗耳恭听状。
要是干别的事情或离开分会场,镜头切换时被主会场捕捉到,挨批评就不是某个人,而是青原市对会议不重视。
好不容易盼着某部委的会议议程结束,镜头一转,又到了省政府三号会议厅,新任副省长伊海涛结合东南省实际讲几点意见,讲话的内容与部委领导的重要指示大同小异。
伊海涛讲完了,楚天舒还得打起精神,给青原市下面连线的区县谈几点体会和看法,讲之前一看表,已过了下班时间,便匆匆总结几句,就宣布散会。
下午开的是市长办公会。
会上,副市长们一个个轮流发言,总结各自的工作,汇报下一步工作设想,边谈边议,有些好决定的事项当场就议定了,有些还存在困难就议而不决,回去补充依据,留待下一次会议再议。
楚天舒分管文教卫,协助常务副市长简若明分管城建、信访等方面的工作,因为排名靠后,他不好对其他副市长的工作谈看法,更不能抢先发言,几乎一个下午,都那么坐着,听着,记着,快下班了,才轮到他谈工作,只能简单扼要地说说了。
因为楚天舒分管文教卫,同时协助简若明分管几个方面的工作,平时都会一并请示汇报,其他副市长也没有必要多议了。
所以,楚天舒一说完,大家都不说话,等市长郎茂才作总结发言。
散会后,楚天舒脑子都有点麻木了。
上任三个月来,几乎都处于这种状态,成天没闲着,但回想起来,又说不出来都忙了些什么,在淡去了当选副市长的新鲜和激动之后,楚天舒还是不太适应这个新角色。
楚天舒以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就由南岭县委书记升任青原市副市长,进入了厅局级干部的行列,工作性质也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南岭县,楚天舒处于大权在握一把手的决策地位,而现在的副市长,必须服从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的指挥,在政府班子内部,他的排名靠后,凡是不很重要又需要市领导到场的活动,多半是他出面应付。
遇到临时突发事件,其他副市长觉得棘手或烫手,也多半安排楚天舒出面处置,理由很简单,楚副市长在南岭县干过,经验丰富啊。
事后,楚天舒不止一次地在简若明面前自嘲说,明姐,你当初极力把我推上来,就是缺一个救火队员吧。
简若明笑道,小楚,你堂堂一个副市长,怎么是救火队员呢?最起码,也是一名救火队长嘛。
在外人眼里风光无限的一个副市长,在楚天舒自己看来,总感觉有力使不上,偶尔还有点憋屈。
按照世纪阳光老板卫世杰的说法,老楚虽然升了副市长,却没有权力按自己的想法施展拳脚,哈哈,没想到啊,别人都是闲的蛋疼,你楚副市长倒好,是特么忙得蛋疼。
对于卫世杰的冷嘲热讽,楚天舒只能一笑了之。
一大早,向晚晴就去了省城临江,送舅舅林国栋赴北京就任中纪委副书记,本来楚天舒也要去的,因为已经通知了要开两个会,实在走不开,就让向晚晴一个人去了。
送走了林国栋,向晚晴去了江北的“世外桃源”,看望楚爸爸和楚妈妈,回到青原的家里,已经是傍晚了。
当选副市长之后,楚天舒把“丹桂飘香”的小别墅退还给了吴梦蝶,在市委大院不远的“水墨丹青”小区里,租下了这套三室两厅的房子。
吃过晚饭,两人坐在沙发上聊天。
“唉,舅舅怎么说走就走了呢?”向晚晴叹了口气。
“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嘛!”楚天舒安慰了向晚晴,自己却也轻叹一声:“唉,听说舅舅调走,我心里也挺不是个滋味啊。”
“干嘛,未必舅舅不在,你还干不了工作了?是不是觉得,没了舅舅这颗大树,你找到不地方乘凉了?”向晚晴心情不好,狠狠地刺了他一句,郑重其事地正告道:“天舒,舅舅可让我转告你,一定要耐得住寂寞,守得住底线,干得出成绩!”
“你看你,想哪儿去了?”楚天舒搂住了向晚晴,说:“我是想,舅舅是你最亲最亲的人,他这一走,你们不知道什么能再见上一面了!都怪我,要不是我拖累你,你完全可以跟着舅舅调北京去。”
“怎么能怪你呢?”向晚晴展颜一笑,手指在楚天舒的额头上一点,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谁叫我瞎了眼,看上你这个坏家伙呢!”
“呵呵!”楚天舒傻笑一声,转移了话题:“咱爸咱妈还好么?”
“好着呢!就是……”向晚晴欲言又止。
“就是什么?”
“爸倒没说什么,妈说,她年纪大了,再过几年,怕是带不动孙子了!”
“妈说的也对,趁着现在工作不太忙,抓紧造个小人吧!”楚天舒猛地抱起向晚晴,走进了卧室,行“乌风”朝拜之礼。
欢娱过后,两人拥在被窝里,絮语绵绵,直到半夜才入睡。
睡意蒙眬中,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