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绝世姿容的脸!
每一寸如荧玉般的肌肤之下,都仿佛有水波流动,剔透得如同那微微的月光下没有一丝杂质的水晶,又没有那种水晶的冰冷坚硬,反倒是像羊脂暖玉一般温润细腻。
她的鼻子小巧玲珑,没有那种高得如同屏风似的突兀,也没有那种鹰勾一般的阴鹜,浑然天成,让人不自觉地就想要怜爱地伸出手指,在她的鼻头上点上那么一点。
她的唇薄薄的,淡淡的,没有一丝儿的那种涂抹后的艳红,淡淡的,就像是被遮掩在了一副古老的水墨山水后边。
还有那就像是醉酒后的丹青妙手信手淡墨,却又妙到豪巅勾勒出的两道娥眉,以及那一头如同远方青山薄雾一般的青丝,和那娥眉之下,被几丝慌乱的秀发遮挡的眼眸。
这,简直就是一个画中的女子!或者说,她就是一副最美丽的水墨画作!难怪她会用面纱蒙面,这样的美丽,原本就不属于人间。秦斩敢说,这是他见过的最美的一张脸,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一个百姓人家的女儿,会美丽如斯。
那双秦斩本就觉得美丽的眼眸嵌在这样一张脸上,更加显得美丽。只是秦斩见过那眼中的勇敢,见过那眼中的坚持,见过那眼中讥诮,不屑,俏皮,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双美丽眼眸中的惊恐,以及后悔。
她惊恐,是因为她的墙上破了一个大洞!是因为她房间的地板上躺着一个如同死尸般的男人!是因为她的面前站着一个为她的容颜惊愕的男子!
躺在地上的是刚刚走出这里的唐狱。他自以为已经从这辈子最靠近地狱的一个坑里拉出了陷落的脚,并爬回了光明照耀的人间,谁知道转身就被一个丝毫没有危险气息的青年公子一脚踢入了真正的地狱。
那个站在墙壁的破洞前,遮住了外面的光,让那些迫不及待地想涌进进这个房间,一睹梅素手那绝世容颜的光亮委屈地只能从他和墙壁破洞的缝隙中钻入,傻傻地看着梅素手的脸发呆的青年公子,确实不像是一个危险的人。
可是,偏偏就是他将苏州城方圆百里内最危险的人送进了地狱。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青年公子终于开口解释,却发觉自己的喉头有些发干。
他看见有人进来,连忙将脸转过,目光对着秦斩和梅文华,指着不知死活的唐狱,解释道:“在下柳落,只是一不小心将这个人踢了进来,绝非是有意闯入,惊了这位姑娘,实在是罪过。”他看着秦斩和梅文华,其实就是想不受梅素手那如画的容颜影响,可是说着,目光却还是忍不住地往梅素手那边飘去。
这个人,竟然是柳落!
江南四公子中的柳落!
秦斩见过花错,见过风止,更和云散举杯畅饮,相谈甚欢,如今又见到了柳落,名动江湖的江南四公子,他竟然全部都见过了。
只是这位柳落柳公子,眼前的这个样子却完全和其余三人在同一条水平线,他甚至有些慌乱。
当然了,这或许也不是他平日里的样子,只是在见到梅素手这样的容颜之下,才会让他手足无措。
“没事,不过是破了一面墙而已。”梅素手毕竟有着和她容貌完全不匹配的性格,虽然突然起来的破墙闯入让她自然而然地惊恐,可是在看清楚形势之后,那惊恐也随之而去。只是,她的眼中,却仍旧藏着一缕抹之不掉的遗憾,只是不知道她的遗憾为何。
柳落听了她的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他那样子,就仿佛如果梅素手不能原谅他,或者是会很长时间因此而惊恐,没有安全感的话,那么他就是犯下了即便将天补上都不能弥补的罪过一般。
柳落走到梅素手的面前,先是告了个罪,然后坚定地说道:“小姐放心,我一定亲手将这面墙修好。”
他原本也是风流公子,江南四公子,除了云散有些不靠谱之外,其余哪一个不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这江湖上也不知道有多少美丽的少女想和他们走在一起,可是却又觉得自惭形愧,可是当柳落站在梅素手的面前时,他竟然平庸得像一个整日为了柴米油盐算计的百姓,没有了丝毫的光彩。
或许柳落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别人和自己觉得,他配不上一个女子。
这个念头若是放到江湖上去,会有人信么?
“不用了。”梅素手宛然一笑,看来她已经完全从惊恐中走出,回到了平日里的自己:“你来修不知道几时才能修好,给我银子就是了。”
柳落的嘴再次因为惊愕而大大地张开,大得足以塞下一个灯泡。或许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一个如同画中水墨之后的女子,这样一个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竟然会从嘴里说出“银子”这两个字。
像这样的女子,不是应该只依偎在花怑,用她那柔若无骨,春葱一般的手指抚摸着花的娇嫩,花的雨露和寂寞,微簇着她那仿佛隐藏着无数凄婉迷离的绝佳诗句的眉头,轻轻地咳嗽,独自怜伤么?
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一个应该和“银子”这种充满了铜臭的俗物沾上关系的女子。
可是,现实总是会撕开梦想的层层外衣。梅素手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只是一个生在普通百姓家的美丽女子罢了。或许她的家算得上富裕,可她仍旧是个俗人,凡俗之人。或者应该怪老天,给了她一副全然不符合她身份的容颜。
自古红颜薄命,红颜祸水。至少在现在这一刻,梅素手已经祸水了一次,她已经无情地将柳落对于美丽的梦想瞬间从天堂狠狠地砸落到了地底,埋入深处。
柳落愣了好半晌,然后从怀中摸出几锭银子,似乎很是失望地走了。
梅素手笑着拿起一锭银子,轻启她的唇,然后用她玉一般洁白无暇的贝齿在银子上咬了一咬。
“是真的,爹,我们发财了。”梅素手笑着,这一刻她在已不像是那远方的水墨山水,反倒像是初春里灿烂但是温和的阳光。
“这些银子,都可以让我们在盖一座酒楼了。”
梅素手仿佛很高兴,的确,柳落留下的银子远远超出了一堵墙的价值。天外横财,的确值得任何人高兴。
可是梅文华看着这些闪着让人迷失的光芒的银子,看着他女儿灿烂的笑容,脸上却没有哪怕一丝属于快乐的高兴。
梅素手看到了银子,也看到了秦斩。
看到秦斩的时候,她的笑容就没了,她又从初春灿烂的阳光,变成了山巅经年不化的冰雪。
“龙大侠,你刚才好威风啊!”
面对梅素手的讥嘲,秦斩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梅掌柜,我也该走了。”
“哦。”梅文华神不守舍地哦了一声,然后突然惊醒。“那我祝龙大侠一路顺风了。”
他没有留秦斩,因为他知道那根本没有作用。
秦斩也走了,他本来就只是来吃饭而已。
“素手……”
“爹。”
“你刚才有些反常。”
梅素手无言地笑了笑。
如同空谷中的幽兰,然后又变得更像是素雅的百合。
“我知道你给自己立下的誓言,可是……”
“爹爹……”梅素手俏皮地笑着说道:“小孩儿家的誓言,哪儿是当得了真的,你还真是老糊涂了呀?”
确实,一个坚守了从幼年到青春,一个小孩儿家的誓言,是当不得真的。
确实,梅文华是老糊涂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