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月, 谭宥溪与秦邦昊完全断绝联系。两人的生活,在短暂的交集后, 不可避免的分开,各自越行越远。air出道在即, 紧密的行程安排让谭宥溪疲于奔波,每天最多三个小时睡觉时间。长期处于渴睡状态的他,练成三秒不动就能睡着的神功。
谭宥溪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考虑他跟秦邦昊的未来。他们两人的工作、生活没有任何交集,本来不稳固的感情又陷入死局。未来?或许是谁都没率先说出口的那句结束。蓝鑫止对这种现状,既放心又担心。
又是通宵在公司练习的夜晚,谭宥溪突然睁开眼, 扫视四周。舞蹈室内没有开灯, 借着屋外明亮的月光,谭宥溪看清身边蓝鑫止的睡颜,那些或靠墙或趴在地板上身影,只能从轮廓上辨别出是谁。呆坐良久, 他站起, 把毯子盖在蓝鑫止身上,经过趴在椅面上熟睡的君梵,走到窗边。窗帘被悄无声息的拉开一道细缝,谭宥溪眯着眼睛往外看,直到月光变成阳光。放下窗帘边缘,谭宥溪揉着红红的眼睛往回走,就察觉叶岚看过来的视线。相视之后, 叶岚自然上翘的嘴角轮廓更深,毫无杂质的笑容浮现。
谭宥溪还没反应过来,叶岚就被某人壮硕的身型遮盖,视线上移,就看到司徒浩如雕塑般立体的面容。没有交谈,谭宥溪朝对方点点头,走到蓝鑫止身边,坐下,继续补眠。
“sea,你的表情要更冷硬,尾音不能拖。君梵,你的动作太死板,给人冲击感不够。林扬,把你擅自添加的小动作全部去掉。谭宥溪,3、4节开始,你的动作很容易慢一拍,如果耐力不够就去做基础训练,这种错误绝不允许存在于团体舞中。叶岚,你的问题,我单独跟你细讲。”
一天训练结束,司徒浩做总结。他的话语简短且不留任何情面,但没有任何成员敢反驳。
开始履行队长职责的他,在归队后短短一周内,用实力让所有质疑的人全部闭嘴。就连当初看他最不顺眼的林扬,如今也是心服口服。蓝鑫止远远看着他们,与冯秀玲相视而笑。有一个强大的队长,男团就成功了一半。即便现在仍然困难重重,但他们对air信心百倍。
“没想到董事局砍掉60%的经费后,我们还能赶上进度并完成整章专辑。难怪当初公司不肯放弃司徒,他是超乎想象的强大。”
让谭宥溪先上保姆车,蓝鑫止随后坐在软软的椅子上,舒服的长叹一声。想到晚上能睡床,而不是冰凉的地板,他的心情非常愉悦。
“恩。”
谭宥溪难得的嘴角上翘,靠在椅背上,认真的点头。
想起横亘在心中大半月的石头,蓝鑫止忍不住重复的说。
“他真的厉害。”
要知道,几周前air只有一首同名主打歌和两首副歌,而削减后的经费,根本不够请好点的作词作曲人。歌的数目都不够,专辑肯定出不来。何况,还有服装费等必要支出,那点钱远远不够。为此,他、冯秀玲还有整个制作组,急火攻心,整日吃不下饭。解决大家燃眉之急的三首新歌,是司徒浩一手包办作词作曲到编舞,其中一首还被制作组选定为第二首主打歌。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司徒浩的强大,是在叶岚稳定他情绪和行为后,才能展露出来。没有叶岚,就没有现在的司徒浩。
“叶岚的性格在你们中算不错的,但是……总有些我说不出的感觉。我很难想象司徒浩会受到他的制约。”
说起司徒浩,就很自然的想到叶岚,蓝鑫止随口笑着说道。闻言,谭宥溪飞快的给出答案。
“笑容。”
“笑容?”
蓝鑫止摆手表示不赞同。
“以前公司派了多少温柔可人的助理去安抚他,那些人比叶岚笑的更好看,也没用。”
“不是。”
指着额头,谭宥溪一字一句的说。
“他这里写着【爱笑】。”
听到这种答案,蓝鑫止眼角忍不住抽搐。
“笑容是他的群攻技能,不是一对一的祝福魔法,很强大。”
依旧不理解的蓝鑫止,在谭宥溪认真的解释后,终于顿悟。
“你是指他的笑容,无意识却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本身没有任何含义,不是特定时间对确定的某个人,是对所有人。在某些人情绪心情不好的时候,偶然看到这样的笑容,就深深刻在心里,就像司徒浩?”
谭宥溪点头。
蓝鑫止轻笑,心想,没想到游戏狂人对世界的感知,有时候跟那些多愁善感的诗人类似。
你无意的笑容,他的风景么,听起来倒是挺浪漫。
“看见,我心情会变好,很好。”
谭宥溪的低喃传入耳朵,蓝鑫止装作没听见,躺在椅背上休息。在这段时间内,宥溪果然会为了秦邦昊而烦恼,虽然他时刻注意其情绪变化,却始终没有察觉异样,没有!原来他真的无法用保护,去保证宥溪的幸福。
保姆车内恢复静寂,怀着各种心思而陷入沉睡中的两人,在被司机小刘叫醒后下车。宿舍门下停着一辆熟悉的车,秦邦昊俊朗的面容出现,蓝鑫止皱眉,却无奈的察觉谭宥溪的眼睛骤然变亮几倍。
“我每次来你们都不在。”
秦邦昊深深的看着谭宥溪。
“这里不方便,如果你愿意,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谭宥溪点头,双手插在口袋,转身上楼。蓝鑫止嘴皮抖动,却意外的没有开口。没有遭到经纪人的阻挠,秦邦昊揪紧的心稍稍有些放松。看着谭宥溪的背影,大神下意识舔着嘴唇,跟着踏上楼梯。
刚进屋,蓝鑫止迟疑一会,还是没有跟着谭宥溪和秦邦昊进房内。看着紧闭的门板,他松开握紧的拳,转身进入自己的房间。
哭笑不得的拦住谭宥溪的鞠躬,秦邦昊转身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坐在谭宥溪的床上,然后拍拍他右边的床面,说。
“谭宥溪,你坐到我身边来。”
某人的眼角瞬间吊高,秦邦昊盯着他的反应,心提到嗓子眼。此刻,某位大神不得不承认,他切实感受到阔别多年的恐惧。死寂的沉默中,谭宥溪终于抬脚,走到秦邦昊的右边,顿了顿,又走到前辈左边,盯着床单印花,慢吞吞的开口。
“我想坐左边,不坐右边。”
“……你刚才在考虑这种问题?!”
上扬的音调最终压下来,秦邦昊看着谭宥溪认真的点头,某大神觉得自己的心脏不够坚强。
“男左女右,我是男人。”
坐在床上,谭宥溪看着秦邦昊的眼睛,肯定的说道。
“我知道。”
秦邦昊低头笑着,语气坚定的重复道。
“没有人比我更确定这点。谭宥溪,我知道。”
在感情萌芽之时,他就因谭宥溪的性别而退缩,坦率的承认自己的心意后,这心结也无法放下。他是真心想跟谭宥溪走到最后,内心深处却对这段感情也抱着怀疑。对限制这段感情的世俗看法感到无奈,他费尽心机,还自以为是保护谭宥溪,最终发现,自己也是个俗人。
“想在你和父母之间找平衡点,以为永不结婚是对大家最好的决定,却忘记你们是我最不该隐瞒的人。谭宥溪,对不起。”
秦邦昊微笑着开口,谭宥溪呆呆的看着前辈,慢条斯理的摇头回答。
“没关系。”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肯定了两件事情。我爱你,想亲手把你要的道具交给你。可我还是会考虑很多方方面面,无法像你这样坦率。”
起身,秦邦昊双手压在谭宥溪身体两侧,由站立姿势突然蹲下。原本仰头的谭宥溪,顺着这一姿势而视线下落,看见前辈的笑容,心里闷闷的。
“尤其是父母,为了感情而舍弃他们,我做不到。但,我也不会为了父母而违背自己的心意。给我一段时间,等时机成熟,再让我慢慢告诉他们。同时,我答应你,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站在你身边。面对事情,我会有很多理由,可能不会对你解释,但只要你问,我不会隐瞒。”
“谭宥溪,你的心意我不想辜负。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留在我身边?”
没有回答,半分钟的沉默后,谭宥溪才慢条斯理的开口。
“前辈,我是男人。”
“我知道。”
“我喜欢你。”
“我知道。”
“我吃南瓜。”
“我不常吃,但是会做的很好吃。”
认真的看着秦邦昊,谭宥溪点头,回答最初的问题。
“好。”
“……你愿不愿意搬来跟我住?”
秦邦昊笑看谭宥溪瞪圆的眼珠,解释道。
“我们都很忙,特地约时间见面的机会很少。住在一起,双方有更多的见面机会。同时,你也能了解我的生活习惯。”
停顿片刻,秦邦昊不好意思的撇过脸补充。
“你住客房我住主卧,就是像合租那种,你不用担心……别的。”
“好。”
完全没有想到其他方面的谭宥溪,依旧是慢半拍的回答。他的话音刚落,秦邦昊迅速起身,熟门熟路的找到行李箱的位置,打开衣柜开始清衣服。站在前辈身边,谭宥溪呆呆的而看着几分钟,转身往外走。
“我跟蓝鑫止说。”
弯腰将衣服放进行李箱,秦邦昊迟疑的起身,看着谭宥溪远去的背影,没有开口阻止。当初他决定自己去和经纪人谈,但是,宥溪才是最有资格去说的人。
这个月,秦邦昊在工作私事间忙的团团转,很久没有收拾过家里,到处是脏乱一片。麻利的将楼上楼下收拾干净,最后剩下客房的地板。拖地的某大神,顺着污浊的痕迹拖去,拖把边缘撞击在某人的鞋子上。
“宥溪,挪开。”
“这里不需要拖。”
捏着psp,谭宥溪站在原地不动。秦邦昊指着他鞋子没有盖住的小半块灰印,刚想开口,发现某人迅速把脚外挪,将“暴露”的小脏块踩在脚底下。某前辈起身,与谭宥溪视线交汇,后者仍旧一副面瘫脸,在对视中眼睛越瞪越圆,似乎是想震慑住秦邦昊。
“宥溪,能不能告诉我你包庇……一块污渍的原因?”
忍不住捏着谭宥溪的脸颊,秦邦昊无可奈何的笑着问。
“前辈,这是细菌的世界。”
把psp的页面翻给秦邦昊看,游戏里像细菌模样的卡通生物,或是融合生子,或是搬运食物和必需品,还有些组成各种各样的东西。
“他们对我们没有害,只是出现在干净的地板,就被认定为不好的东西。他们跟蚁穴、蜂巢一样,辛苦建立的世界,却被我们轻易的摧毁。不好。”
顿了顿,谭宥溪接着说。
“就像长在花坛里的杂草,就像出生时不太健康的小动物。”
就像在异性恋世界里格格不入的同性之间的感情……
有所触动,秦邦昊在心里加了一句,看着面无表情的谭宥溪,边大幅度点头边说。
“本身并没有错,却被强者随意的定下不好的属性,很可怜。前辈,能不能不要擦掉它们?”
轻笑出声,秦邦昊放开拖把,背对谭宥溪蹲下,把某呆木的双手挽上自己的脖颈,双手搂住对方的腿关节,起身。转过身,瞟着眼角塌下的谭宥溪,秦邦昊低头又笑了一阵。
“抓住我,别掉下来。”
某人依旧慢半拍的点头,秦邦昊松开手,去拿拖把柄。完全暴露出来的污渍,在白色的大理石地砖上异常明显。将拖把放上去之前,秦邦昊笑着摸摸背上人的脑袋,语调温柔。
“擦掉没关系,它们比我们想的都坚强,而且永远不会消失,在任何恶劣的环境都能生存,不用担心。”
“……”
呆呆的看着污渍越来越小,谭宥溪听见“嘟嘟” 的奇怪声音,望去,眼睛顿时瞪的滚圆。放在床头柜上的乌龟缸里,原本总是顶玻璃的那只乌龟,现在不停顶着缩壳龟,它一顶另外一只就冒头,似乎乐此不疲玩着这个互动游戏,而不是当初谁也不理谁的模样。双手紧握,双腿更加用力缠着前辈的腰部,谭宥溪的眼睛弯成月牙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