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歌奋力的游在深海之上,浪花湮没了她娇小的身影,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靠近龙之卷风。
飓风袭来,像是海面上的一场沙尘暴,渐迷人眼。
冰冷海水湿透了她的衣裳,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寒气彻骨,浑身上下万千个毛孔都被刺激的收缩了起来。
轻歌吐了口咸海水,似水蛇般朝龙卷风那里游去,湿哒哒的白发耷拉在刀削似得肩上。
越往近,轻歌越是看见,龙卷风的中央处,一抹红色身影,似南冥黄土下徐徐怒放的血莲,妖冶,娇媚。
轻歌忽然发觉,海水沉重,似泰山般朝她身上压去。
头昏眼花,脑袋发热,海水流进了轻歌眸子里,瞳孔底下绿光涌动。
深海下,似有幽灵在呼唤着她。
轻歌跌进了海底,她透过延绵起伏的碧蓝海浪,看见了天边的晓月,东方冉冉升起的朝阳,还有全力以赴,不要命似得朝她扑来的身影。
那是姬月,他踏水无痕,在深海上来去如风,龙卷风愤怒的朝他碾压,却奈何不了他,
轻歌无力的抬起手,在沉然的海水里,朝姬月伸去。
白发散开,乱了两季秋冬。
轻歌浑浑噩噩,昏昏沉沉,似有人拿着粗厚的缰绳用力的勒着她细嫩的脖子,窒息,痛苦。
海水里,轻歌蓦地睁开一双眼眸,幽绿的眸,似深海之下最毒的蛇。
轻歌戒备的看向四周,空旷天地,唯有海水起波澜,各式各样的海鱼游来游去。
轻歌虚眯起眸子——
她在这海里,竟然能够呼吸自如。
“溯游的弟子?”
婴儿稚嫩软糯的声音响起,端的是老气横秋。
轻歌警戒,身体紧绷成一根随时崩断的弦,她迅速朝身后发出声源之地看去。
后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漆黑的椅子,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孩童学着大人有模有样的坐在椅上,身上就穿着一条殷红的肚兜,肥嘟嘟的脚丫子没有任何修饰,肥嫩的双腿盘了起来,脑袋上的头发被剃得光秃秃的,后脑勺那里留了一条很长的鞭子。
孩童的眼睛,像魔障一样,是深棕的颜彩。
“溯游那老头眼光不错。”
孩童抬起手,指着轻歌,微微抬起下颌,嚣张的道:“你,叫夜轻歌是吧,来给我捶捶背,瞧我这一把老骨头,都快要僵了。”
轻歌:“……”
“哟,还挺倔的嘛,不愧是溯游看上的徒弟。”孩童双手抱臂,小小的身子深陷进了椅背之中。
轻歌想,若这小子手里叼着根烟的话,就是确确实实的二百五,啊呸,是钻石王老五。
孩童又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这么多年过去,想来无虞也有一百多岁了,我那会儿还在的时候,无虞这老头子就年过花甲了,也不知道现在死没死,不过这种人死了也是浪费棺材钱,钟海那崽子,也不知道脾气是不是还和当年一样火爆,突然想起来有一次和钟海下山,钟海对人家姑娘一见钟情,脑子一根筋的把姑娘抱回了家,回迦蓝后被无虞打了一顿,那叫个惨,空虚向来闲情野鹤,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轻歌细细的听着孩童的话,蓦地抬眸,朝孩童看去,错愕的道:“你是,迦蓝五长老,灵童?!”
那个传说中的天才,后来落之海啸发生时,为救迦蓝以身填海的五长老。
“小娃娃蛮聪明的。”灵童赞赏的看着轻歌。
轻歌满额黑线,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童,喊她作小娃娃?
“龙卷风是你引起的?”轻歌警戒的看着灵童,手腕微微拱起,放在腰肢。
一旦有危险,她能随时拔出明王刀自救。
灵童打了个响指,从黑椅上跃了下来,笑眯眯的道:“溯游的小徒儿来了,作为师弟的我是不是该欢迎一下?”
轻歌眯起绿眸。
在落之海啸的传说里,五长老灵童和四长老空虚都是属于神话一般的人物,两个都死了,都是为迦蓝而死。
然,深入之后轻歌发现,焚月殿有空虚的屏风,空虚与她娘亲有孽缘,碧落海下,几十年前就该葬身的灵童,如今鲜活得很,还保持孩童模样。
诡异,神秘。
“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还活着?我怎么没死?”灵童侧着脑袋,天真无邪的看着轻歌,他抬起圆嫩的手,把玩着自后脑勺上垂下来的辫子。
轻歌不言,沉默。
她在观察四周的地形,以灵童为中心,十步开外,海鱼不敢靠近,这里虽然有海水,但是人类能够呼吸,就像是在平地上一样。
这会儿,她可以断定,龙卷风是灵童引起的。
当时她想了很多人,唯独没有想过灵童。
如今看来,世上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
轰!
一双皮包骨异常枯老的手从后面紧紧攥住了轻歌的脖颈,轻歌涨红了脸,双手发凉。
她并未自乱阵脚,而是动作迅速的拿出了明王刀,刀身在手心里一转,便换了个方向,刀尖朝后,轻歌快狠准,没有丝毫的留情,朝身后之人捅去。
刺啦——
一层薄薄的皮肤,好似被漆黑锃亮的明王刀的撕裂。
轻歌脖子上藤蔓似得双手终于有所松动,轻歌借机逃离桎梏,她回头看去,看见袭击她之人时,峨眉狠狠蹙了一下。
老人穿着单薄的衣裳,头上戴着斗笠,阴鸷的眼如鹰隼般冷晦犀利,从斗笠下的水平线里穿透出来,落在轻歌肌肤上,轻歌感觉皮肤都要着火了。
这是,船夫!
灵童的手向上扬起,手指一向,清脆声起,老人残忍一笑,野性獠牙,朝轻歌扑去。
轻歌站定在原地,淡淡的看着手中的明王刀。
明王刀的刀尖上,挂着一层苍老的人皮,皮上和刀上都没有血,船夫的身上,也没有任何的血迹,只是被明王刀捅破了一层皮,出现了一个窟窿,从那个窟窿,可以清晰的看见,白骨森然!
轻歌惊愕的发现,船夫的身上,没有血、肉、筋脉,只有骨头,和那一层极其薄的皮。
嗒——
灵童坐在黑椅上翘着二郎腿,打了个响指。
船夫如狼似虎,凶猛的扑向发怵的轻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