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锤犹豫了一下,咬咬牙道:“非小人等偷工减料不用心,实在是迫不得已啊,朝廷每年拨给军器局的银子才三千多两,分到各工坊就所剩无几了,小人等都已经几个月没拿到饷银了,人手也严重不足,兵部催要盔甲又急,若是到期无法交付,小人等都要挨板子,只能如此应付,所以小人等都羞于在制成的盔甲上刻上自己的名字,实在是有辱先人传给我等的手艺啊!……”
郭致远听得目瞪口呆,他每年在东蕃军工厂砸下去的银子不少于两百万两,而堂堂的大明军器局朝廷每年才拨给三千多两银子,这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了!连忙转头问一旁的郑国柱:“他所言是否属实?……”
郑国柱有些汗颜地点了点头道:“属实,今岁朝廷拨给军器局的费用只有3780两,工部衙门也曾多次上奏朝廷,要求增加经费,不过如今国库空虚……”
郭致远恨恨地摆了摆手道:“银子本官来想办法,国之重器,岂能吝惜投入!……”说着又转头对李铁锤正色道:“李铁锤,本官保证补足尔等饷银,而且从今日起,将尔等饷银提高一倍,不足匠户也全部补足,尔等可能向本官保证,从今往后所制盔甲皆为良品,绝不偷工减料?!……”
李铁锤一听自是大喜过望,带着众工匠倒头便拜,大声道:“大人肯为小人等主持公道,小人等若是再偷工减料,应付差事,岂非猪狗不如?小人保证从今往后所制盔甲绝无次品,大人可随时派人抽查……”
正说着,先前那年轻工匠领着军器局副使急匆匆地赶来了,那军器局副使不认识郭致远,却是认识郑国柱和许惊雷的,而郑国柱和许惊雷还站在郭致远身后,便知道那年轻工匠所言有工部大员前来视察所言非虚,慌忙向郭致远下跪行礼道:“下官曹得志见过大人,不知大人前来视察,有失远迎,请大人恕罪……”
郭致远见这曹得志衣冠不整,睡眼惺忪,显然是方才在当差时间躲懒睡觉,心中十分不悦,不过倒也没有急着发作,瞟了那曹得志一眼,摆摆手道:“起来说话吧,本官今日视察军器局,便是要了解军器局的真实情况,你既为军器局副使,想必对军器局的情况十分了解,便给本官介绍一下吧……”
曹得志一听顿时冷汗直流,他能当上这个军器局副使靠的是溜须拍马,对业务方面却是一窍不通,加上军器局大使张乃望比较强势,很多事不让他这个副手插手,他也乐得清闲,平日里偷奸耍滑混日子,郭致远让他介绍军器局的情况他哪里答得上来啊,好在他还有些急智,左右看了一下,慌张道:“此处过于嘈杂,不如请大人移步到下官的签押房,下官再为大人介绍情况可好?……”
郭致远看了这盔甲工坊的情况就知道这军器局的管理完全是一团糟,其他工坊估计情况也好不了多少,而且这军器局副使已经知道自己来了,自己继续微服私访也没有意义了,便点了点头道:“也好,那便去你的签押房吧!……”
跟着曹得志来到签押房,曹得志叫来几名书吏给郭致远介绍军器局的情况,可有什么样的上司就有什么样的下属,那几名书吏也是半桶水,给郭致远介绍的情况都是郭致远上午在工部衙门看到的资料上有的,郭致远问到具体问题就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了。
郭致远一看是这种情况就知道这军器局的管理班子只怕从上到下都烂透了,指望从他们身上了解到军器局的真实情况纯粹是白费力气,便摆摆手手冷冷地道:“不用介绍了,你们将军器局的往来账目和匠户名册拿来,本官自己查阅……”
曹得志一听心里就咯噔一下,他这个军器局副使虽然是混日子的,但也知道军器局的往来账目是经不起查的,心里暗暗着急,又不敢违逆郭致远的命令,只得让书吏们去拿军器局的往来账目和匠户名册给郭致远查阅,暗中却赶紧派人去通知军器局大使张乃望了。
郭致远拿着军器局的往来账目和匠户名册翻阅起来,他虽然不是搞审计出身,可是只是随便翻阅了一下军器局的往来账目就发现上面错漏百出,完全是一本烂账,再看那匠户名册就更加是怒火中烧了,方才他在盔甲工坊只看到了十几个工匠,但是名册上却足足有一百二十多人,他早知道军器局肯定存在吃空饷的情况,但现在看到的情况却远比他想象的严重得多!
看到这样的情况,郭致远也懒得发火了,这军器局的管理班子已经烂透了,肯定是要换掉的,所以直接拿起工匠名册递给许惊雷道:“许大人,你拿着这名册去各工坊按人头点名,看看实际人数有多少?……”
“是!”许惊雷接过名册领命而去。
曹得志一听脸都吓白了,要照郭致远这样查非出大事不可,连忙结结巴巴地道:“大…大人,这…名册做…做不得数的,有些匠…匠户告…告病在…在家休养,未…未来当差……”
郭致远却看也不看曹得志,直接转头又对郑国柱吩咐道:“郑大人,你速回工部衙门调几名精干书吏过来,给本官好好查一查这军器局的往来账目!……”
曹得志这下吓得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郭致远这是准备把军器局查个底朝天啊!这可如何是好呢?!
“等一等!”这时一名满身酒气身穿九品官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斜了郭致远一眼,大刺刺地朝郭致远拱了拱手道:“这位可是新任工部右侍郎郭大人?下官军器局大使张乃望见过大人,大人到我这军器局来视察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下官一声,也好让下官做些准备啊!大人到我军器局来视察,下官自是非常欢迎,但是这账却是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