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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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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阴天, 大雨将至,气压低得很,倒是和扫墓的心情很应景。

碰上上班高峰期, 车子在城区走走停停耽搁了老半天, 出了城区道路才畅通起来。

傅明灼抱了一大束花坐在后座看着窗外发呆,车里溢满花朵的芬芳。

那家花店和他们此行的目的不顺路,不过傅家的司机很自觉饶了老一大圈, 带着傅明灼去到那里,很雅致的一家店,没开在闹市区, 一半是花店一半是书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早上的原因冷清得很,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一点没冤枉它。

而且占地面积未免太大了点,即便不在闹市区, 这个平方的店面租金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怎么看怎么入不敷出。

“我哥哥说, 我妈妈以前很喜欢到这家店里来。”傅明灼告诉宴随。

那就解释得通了, 想必为了保住母亲生前喜爱的花店, 傅行此进行了一点资金投入。

傅明灼显然是熟客,花店员工看到是她, 堆了笑迎上来:“灼灼, 你又要去看你妈妈吗?花是不是和以前一样?”

傅明灼点头, 默了又添一句:“要很多花。”

“好嘞。”

花店员工立刻熟门熟路在花堆间穿梭,不一会,一束由粉玫瑰, 白桔梗,淡紫色满天星,相思梅,银叶菊,尤加利叶组合而成的花束由烫着淡金色暗纹的烟紫色包花纸包起来,包花纸的上层边缘是精致的镂空雕花,束带则由不知名的植物叶编制而成,末端还缀着铃铛,淡雅又别致。

“今天心情不好啊?”难得看到全程安安静静不吵不闹的傅明灼,花店员工不由得关心道,转眼目光又被宴随吸引,从前从未见兄妹俩带着别人前去扫墓,不免好奇心发作,“今天怎么没和哥哥一起来?”

傅明灼说:“这是我姐姐。”

对方恍然大悟地“啊”一声,并没有在姐姐是真的姐姐还是嫂嫂这个问题中纠结,直接默认了后者:“好漂亮,和你哥哥很配呢。”

半路上,傅行此打电话过来关心,当然打的又是宴随的手机,这个时候宴随已经懒得再去思考他为什么不直接打司机的电话,因为连傅明灼的手机他都不打——

对,没错,早餐起床那会,宴随翻傅明灼的行李箱给她挑衣服,惊讶发现她有自己的手机,据说平时怕她贪玩没节制,所以傅行此不给她使用,但是出门旅游为了方便联系是交给她自己保管的。

那么两日来,这两兄妹通过她联系彼此的行为便十分诡异了。

傅明灼面不改色:“我忘记手机在我自己这里了。”

几次接触下来,宴随不难发现这孩子看着单纯无害,事实上人小鬼大且随机应变能力绝佳,她的话宴随不敢全信。

何况,她忘记了难道,傅行此也忘记了么?

再看到傅行此的来电显示,宴随直接把手机给了傅明灼。

傅行此也不外乎是一些关心,问家里的天气,问她到了北郊山没有,另外就是老生常谈地告诉她不要把罪责都扛到自己身上。傅明灼还是老样子,他说什么她应什么,绝不主动挑话题,到最后傅行此让她把手机给宴随,她终于有话主动要说,叫了他一声:“哥哥。”

“嗯?”

“花店的阿姨说姐姐和你很配。”

一旁闭目养神的宴随无奈睁开眼:“……”

傅行此也停顿了一小会,才淡淡接了一句“是吗?”

“是啊。”傅明灼点头,“她说姐姐很漂亮,你很帅。”后半句是她自己加的。

“我知道了。”傅行此应道,“你把手机给宴随姐姐。”

狭小的车内空间弥漫起一阵八卦的味道。

傅明灼自是不必多说,明晃晃地擦亮眼睛竖起耳朵关注哥哥和姐姐的通话,就连前方一丝不苟开车的司机,宴随都仿佛从他头发稀少的后脑勺里面看出了浓浓的打探意味。

“喂。”

傅行此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并没有被花店阿姨的话所影响,开口第一句:“免提?”

“没。”听筒。

“傅明灼待会情绪可能会很激动,要麻烦你照看着一点了。”

让傅明灼和司机失望了,他们现在的状况只能说这个。

到达北郊是半上午了,夏天难得有个凉快点的阴天,不过毕竟不是什么祭奠亡者的日子,山下的停车场很是空荡。

司机在车旁等候,宴随带着傅明灼上山。傅明灼个子矮,花束又大,抱着看不见路,但她非要自己带上去,不肯让宴随帮忙,她抱得艰难,台阶都没法连步走,蹒跚上行。

宴随无法,只能拉紧她后颈的衣料以防她摔倒。

傅明灼一路不停歇,筋疲力竭地来到山顶,喘着粗气站到母亲墓前,她的食指不由得攥得死紧,包花纸在她手下被挤压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照片里,梁赫之笑得温柔极了,她很漂亮,看起来很亲切,是一个光从面相就让人忍不住喜欢的女人。

可照片只是冰冷的照片,没有情感可言,即便是她心爱的孩子站在她面前悲痛欲绝,她依然只能如沐春风地笑。

宴随向她轻轻颔首致意。

她已故去十二年,但仍有很多人在惦记她,偌大的墓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和盆栽,其中一束已然干枯的花束和傅明灼手里拿着的一样,独特的包装一眼看去便知是出自同一家,想必是前不久傅行此带来的。

不多时,傅明灼的情绪便彻底绷不住了,她直直地跪倒在梁赫之墓前,膝盖砸在大理石上面发出一声不算小的闷响,她感觉不到痛,跪着走近墓碑,胡乱放下花束,伸手触摸梁赫之的照片,拼命道歉,语不成句:“妈妈对不起,妈妈对不起……都是我害的你,对不起妈妈……是我害哥哥没有家了……”

人是情感动物,有共情的本能,即便与墓中人毫无交集,宴随的鼻腔也发了酸。

由人及己,她和罗子琴算不上多母女情深,但失去母亲的画面光是在脑海里想象都让她痛不欲生,以至于她开始后悔前一天晚上在电话里对母亲的态度。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对很多人而言稀松平常不足挂齿的日常,是很多人梦里都想重新回去的团圆。

心疼傅明灼的同时,宴随忍不住想,当年年仅14岁的傅行此是如何撑过丧母之痛最难熬的时期。

她认识傅行此的时候,他已经吊儿郎当、漫不经心、待人处事刻薄又冷漠,说话做事全凭着自己的喜恶来。祝凯旋告诉过她,他曾是一个很阳光活泼的人。

站在这里,她第一次真正懂得他经历过的悲伤。

她心里泛起一阵骤痛,不知是为了谁。

连天地也似动了容,宴随脸上落下一滴水珠,很快,又是第二滴。

下雨了。

雨点淅淅沥沥地越来越密集,不多久,便将郁郁青山笼进烟雨中。

傅明灼在梁赫之墓前哭喊至喉咙沙哑最后脱了力,却仍不肯离去。

语音通话没有挂断,傅行此在电话那头全程听着。

“灼灼。”宴随在口袋中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随后在傅明灼身旁俯下身来,她的头上和脸上都蒙了一层细细的雨珠:“妈妈在看着你呢,她看着你哭却安慰不了你,她该多着急多痛心。还有哥哥,哥哥也会很担心你,他瞒了你这么多年就是因为不想看到你这样,他想让你像别的小朋友一样无忧无虑。你这样,他会很自责,责备自己没有保护好你。”

傅明灼额头抵在墓碑上,不说话,但是睫毛轻轻眨了眨。

“淋雨会感冒,妈妈和哥哥都会很担心,所以我们回家了,好不好?”

良久,傅明灼点了头。

“乖。”宴随拂去她脸上的水雾,“跟妈妈说再见。”

袋中手机震动一下。不用看,宴随也知道是傅行此的道谢。

雨天山路湿滑,下山途中宴随拉着傅明灼的手缓步而行。

走到半山腰,傅明灼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脚步顿了一下。

脑海中有念头一闪而过,宴随往旁边望去,在眼花缭乱的墓碑中,她一眼定住了目光。

是了,她记得宴连的母亲也葬在北郊山上。宴连母亲过世第一年,清明节的时候他们一家来扫墓,顺便过来祭奠。不过惹得罗子琴不高兴,此后宴其盛单独带着宴连过来,从不带她们母女。

就是那么遥远又模糊的回忆,时隔经年居然在潜意识里作祟。

有的时候那点看似荒唐的猜测准到可怕。

她并非凭借名字或照片认出宴连母亲,而是她认出了某一座墓前其中一束花。

烫着淡金色暗纹的烟紫色包花纸,包花纸的上层边缘的精致镂空雕花,植物叶编制而成的束带,束带末端缀着的铃铛。

淡雅,别致。

和傅行此傅明灼母亲墓前的一模一样。

还有一束,还很新鲜,显然才刚摆上去不久,傅母坟前众多鲜花中,也有一束相同的。

怪不得前一晚傅明灼听到宴姓露出苦思冥想的表情。

真相已经尘埃落定,不过宴随从不凭着猜臆行事,凡事都要一个明明白白的结果。

她慢慢走过去,站定。

目光从墓主人的照片开始,到名字,最后游离到立碑人。

爱女宴连泣立。

这些日子所有心软、所有动摇,还有蠢蠢欲动的靠近,不知名的悸动,都成了一场笑话,一瞬间被淋了个彻头彻尾,像只落汤鸡狼狈不堪。

她自嘲一笑。

“你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宴随,这下清醒了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宴随:我是那种随便凭着想象力就胡乱认定事实的人吗?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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