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剑山庄说来,也算是个不小的江湖势力,虽说隐居于七里坡,却也是虎踞龙盘了半边山脉。当年半边山庄烧毁,但此时择出两间能够供人居住的房间却也并不是难事。
月衍已经睡熟,墨肆替她掩好被子,一个人跃到了房顶上。繁星点点,倾洒在宛若鸦翼编织的天幕之上,灿然绝美。
院子中空地上架着羊骨的火堆还在袅袅的冒着烟,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墨肆于房顶坐定,望向了天半只缺一角的月亮。没坐一会儿,下方又是一道开门声传来。那声音极轻,不着痕迹。
“又想自己走?”琅琊跃上房顶,站在他的面前道:“多个人多份力。”
墨肆一笑,摇摇头:“光是一重地道便险些叫你们失了性命,我又怎能带着你们再一次同我涉险?琅琊,莫要拦我,这一次我自己走。”
“你身体里的奇毒未消,找个人搭伴儿至少还能在你毒发的时候替你收尸。”琅琊道。
墨肆道:“乌鸦嘴,就不能说些个好的?”
琅琊同他坐下,一起仰望着天幕,却上身后仰躺在了房顶上道:“你不带着月衍,我能理解,谁也不希望带着自己心爱的人涉险。可是你可有想过?她是不是这样想的?”
“至少要先活着。”
“像你当年那样,用大半条命换了齐王妃平安,过了四年生不如死的生活,却眼看着齐王抱得美人归?墨肆,不是我说你,与八年前相比,你真的是怂的可以。”琅琊对他道。
墨肆蓦地一笑:“若是可以,谁不想快意恩仇,仗剑天下无所牵挂?只是一旦有了牵挂,便是再也无法斩断的了。昔年,太小。”
琅琊点点头,不言。
半晌,他又开口道:“可是,你可有想过月衍?你现在是什么年纪,月衍又是什么年纪?人生在世,何必生死都留下遗憾啊。若是我,就算是隔着天王老子,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我最爱的女人怀里。”
他多大年岁?二十又六,以不算年轻。而月衍呢?年方十八,正是女子最好的年华。
“或许……以后会有更好的吧。”
“不会了。”下方,月衍的声音传来。
她一身紫红色的裙装,长而顺的发丝高高的束起,在头顶绑成一个马尾。在这清冷的月色下,恍似是谪落人世的月宫仙子。
房顶颇高,她上不来,便站在院中仰着头看他。月衍怀中还抱着那只白日墨肆捉来予她的兔子,她矮下身子将那只兔子放走,蓦地落下泪来,对他道:“师傅,就算是死,也要我在你身边啊。若是我太晚去找你,来世找不到你了,那要怎么办。”
瘦弱的姑娘,哭的带泪梨花。
墨肆只觉得心口被她哭的蓦地抽痛,他从房顶上跃下来,将那瘦弱的姑娘揽入怀中,轻声安慰着:“不会有事的,月衍。待我寻了佛铃果,便回来找你,好不好?”
“若是我不答应,你是不是又要背着我偷偷地走?像是齐王入昊城的那一次,像是北疆秋猎的那一次,像是从蜀中木府出来的那次?师傅,所有人都知道,你唯独不告诉我,为什么啊?”
她抿着唇不想再哭,却止不住汹涌落下的眼泪。月衍双手抹着眼睛,咬着下唇抽噎道:“月衍武功不好,但是我却会医会毒。虽然我的脑子不好用,但是师傅,我不怕吃苦,也不怕受累。你带着我好不好?”
院中的几个房间的灯都未亮,可屋中的人却都已经醒了过来。不知何时,绿如蓝与莫云澜也已经站到了门口处望着他二人。
没人说话,却都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二人。墨肆轻轻揉着月衍的头,待她哭的够了,才轻声道:“我带你去,天涯海角都带着你。我不会比你先死,你这么笨,去的晚会找不到我的。既然如此,换我去找你好了。”
月衍抱着他的腰,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世界上,或许不会有什么比这更叫人安定的动作了。而最让人无助的,却是心爱的女人在怀中哭泣,他却不知该怎么做。
“好了好了,这大半夜的,这么一闹也没得睡了。想必大半天大家也休息的好了,直接走吧。”绿如蓝高高挑起的眼角扫了下二人,当先关门进屋收拾东西来了。
有的时候,墨肆真的会想,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月衍没有薛明紫的睿智,没有绿如蓝的美艳,却偏偏的走到了他心尖尖的位置。
她就那样站着,只是轻轻皱一皱眉,都会牵绊他的心神。若是掉了眼泪,就会比他中了削骨之时还痛的难过。
起先,他还能像是局外人一般的平静的看着她哭完。可是现在……爱而不能忍啊。
究竟是有多爱,才会不能忍受咫尺的距离?
墨肆蓦地将她拉入到怀中,一个深吻,直至怀中的人儿似是一只受伤的小兽才将之放开。他以前额轻轻地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月衍,我们要在一起。”
“好,在一起。”她道。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次几人便学聪明了些,各种药物,照明的蜡烛,风干的肉干与清水备了个齐整。只是,鹰鸣涧下是终年不散的大雾,备的蜡烛也未必用的上。
鹰鸣涧下的平台,墨肆曾下去过,以他当时的体力已是勉强,二女怕是没那么容易下去。且下方淬了毒的飞镖极多,就算是月衍也未必能在材料不足的情况下解得开。
绿如蓝还好,功夫虽不及几人,但想要避开飞镖却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月衍……
一行五人走到鹰鸣涧,墨肆牵着月衍,对几人道:“下面不大好走,而且暗器颇多月衍和绿如蓝的体力怕是不行。一会儿我背着月衍先下去,你们跟着我,千万要小心。”
“师傅,我不用你背,我自己能走的。”月衍拍了拍手,笑嘻嘻的道:“我在北疆的时候摸鱼打鸟也是经常做的,不就是攀个岩么?没问题!”
墨肆一脸的不相信,浅浅皱眉道:“很危险,不行。”
“没事的,师傅,我说过不能拖你后腿的。”月衍信誓旦旦的,举起了三根手指比这头顶道:“师傅,我保证,我若是没力气了一定会和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