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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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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的门口种了一排不及人腿高的山茶花,院子正中央还有一颗高大的橘子树,每逢秋天果实成熟的时候,便会落下吃不完的酸橘子。

花坛里新移栽了几棵月季,开的花儿娇艳美丽,很是能招蜂引蝶。

远处的花苑内还种了几棵葡萄藤,葡萄藤极爱爬,只要是稍微在它一侧放上一根竹竿,它便会孜孜不倦的爬上去,然后探着脑袋寻找更高的领域。

在这个院子内已经生活了三年了,这里没有小厮,没有侍女,只有一个瘸腿的富家小姐与一个经常来探望她的古怪少爷。

薛明紫静静地躺在藤椅上,认温润的阳光洒下,照在她的脸上。这些日子天气倒还温和,阳光不大恼人。若是前几日,偏要在脸上遮一本书方可。

橘子树上的橘子已经开始发黄,估计用不上几日便有橘子吃了。想想往年酸倒牙的橘子,三年的时间也总该回甜了吧。

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这棵橘子树能在北方扎根生长,却是唯独生不出甘甜可口的果实。

薛明紫叹了口气,三年了啊。

三年前的冬天,廉璟煜出去寻了一天一夜,终于带回来一把血迹冰封的长剑。是墨肆的剑,薛明紫纵是只看上一眼也不会认错。

他说他没找到墨肆,只找到了这把剑。可她怎么会信?

她也曾想过是不是廉璟煜最终还是留不下墨肆,索性趁他伤重不敌将他给杀了。可廉璟煜当即对天起誓,说他真的只寻到了这把剑。

犹记得那一日十里飞雪,薛明紫央着紫袍的王爷抱着她在大雪里走了三天三夜。可惜遍地白雪,不见白袍。

护城河上的尸体犹在,大雪覆盖了大片的痕迹,却依然看得出当时那场大战的惨烈。她捂着小腹在雪地上一阵干呕,直到再一次的昏死过去。

从那以后,她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些年来,很少再像当年一样下上没膝的大大雪了。曾经听老人说,上天怜悯一个人便会降下大雪,掩盖一切的肮脏,或许上天便是怜悯墨肆吧。

廉璟煜对她说,薛丞相是真的贪了,而且还贪了半个国库。处决的前一夜,丞相府莫名烧起了一场大火,薛清泠悬梁而死,大夫人跳井,而薛丞相就立在大火中被烧成了灰烬。

廉璟煜说,灵儿后来嫁了一个教书的乡野先生,不像原来那般大字不识一个了。

廉璟煜还说,薛丞相府大火后月余,皇帝驾崩,三皇子宇文翊登基,大皇子宇文苑封安乐王。不过不巧的是,安乐王在年前病逝了。

对于这个消息,薛明紫嗤之以鼻。病逝,鬼才信呢!

在藤椅上躺了半晌,倒是觉得易发的无趣了。薛明紫抖了抖衣袖,双臂一撑,干净利落的坐回到轮椅上。

对于自己的这个杰作,每次推出去都会被人羡慕不已。隔壁李二狗家断腿的爹爹见了这好玩意,第二天便求爷爷告奶奶的央薛明紫替她做一个。

恩,不错,时而还能发一笔意外横财。

轮子碾压在石子上的声音不大不小,卧房的门槛早就央人给拆掉了,进进出出都容易得很。薛明紫轻车熟路的进屋,摘下了挂在墙上的那把无鞘的剑。

若是有熟人前来,一定会讶异于房内的摆设,衣柜的位置,床铺的位置,甚至是茶杯摆放的顺序,竟然都是同墨肆那间卧室一模一样。

就连那把剑悬挂的位置都是一样的,不过唯一不同的是,薛明紫站不起来,只得将之挂的矮了些。

失了剑鞘的剑总归是不完整的,薛明紫却从来没想过要再给那把剑配一个鞘。曾也去兵器行配了很多把,但总是找不回墨肆的那个样子。

墨肆。

薛明紫想起这个名字,唇角弯起了一抹浅笑。她轻轻摘下那把剑放在膝上,抚摸着上面的剑刃。这剑着实是把好剑,剑形流畅,剑刃之上没有一个缺口。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薛明紫轻轻启唇,却只是比了个唇形,未将那两个字念出口。

那是她最大的秘密,谁都不能够染指的秘密。

圆润的口型从两篇唇瓣相触开始,又以一个牙关紧闭的姿势结束。每次拿起这把剑,她都会默默地念一次这个名字,虔诚的像是朝拜尊贵的神邸。

三年了,自廉璟煜将她送回这一幢私宅,她便再也没有提起这个名字,认这两个字慢慢的生根发芽,然后腐朽。待到明年春天,他又会生根发芽。循环往复,声声不息。

都说人死前最后的东西便会染上这人的一缕魂,若是将它带在身边,便会梦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可他为什么从未曾出现在她的梦里呢?

是怕自己的一身血色吓到她,还是根本便是不愿意相见?

薛明紫将脸静静地贴在那把剑上,感受着它的气息。寒凉之感透过面颊传入心口,却叫她冷的一个哆嗦。

她不能死啊,这条命是墨肆拼了一切抢回来的,她若是或者,墨肆便没死。

都说没人惦念的鬼在阴间也受欺负,虽然薛明紫一直坚信,墨肆以身高强的武功只能做欺负人的那个。可是总得有个人给他烧纸钱不是?就好比打伤了人家,总是要付医药费的。

发丝从两鬓滑落,薛明紫笑笑,抱着长剑道:“我就看你一会,你家主人现在都没来我这儿接你,怕是嫌弃你不好用便不想要你了。所以你还是讨好讨好我,这样才不会被当做破铜烂铁扔出去。”

一世静默无声。

温润的指尖一寸寸的划过剑上的纹路,在剑柄的位置还有个极小的“肆”字。墨肆也真是的,竟喜爱在自己的东西上都刻一个自己的名字。

就好比他特别喜欢的那把琴,后面也刻了个“肆”字。那把琴现在还停在后院的竹林里,怕是已经落满竹叶了吧。

“傻紫,我跟你说了多少遍,拿剑的时候要小心一点。拿剑锋利的很,你也不怕将自己的脸给刮毁容了?”一身紫袍的廉璟煜左右手各提了一个食盒走进屋来。

薛明紫抚了抚剑身,将它挂回到墙上:“你才傻紫!你全家都是傻紫!”

廉璟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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