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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chapter 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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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原先的浓情蜜意, 变成了厌烦不耐, 原本说好的长长久久, 可是到头来, 却变成了心有二意。

梅艺霖的妻子是一位性格十分温柔的人, 不管什么时候, 她待人都是温言细语的。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发现自己的丈夫出轨之后,却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了,以至于她做出了一件疯狂的事情来,那就是带着孩子自焚。

到了后边的时候, 她的情绪已经变得很不稳定了, 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但是梅艺霖却万万没想到,她会带着两人的孩子一起自杀。

不,那并不是单纯的自杀,那只是一个疯狂的念头, 一个想要诅咒着梅艺霖的念头。

“……说好的长长久久在一起, 那就要一直在一起,这应该就是这个诅咒的关键了。”

顾蒙若有所思的看着梅艺霖,道:“可是,梅先生你却好好的站在这里, 倒是让我十分惊讶了。”

“好好的站在这里?”梅艺霖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甚至可以称得上有几分狰狞来。

突然,他伸手撩起了自己的裤脚来, 苦笑道:“如果这也叫好好的站在这里的话,那我的确是好好的活着的。”

他穿着的是一条黑色的宽松的裤子,裤脚盖过脚踝,将一双腿遮掩得严严实实的,所以他十分轻松的就将裤脚给撩了上去,顾蒙他们也一眼就看见了他裤子下的那只腿的样子。

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顾蒙和阎罗相视一眼,都有些惊讶的。

只见梅艺霖的腿从脚踝往上,遍布着烧焦之后才有的漆黑伤痕,看上去颇有几分触目惊心。

梅艺霖又伸手把自己的另一只脚的裤脚给撩了起来,只见他另外一只脚也是一模一样的状态,都是一副烧焦的狰狞模样。

“……我原本也以为她是带着孩子自杀的,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事实不是这样的。”

他低声说道,额前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来,让他看上去有些阴沉。

十五年前,等众人们将他的妻子和孩子救出来的时候,孩子就已经断了气,而他的妻子,在送往医院急救之后,也还是去世了。

对于梅艺霖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让他十分的难受,让他感觉天都要塌了。

那时候的他,对于自己出轨的行为感到十分的后悔。因为他很清楚,要是他不出轨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他们一家人还是像以前一样和乐圆满。

可是,他沉重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他很快的就发现了自己身上的不对劲。

“……我的身上无缘无故的燃起火来,火焰就这么突然出现,将我的身体烧得一片焦糊……”

说着的时候,他伸手扯开了胸前的衣裳,只见他胸前也是一片斑驳的烧焦的痕迹,和他腿上的痕迹一模一样。你完全可以想象到,在烧起来的时候,他究竟遭受了什么样的痛苦。

深深的吸了口气,梅艺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这才继续道:“我当时以为自己会死的,可是没想到,我竟然活了下来。”

火焰只在他胸膛这片肌肤烧着,等火焰熄灭之后,他就发现自己的胸膛上留下了这么一大片的伤痕。

但是奇怪的是,他的性命并没有出现什么危险。

在那时候,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自焚烧死的妻儿,再加上自己突然燃烧起来的身体,这让他很难不联系在一起。

而在这时候,他看见了他的妻子留下的日记本。

他的妻子是一个感情十分细腻的人,每天都会写日子。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对于梅艺霖的背叛,她才会表现出那样激动的情绪来。

在这本日记里,梅艺霖发现了,原来妻儿的“自焚”不仅仅是自杀,也是为了诅咒。

“以自焚的方式,她献祭两人的性命,要将我永生永世的和他们绑在一起!”他有些激动的说道。

根据日记本里的说法,如果诅咒成功了的话,在他的妻儿被火烧死之后,他很快的也会和他们一样,被火烧死,然后魂魄就会永远的和他们在一起了。

说到这,梅艺霖的脸上露出了愤恨的表情来,说道:“她就是一个疯子。”

仅仅就是为了那份“长久”,所以就做出了这些事情来?甚至不惜将自己以及自己的孩子烧死,就为了诅咒他,这样的举动,简直就可以称得上是丧心病狂了。

顾蒙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却是笑了一下,似笑非笑的道:“你的妻子的确是一个疯子,但是你别忘了,她之所以会变成一个疯子,完全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如果没有你的出轨,她怎么会疯成这个样子?”

“……”

顾蒙摇头感叹道:“渣啊,真的渣!”

梅艺霖眼中瞳孔微微颤抖着,却是避开了顾蒙有些尖锐的目光,没说话了。

人总是会为自己找借口,在发现她的妻子所做出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诅咒自己,他就把一切责任都推在了对方身上,甚至就连他自己都快相信了,觉得这一切都和自己没关系。

可是实际上,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阎罗道:“这件事情里边,你不无辜,你的妻子也不无辜,但是你们的孩子,却是最无辜的。”

作为孩子,他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懂,却被母亲浇上汽油,一把火烧死。

更甚,他的母亲为了诅咒他的父亲,所以他被当成阵眼,被困在那间客厅里十五年,几乎每天都要重复着自己死亡的过程。

这件事情里边,他是最无辜的,却也是最难过的。

这一点,梅艺霖无法反驳,所以他的表情有些狼狈。

顾蒙看着他,道:“看来诅咒并没有完全生成,所以你还好好的站在这里。”

梅艺霖说:“大概是这样的吧,只是这么多年来,每隔几年,我身上都会出现被火烧的痕迹,先是胸膛,后来是手臂、背部、腿……”

到现在,他全身上下,除了脖子以上的地方,往下的身体,几乎都被火烧了个遍,全是焦黑的一片痕迹,看上去十分的狰狞恐怖,而且就像新的一样,你甚至都能闻到那股被烧糊的臭味来。

这么多年来,他也不是没去看过医生,可是对于这些伤痕,不管用任何的药,都没办法抹除。

而且这些伤痕每天都像是新增的一样,带给他燃烧的痛苦,几乎让他有些难以忍受了。

再次提起这些将要被遗忘的往事,梅艺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疲惫,他喃喃自语一般道:“这大概就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吧……”

对于他背叛妻儿的惩罚。

“……你们说,你们看见了我家久久的魂魄?”他突然抬头看向顾蒙他们,问了一句,表情有些恍惚。

顾蒙唔了一声,道:“这个诅咒是以他为阵眼存在的,只要阵法还在,他就会永远的被困在那里。”

阎罗说:“这个阵法应该是献祭了两条人命,同样也需要两道魂魄为阵眼存在的。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原因,现在只有一道魂魄作为阵眼,所以诅咒并不算完全的成立。”

只是诅咒虽然没有彻底完成,但是效果却还是存在的,只是大打折扣了而已。也是这个原因,所以梅艺霖还好好的站在这里,除了时不时的感受一下被火烧的痛苦,却并没有跟随着他死去的妻儿而去,

而这个原因,顾蒙大概知道是什么了,她在那个孩子的记忆里看见了。

这个阵法,是需要献祭两个人的性命才能完成的。原本是他和他妈妈一起被火烧死在这里的,可是到最后,他的妈妈却迟疑了,甚至逃跑了。

虽然,她最后还是死了,但是却不是死在那间屋子里的,所以这个阵法并不完整,并没有完全的起效果。

“所以你们来找我,是想做什么?”梅艺霖恢复了冷静,他目光平静的看着顾蒙他们,问:“你们是想破除这个诅咒?”

顾蒙说:“诅咒什么的,我们并不是很在意,我们只是想让那个孩子得到解脱,彻底的从束缚中被放出来。”

梅艺霖深深的吸了口气,他道:“你们需要我做什么,我会努力配合的……久久,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孩子。”

说到“孩子”的时候,他忍不住闭了闭眼睛,眼眶有些发红。

这段往事,他一直不愿意去回忆。

不管他当初做了什么,但是曾经的一段记忆,却是十分美好的。而梅久久,是他曾经最疼爱的孩子。就算是现在想起这个孩子来,他的心里都有些泛疼。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他能从束缚中解脱出来。

“爸爸!”

随着一声软软的呼唤,厨房里的小女孩哒哒哒的跑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盘刚烤好的饼干。

小女孩偷偷的看了顾蒙和阎罗一眼,又怕被发现似的飞快的收回了目光,说道:“妈妈说,饼干给姐姐、哥哥吃。”

看见她,梅艺霖的目光瞬间就软了下来,他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笑道:“一一真乖,谢谢一一!”

一一又看了一眼顾蒙,恰好顾蒙也在看她,两人瞬间就对上了目光。

霎时间,小女孩的眼睛瞬间就瞪圆了,脸上露出了害羞的表情来,又哒哒哒的跑回厨房了。只是在冲进厨房之后,她还偷偷的探出头来,再次看了一眼顾蒙。

漂亮的姐姐,她好喜欢啊~

而对于女儿的所作所为,梅艺霖表现出了十分的纵容来,他的目光追随着孩子的背影,开口道:“你刚才说一一看起来和我不像,那是自然的,她并不是我的亲生孩子,是我和我妻子领养的。”

他再次看向顾蒙他们,认真的道:“久久是我唯一的儿子,如果你们真的能让他解脱的话,不管做什么,我都会配合的。”

时值八月了,楼下的那片桂花树开了,满树金花,香气更是飘得整个小区都是,到处都能闻到那股甜腻的香味来。

再次站在这栋熟悉而陌生的楼底下,梅艺霖的表情有些怅然,他道:“这片桂花树已经长这么高了啊……”

他以为,他已经把以前的事情都给忘了。可是此时站在这里,他才发现并不是这样的,以前的记忆仍然历历在目,似乎还发生在昨天一样。

一行人往五楼走,因为糖果被烧的事情,502十五年前的那场往事又被人翻出来了,这下大家都知道502的诡异之处了。

原本住在五楼的居民们因为这事心里都有些发虚,有的人家甚至还跑到亲戚朋友家去借住了,所以这层楼显得十分的安静。

再次站在这扇大门前,顾蒙扭头看了一眼梅艺霖,问道:“梅先生,你准备好了吗?”

深深的吸了口气,梅艺霖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说话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几分痛楚来。

从他身上传来一种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好像是每种坚硬焦脆的东西慢慢的裂开来了的声音。

顾蒙注意到,从他被衣领遮得严严实实的地方,有焦黑发红的痕迹慢慢的往上蔓延着。

“可能是诅咒的原因,我越靠近这个屋子,就越觉得难受。”他解释一般的说了一句,忍不住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

空气里的炽热之气蔓延开去,简直热得让人有些发慌了,跟个大火炉似的。

阎罗道:“看来是受到了阵法的影响,你身上的诅咒也受到了刺激,所以有些活跃了。”

梅艺霖的心思有些恍惚,并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他脸上的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有些紧张。

他忍不住去想,十五年不见,他家久久现在会是什么样子的?

阎罗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看出了他心底的想法,说道:“鬼会保持着他死去之时的样子,所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儿子的样子,可能有些可怕。”

梅久久当初是被火给烧死的,不是被浓烟呛死的,而是真正的被烧死的,他身上的肌肤被烧得焦黑,整只鬼看上去就像是一块焦炭一样,完全被烧得不成人形了。

防止梅艺霖看见他的时候脸上露出什么不好的情绪来,所以阎罗才会有此一说,也算是提个醒了。

梅艺霖看了他一眼,道:“我梅艺霖再如何不堪,也不会嫌弃自己的孩子。久久是我的孩子,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是我的儿子,我永远都不会嫌弃他的。”

对于阎罗的话,他心里已经有了准备。

当初孩子的尸体,他是看见过的,那孩子被烧得像是一块焦炭,抱在怀里只有那么一点。

——往事不去想不觉得,一想就觉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

大门被阎罗扭开了,掀起的火焰翻飞中,卷着热潮扑到了人的脸上,带来一种灼痛的感觉。

梅艺霖一步步的往里走去,他听见孩子的惨叫声,听见他在叫着痛,他看着那具小小的身体在地上打着滚。

汽油本身就是易燃物,一沾上,那火焰能瞬间就燎原。

火焰噼里啪啦的烧着,在久久死后,他曾无数次的想过。被火生生的烧死,他家久久该有多么的痛啊,可是事实比他所想象的还要残酷。

脚下的步子加快,几乎是冲一般的冲到了孩子的面前。顾不得他满身的火焰,他下意识的伸手把孩子抱进了怀里。

“久久,久久……”他叫着孩子的名字,大火舔上他的衣裳,他的肌肤,他却像是恍若未觉一般,只是低声的说着:“久久,爸爸来了,爸爸来了……”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几乎是泣不成声了。

四周的火焰似乎是安静了几分,轻轻的呼唤声从他怀里传来,带着几分不确定:

“爸爸?”

梅艺霖低头看去,火焰褪去,露出了久久那张被大火烧得斑驳丑陋的脸。

他伸手抚着那些焦糊的痕迹,并没有露出什么抗拒害怕的表情来,脸上有着的只是对自己孩子的温柔,他笑着应道:“是我,是爸爸来了……”

屋里的火焰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熄灭了下去,顾蒙扭头看了一眼,看着这些火如大火一般的褪去。

阎罗说:“作为阵眼,这个阵法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受他控制的。”

所以,这屋里的一切,会随着久久的情绪而发生变化。

“……对,对不起,爸爸……”久久说着对不起,语气里带着几分哭腔,他摸着梅艺霖身上被火烧出来的伤痕,哭着声音道:“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我肯定又做错事了!对不起,爸爸,我不是故意的……”

见他慌乱的样子,梅艺霖急忙安慰道:“没事的,爸爸不疼的,久久没有做错事,因为爸爸知道久久不是故意的。”

久久眼巴巴的看着他,那目光看得梅艺霖心中一酸。

他伸手抚着孩子脸上的焦黑的痕迹,低声问道:“久久,疼不疼?”

“好疼的,爸爸,我好疼啊!你为什么不救久久了,久久真的好疼啊……”

“对不起,是爸爸做错了,是爸爸做错了!”

前从未有的懊恼充满在了心中,梅艺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感到懊悔。

他做错了,他真的做错了!

如果当初他能抵抗住诱惑,这一切又怎么会发生呢?说不定,他们一家,到现在还是和和美美的在一起,他家久久长大成人,他们会烦恼着他的学业,就像天底下所有的父母一样。

可是,就是因为那一念之差,就造成了这样不能挽回的局面,这是他从来没有想到的。

阎罗和顾蒙并没有打扰他们父子两人的团聚,直到他们的情绪稳定了些,他们这才开口道:

“阵法是以你们二人的血缘关系为引而存在的,所以要想解决阵法,也得从这方面入手。”

阎罗也是第一次接触真正的阵法,因此对此倒是饶有兴致。

其实要想破坏这个阵法有一个最简单的阵法,那就是破坏阵眼,直接将久久的魂魄给杀了,阵法自然就会消失了,诅咒也不会存在。

当然,顾蒙他们是不会采取这么暴力的手段的,因此要破解这个阵法,也就要麻烦一些了。

“阵法消失,我家久久会怎么样?”梅艺霖忍不住问。

顾蒙道:“他是被阵法困在这里的,阵法消失,他身上的束缚解掉,他自然也会消失。”

梅艺霖心中一颤。

顾蒙看了他一眼,道:“如果不破坏阵法,那么他就会永远的被束缚在这里,重复着死亡之前的痛苦。”

“……”

低头看了一眼露出乖巧样子的孩子,梅艺霖苦笑了一声,以一种哀求的姿态道:“那就拜托你们二位了。”

他知道,离开,这才是这个孩子的归宿。

……

再次用梅艺霖的血加上朱砂在地上画了一个阵法,阎罗让梅艺霖父子两人站在阵法的中间,伸手把阵法的最后一笔给补上了。

微微的光闪烁着,地上鲜明的红褐色的痕迹就像是被抹去的粉笔笔迹一样,慢慢的消失了。

在这一刻,梅艺霖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消失了,他下意识的抓紧了手里的手,扭头朝身边的孩子看去。

金色的光点飞舞着……

原本被烧得焦黑的久久,褪去了身上的那层焦黑,恢复了他生前的模样,那是个看起来十分腼腆的孩子。

此时,他的身体画作一颗颗的光点,慢慢的散了开来。

“爸爸,楼下的桂花开了,我想吃酒酿小丸子了……”他突然说道。

在以前的时候,桂花树开的季节,他妈妈都会用桂花做酒酿小丸子的。甜甜软软的小丸子里,带着桂花的香气,别提多好吃了,是他最喜欢吃的了。

可惜,他再也吃不到了。

听着他的话,梅艺霖的目光一颤,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久久……”他低声呼唤着,伸手把孩子抱进了怀里。

久久偏头靠着他的肩膀,脸上露出了幸福的表情来。

“我最喜欢爸爸妈妈了……”他说。

说着的时候,他的身影已经彻底的化为了光点消散在了空中。

一道声音传入了顾蒙和阎罗的耳朵,是久久的声音,他说:

“哥哥、姐姐,谢谢你们。请你们帮我跟糖果说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拿火烧他的,希望他不要生我的气,他永远都是我的好朋友。”

顾蒙伸手抓住了一颗光点,说道:“这是一个十分温柔的孩子……”

所以,他的灵魂给人的感觉,也是温暖得像阳光的。

……

颓然的跪在地上,梅艺霖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哭声里充满了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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