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你是怎么一眼就看出我不是薇薇安的?”
虽然作为绯闻甚多的一对明星cp,米拉对薇薇安有深入了解是必然的,但光靠眼神来认人还是有点玄学,所以流心提问了。
“我并没有一眼就看出来。”
“嗯?”
“我察觉到了违和,但那也可以解释为四年的磨难锻炼了她,不过有一些深层的东西是不会改变……并且是可以测试的。”
于是我故意表现出确信你不是本人的样子,米拉笑道,反正虚张声势也是你们喜欢干的吧?
“这里的keypoint在于:如果是真的薇薇安,反而会慌张起来;如果是用引擎伪装的,则必然会努力试图证明‘我就是薇薇安’。”
她喝了一口杯子里的东西,接着说道:“可是你却拿着薇薇安的绑定装备直接承认自己不是本人,这让我设好的陷阱全部失效了。真是的,如果你稍微不这么坦诚一点,我就可以借题发挥把她的遗物抢回来了……”
“你现在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啊。”
“不,不用了。我没那么不识趣。比起一文不值的纪念品,它们更适合成为你的力量,甚至比薇薇安本人还要适合。我所知的那个人,虽然有股猛烈的冲劲,但一旦这股冲劲被无法跨越的障碍阻挡下来,她就会变得不知所措……换言之,她的‘心’并没有跨越半个华夏才得以站在这里的你强大。”
“——作为处理器代表意志和内在潜力的‘心’、作为硬件代表装备和身体能力的‘体’,以及作为软件代表战术和战斗方式的‘技’。薇薇安有足够强大的战斗天赋和经验积累,也能熟练操控并发挥[banshee]的机能,作为英雄的品格更是无可挑剔,然而真正构成了【WildHunt】这一名号的——仿佛要将敌人吞没的存在感和压迫感,反而只是用能力引擎耍出来的小把戏罢了。”
嗯。这一点流心也猜出来了。
[banshee]两大机能之一,负责让敌人产生恐惧感的[晚钟],大概并不只是单纯的威吓,其中也包含了薇薇安为了让自己不害怕战斗而下的自我暗示吧。
那就是流心时不时“狂化”的缘由。真相总是平淡得让人想哭。
“相对地,获得了薇薇安的身体的旅人啊,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没有经历过多少凶险搏命的厮杀,却可以仅仅依靠这份真实存在的压迫感,让敌人把你的战斗力……不,是把你的‘威胁度’高估两三个等级。我不知道你为何拥有如此强大的意志,但就凭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地说: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你这么用劲夸我,我要否定也很为难啊,真是太狡猾了。”
为了掩饰害羞,流心举起手里的杯子,咕嘟咕嘟地喝下几口。——然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做了什么,却已经来不及补救了。
“米拉你、嗝、算计我!”
“哎呀,我可没加多少酒精进去……是你酒量太差了吧。”米拉转开视线,嘴角的笑却暴露了她的得意。
流心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她从未喝过酒,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所以无论是自己的酒量还是酒品都完全没有概念——为了抵抗初次体验到的眩晕感,她决定尽量说话来保持理性。
“——离开我熟悉的世界,没法给爸妈养老,还要收拾薇薇安留下的有好有坏的摊子,这些我确实可以全部忍受下来,既然已成定局,也不会再抱怨什么了……反正我没听她的话。”
她咬住下唇,右手抓到几缕散在胸前的棕色长发——即使是半年后的现在,每天早上从睡眠中醒来时,还是会偶尔感到陌生的长发。
不,并不是在纠结性别,那是小事。
“但是、为什么非得是我?为什么非得是我呢?”
“你问为什么……”
米拉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虽然让流心酒后吐真言不是她的计划,这只是出于玩心的一时起意,但她这时才终于恍然大悟:流心拥有对抗磨难的意志,拥有对抗孤独的朋友,拥有对抗困境的引擎,看似已经一无所求——然而在他们的心里,仍然有永远无法释然的地方。
为什么穿越的非得是我,而不是异界小说里那些对家人只字不提的强者呢?
为什么非得用眼前的鲜活生命去交换一个可能有希望也可能没有的未来呢?
这两个问题无法得到解答,就各自一直堵塞在他们的心里,最终变成毁灭的诱因。
她可以接下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可以随波逐流不作抱怨,但他们并不是逆来顺受——只不过他们的反抗方式仅仅是索要一个解释而已。
“……可能是因为,你们就是这样的人吧。”
流心双颊泛红,略带不满地往上望着米拉:“哦。你刚才还说我们完全不同的。”
“那是顺口夸夸你,其实还是有一点点相似的啦。比如逞强久了就忘了自己其实没那么强,之类的。”
“…………欸、可我确实能忍受下来啊,”
“那你就不会向我提问了。明知道我不是那个让你穿越的人,却还是失去判断力乱选提问对象,这就是你的那根弦快断了的证据啊。”
不,这只是因为喝醉了吧?
可是现实中真的存在半杯就倒的人吗?何况米拉是真的没加多少酒精。
与其说薇薇安的身体拥有意外的弱点,不如说流心只是借着些许酒劲发泄一直以来没告诉任何人的压力吧?
因为她知道米拉绝对不会嘲笑自己的失态。
因为她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为了回避有薇薇安作为先例的自我毁灭,撒娇也好丢脸也好都没有关系,毕竟能说出这些话的对象除了深见那群人,就只剩米拉了。
证据就是,即使从深见风太郎那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薇薇安也没能如她自己所想那样坚持到最后。就像某种天赋似的,她直到最后都在自然而然地逞强。
——可是米拉终于察觉到,最讽刺的一点却是,自己当年喜欢的正是她(她们)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