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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那年榕树 自由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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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到七月,皇城就好像一夜变天,刮起冷风来。

大夫从房里出来,下了楼,就见那来请自己的男子从客栈柱子后走了出来,声音颇沉:“胎儿可安好?”

大夫说道:“倒无大碍,只是这位夫人到底是比不过年轻太太的身体,还是应当小心些的好。”

赵护卫点点头,想上楼上去见李心容,又忍住了。从她说有身孕以来,已经快三个月,再不敢面对面见她。昨日护在后头,见她不小心绊倒,捂着肚子甚是慌张,最后还是没上前扶她。今日请了大夫来,不用说,她也知道是自己请的。

他多希望皇上能够寿与天齐,那样他就能看着自己的孩子出世。李心容……他一定是要杀的……这是他的职责,不能辜负圣上对他的信任。不对……他已经辜负了,所以不能一错再错。如此安慰着自己,似乎才放开了些。正要隐没在客栈,暗中守护,就见天边飞来一只白鸽,扑哧落在地上。握剑的手立刻青筋暴起,俯身将鸽子抓在手里,取了它腿上的纸条儿,松手将它放了。

李心容正准备午歇,就见赵护卫进来,她立刻起身,未掀被子,只是看着他。赵护卫往她肚子的方向看了看,被子遮盖的好好的,不过三个月不到,估计也看不出什么。这是……怕孩子冷了吧。他竭力避开她的目光,说道:“圣上要见你。”

李心容顿了顿,抿了抿唇:“如今去见他……你是让我去送死,还是要让你自己送死?我回来不是为了见他,是为了见家人最后一面。”

赵护卫沉声:“圣上旨意不能违背。”

话落,就见她赤脚跑了过来,转瞬抱住自己,愣了片刻,便听她说道:“我不去见他,赵大哥,我们私奔吧,走的远远的,再不要见到贺奉年。找个深山老林,就我们两个人,平静的过一世,岂非很好?”

声音如蜜,叩进耳中,听的他几乎要伸手回抱,答应她的话。只是片刻,忍了心中的期盼,冷声:“圣上要见你。”

李心容身子微僵,缓缓松了手,直勾勾盯着他:“好得很,听你的就是。在我眼中,贺奉年不是最可恶最薄情的,你才是……既然如此,为何又不让我落胎。你要的是这个孩子,等贺奉年死了,你一样会杀了我。”

心中虽然是这么想,但不知为何,总是觉得不忍和痛心。他强压心底涌起的情愫,他是喜欢李心容,可不愿意承认,也不想任其发展。

李心容回到床边,穿上衣裳鞋子,坐在镜前挽发插上珠钗。略施粉黛,点了红唇,又是一个美艳妇人。

赵护卫看着她如此专注的上妆,喉间便痛的发涩,唯有在见圣上,她才会如此妆扮吧。方才还说要和他私奔归隐,一转眼就精心打扮奔向别人怀中。他薄情?她薄情才对!

飘香楼虽然不是京城最好的酒楼,但是自酿的酒非常美味醇香,酒坛一开,满街飘香,故而得此名。

这个由来,是李心容说的。

二十八年前的李心容说的。

木公公见贺奉年要喝杯中酒,斗胆上前:“圣上,喝酒伤身呀。”

贺奉年满面疲惫,只是想到当年李心容欢喜的蹦在前面和他说那些话,冷厉双眸中也微有神采。木公公见劝不动,便重新退到一旁。一会听见低沉有序的敲门声,轻步去开门,见了男子后头的白衣人,微点了头。招了屋里的侍卫出来,一同退走。

李心容看着贺奉年,面向窗外,背影又消瘦许多,眸色微顿,缓步走了过去,和他一块看外头景致。

飘香楼已经是家老店,当初建了两层高,周围的店铺至少都是三层高,一眼看去,却是别家墙壁,哪有什么风景。

李心容寻了椅子坐下,说道:“你要这么坐多久?”

贺奉年这才偏身看她,看了一会才道:“前段日子,我见过你侄女,她长的十分像你,可举止说话,却完全不同。”

李心容目光仍看前方,应声:“嗯,她自小就长的像我。你倒没吓着她吧?”

贺奉年淡笑:“没有。”他抓过李心容的手,仍旧纤长,却也能感觉得出不似以前那样顺滑,却十分亲近,“后宫妃子有多少我不知道,只是我知道的是,没有一人像你,你与她们不同。”

李心容淡声:“不过是没人像我这样胆大,敢抗拒你,得不到的,便是最好的。如果我当年进宫,你也会如此看我。”

贺奉年没有反驳,也没有点头,只是说道:“我不知道。”

两人又是默然。

李心容听着那刻意替换的“我”字,却觉十分不符合他的脾气。她倒是宁可看见那高高在上永远傲气的贺奉年,也不要看到这样的他。强硬惯了的人温柔起来,反而让她觉得不安,无由来的不安。

静默了许久,贺奉年忽然将她拉到身边,捧着她的脑袋直盯着她,目光炯然:“心甘情愿一次可好?”

李心容眸子微顿,长眸看着气色颇差的他:“贺奉年,你半只脚已踏入黄泉路,最后见我,想的却是让我心甘情愿服侍你?”

贺奉年想也未想:“是。”

他这一生,什么都得到了,就是没有得到李心容。哪怕是她做戏的也好,他也可以骗自己。

李心容气息微屏,缓缓垫脚,身子微颤。一如当年,在青葱榕树下,她第一次吻了那年轻男子。

她也想骗自己,两人其实一直没变,仍似初见,那般美好。

&&&&&

李心容从房里出来,已经是傍晚,夕阳斜落,晚霞映照而来,染红了面颊。赵护卫见她要走,正欲跟上去,木公公唤住了他,低声:“圣上要见你。”

赵护卫心中一惊,莫不是被发现了?不过细想又不可能,如果真的知道他染指李心容,圣上怕早就杀了他,又怎么可能和她在房里……定是云雨了一番吧。心思颇为沉重,进了里面,连头也不敢抬。

许久才听那男子缓声,声音颇沉:“朕归西后,你……立刻杀了她。”

“是。”

“朕许她在京城住下,但不许她与李家人相见。”

“属下定不会让她踏入李家半步。”

李心容没有打算回家,于她而言,漂泊得惯了,就没了家的感觉。而且二哥二嫂待自己到底不如母亲那样盼的亲切,况且二嫂知道自己和贺奉年有瓜葛,怕自己去了,也是讨人嫌。

夜里,寻了个客栈住下,小二刚端了饭菜来,赵护卫便出现了。李心容看了他一眼,神色略淡:“你来做什么。”

赵护卫并不上前,站的稍远:“孩子……可还好?”

李心容轻笑一声,冷冷看他:“若是不好呢?你会找贺奉年算账?折腾没了就没了,你问这话,未免太多余。”

赵护卫未再出声,甜起来时可以腻死人,冷起来也足够无情,他突然发现跟在一旁这么多年,仍是不懂她。听着她这么说话,心底竟是不好受的。这才觉得,不知何时,自己的心情也会随她的一言一行而变化了。

李心容抬手捏着眉心,摇头低声:“不能怪你……我为什么要怪你……”

赵护卫面上紧绷,抬脚往前,蓦地反应过来,转身走了。再往前,他就真的下不了决心杀她了。刚背身,就听见她干呕的声音,十分难受。他顿了顿,步子更快,尊严就离开了这里。

八月十日,皇帝驾崩,皇后宫中暴毙,新皇登基,改国号为顺昌。

消息传来,民间已在准备欢庆中秋的活动一律停止,禁止婚嫁红事,举国同哀。

赵护卫听见这消息时,惊愕愣神半晌,往客栈走的每一步都觉艰难。手中提着的安胎药更是沉重,快进大门时,终于是将药扔了。那掌柜见了他,说道:“可是赵公子?方才地字号的姑娘说,她在平原林中等您。”

他默了片刻,心底无端起了怒意,为何她不逃,偏要在那里等。当初他第一次被师傅领出宫门,便是在那个小树林中,师傅指着远处那马车对他说道:“从今往后,你便负责保护那姑娘,切莫辜负了圣上的信任。”

随后便见一个神色憔悴的姑娘俯身出来,盯来的双眸闪着警惕,睿智而又抗拒。

如今她选择在那树林中死……所以说,她心底喜欢的人,其实是自己,而非贺奉年。赵护卫心中顿觉有丝丝残忍的甜蜜,那样的女人,喜欢的是他,而不是那万人之上的皇帝。

进了树林,便见李心容仍旧是一袭白衣,平静的站在林中,微微仰头看着从树叶中穿透而下的碎光。伸手接入掌中,暖暖的。听见踩着叶子的轻步声,她缓缓转身,看着他,淡笑:“你来了。”

声音毫无波澜,似乎根本不知自己要死了,听不出一点面对死亡的惊恐。

赵护卫第一次发现自己握不住手中的剑。

李心容轻叹,语调染了伤愁,轻手抚上肚子:“我本以为,有足够的日子生下他。赵大哥,连名字我都想好了,叫无悔,无论男孩女孩,都可以叫这个名字。”

赵护卫愣了愣,无悔……无悔啊……哪怕是他要亲手杀了她,哪怕是他和她做了男女之事却不负半分责任,她仍要让孩子叫无悔。

李心容面上微绽笑意,笑着笑着,便落了泪,哽咽:“若是再多一些时日……那该多好。这是我与你的孩子啊……”

赵护卫心蓦地一抽,沉声:“不要再说了。”

说罢,已经拔剑,一步一步往她走去。他自小就随师傅进宫,听的全都是为皇上效力。早在很久以前,他就没了自己,只有皇命。贺奉年要李心容死,他唯有遵从,哪怕皇上已死,他身为暗影,也不能违背。走的近了,才发现她的肚子微隆,说不定孩子长出四肢了,有思维了。他会不会知道自己的亲爹要杀他,还有杀他的母亲?

走到近处,李心容已垂下手,看着他分外平静,眸目黯淡无光,泪仍如清流:“很久就中秋了,家人团圆……我可以和孩子在黄泉路上做伴,也好,也好……”

赵护卫身体僵硬,孩子、家人、团圆……黄泉路。他闭上眼眸,不愿再想。手中的剑忽然被拿起,睁眼看去,便见了她含泪的绝望眼眸,颤声:“来个痛快吧……你便可以去寻别的姑娘,成亲,让她为你生个孩子,好好的活着,忘了这些事。是我累了你二十几载,今后不会再连累你了。”

他猛地将她的手掸开,退了三步,呼吸几乎停了。愣了许久,才说道:“今日别离,就当作再未见过……”

李心容愣神:“赵大哥……”

赵护卫喘了几口气,似乎这几口气要耗尽了他的气力:“你别回京,否则还会有人杀你。走吧……带着孩子走。我不会杀你,但也不会照顾你,自此陌路人。”

他怕自己反悔,更怕自己不反悔,见她仍是怔愣,颤颤提了剑便走了。当真是左脚轻松,右脚却沉重异常。

仍在原地的李心容看着他渐行渐远,直至隐没在树林深处,那柔弱堪折眸意,却渐渐敛起,唇角微微抿笑。贺奉年太心软了,找的人也太心软了。赵护卫心思细腻,看着她二十几载确实是最佳人选,可是他忘了一点,心思越是细腻的人,反而想的更多。她在他眼中,不过是个被迫背井离乡的可怜姑娘,还是个毫无反抗能力,自暴自弃,最后想在他身上得到慰藉的人。

这样的男人,哪里会怜惜女人,只是他年纪轻轻就被迫放弃家人假死,心中定然有所遗憾。那她便给他造一个家。他有妻子,也快要有孩子,若是他杀了自己,那就等于让他在中年时又放弃一个家,还要他亲手杀了妻儿。

只是他不知道,这不过是她的局中局。

早在猜到贺奉年要杀自己,她便有意诱惑他,为的就是今日的逃生。她已被贺奉年毁了半生,若是这命也要陪他一同去见阎王,倒不如在当年就死。

从宫中隐约传出贺奉年身体不适,后又除了二皇子党羽,她便知道贺奉年时日不多。假借醉酒诱了赵护卫,待听得他特赦当年一众被贬谪的大皇子左右臂,便寻了个与皇城相近的客栈,就为了能早些知道皇城传来的消息。她早早就趁着赵护卫不注意贿赂了店小二。待告诉赵护卫自己有孕,让店小二去寻大夫来,实则已经让他收买了大夫,谎称她确实是有了身孕。

在赵护卫眼中,她根本没有机会贿赂大夫,因此大夫说的话,他不得不信。她算的不错,得知自己腹中有了孩子,他便没有再靠近。他的性格就是如此,碰了自己是男子本能,但是骨子里还有身为皇族侍卫的傲气,两种感觉纠缠在一起,根本不想也不敢靠近自己。后来再找来的大夫,她要贿赂起来,也就轻而易举了。

贺奉年要她死,她怎么会甘心。她真愿这世间有地府,让他知道,自己没有死,没有陪着他一块死。想到这,唇角抿起的笑意更冷更深。想到那个男人,胃便有些不舒服,不知怎的,心口闷起恶心,俯身想吐,却是什么都没吐出来。

顺了好一会气,她才想起为了骗赵护卫,自己曾特地研究过女子怀孕的症状。心头一颤,附手在手腕上点指脉搏,不会太有力,也不会太无力,是滑脉,也就是喜脉。她蓦地冷笑,就算是死,也要留个种在她肚子里。

她叹了一气,轻抚肚子,呢喃道:“你便叫无悔吧……”

无悔无悔,无所悔恨罢了……其实连她也不知道,到底是恨还是不恨。

想到这二十多年的噩梦终于过去,她伸了个懒腰,沐浴在零碎的阳光下,默默想着,穿来这个世界这么多年……终于……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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