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森没来得及应声,宁浅予已经朝里间走去。
他站在原地,想的却是颜舞的事情。
颜舞跟随着他多年,是竹影门杀手中的佼佼者,训练医术,都是出类拔萃。
跟在司徒森身边时间一长,颜舞心里就生出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甚至想做司徒森的妾室。
但司徒森向来分明。
为了打消颜舞的念头,他利用颜舞的长相之便,将她安排在月满楼打探情况,两人极少能接触。
颜舞一向听话,言听计从,执行任务,也是极其的干净利索。
可这一回,没经过司徒森的允许,甚至在竹影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颜舞竟然私自行动,还妄想赎身的事。
要知道,一旦赎身,也就意味着,颜舞彻底的脱离的掌控,成了完全不定的因素。
前几日,他查到了颜舞即将成为安乐妾室,便密诏颜舞去问话。
颜舞却是道,她和安乐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在两人接触中,发现了安乐的秘密。
她不得不用赶紧用美人计,潜伏在安乐身边,好打探出什么。
因为事出突然,便没来得及和竹影门的人打招呼。
想到这,司徒森的眼神,再次暗了暗。
颜舞这样的说法,证明了她的心思,已经开始独立。
竟然在没有任何上报和诏令的情况下,竟会自己做主行事。
另一边,老太君的咳嗽声还在声声传出来,很压抑,好像每咳嗽一声,都是痛苦万分。
宁浅予进去的时候,老太君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佝偻着身子,从床上侧着身子,头朝外伸着。
老太君躺着的这些日子,瘦了不少,此时的动作,像是随时要从床上栽下来一样。
宁浅予赶紧快步上前,扶着老太君,着急道:“祖母,小心些。”
老太君又干咳了好多下,终于,逐渐的稳定下来。
宁浅予帮老太君躺下之后,帮着倒了热水喂下,才坐在床边把脉。
老太君现在的脉象,就像是即将燃尽的油灯,还勉强的撑着最后一口气,在挣扎着。
老太君还在喘着粗气,宁浅予好想问那预言的事情,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好一会,老太君才缓缓的转动脑袋,将脸侧向宁浅予:“浅予。”
“嗯,祖母,我在这。”宁浅予赶紧将身子,朝床边倾了倾。
老太君抬起胳膊,颤颤巍巍的朝宁浅予伸过来。
宁浅予心里一惊。
要知道老太君这些天,根本没有气力将手举起来!
这样的情况,怕是回光返照!
她不敢耽搁,赶紧将手伸过去,握住老太君的手。
那双仿佛干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手,是冰凉的。
没有一丝生人该有的温度。
宁浅予知道不好,心,直直坠下去。
她勉强压住声音里的颤抖,道:“祖母,您是不是还想说什么?”
老太君浑浊的眼珠子陡然变得清明起来,盯着宁浅予,说话也是清醒这几日,说的最清楚的时候。
“浅予,我,对不起你,我没做到蓝姿临终时候,对我的嘱托,你,其实还有个弟弟。”
“你……一定要将他寻回来!”
“您知道我有弟弟?”宁浅予又是一惊。
照理说,这件事不是只有蓝府和蓝姿知道?
老太君微微撑起身子,利索的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母亲回蓝家之后,我派人打听过。”
“那时候,你舅母的孩子刚出生,蓝府还找稳婆奶妈进府干什么?”
“你母亲回来之后,亲口对我承认过,不过那孩子在出生后不久,就被送去襄州灵宏寺……”
“我知道,蓝姿是怕那预言的事情,波及到宁府,若宁府被人惦记,流落在外,反而安全,宁府子嗣单薄,这样的安排,也是极好的。”
“我知道蓝姿的护犊之心,哪怕我再喜欢男孙,也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半个字,包括云嬷嬷都不知道。”
“浅予,预言之日即将来临,你……只怕不能全身而退,在这之前,你要找到你弟弟。”
“那预言的关键玉玑子,也在你弟弟身上一并带着……”
说倒最后,老太君的声音,逐渐的沉下来。
身子,也像是失去力道一样,狠狠的倒向床上。
宁浅予赶紧点头,道:“祖母,宁老爷已经寻到弟弟,您放心,他很好。”
“宁老爷还说,要给他准备认祖归宗宴,您好好养着,到时候也瞧一眼他。”
“真的?”老太君眼前一喜:“长远已经寻到那孩子了?”
“是。”宁浅予点头,道:“您一直昏睡着,不知道宁府现在张灯结彩,全部都是为迎接他回来。”
宁浅予话里的肯定,让那张憔悴的老脸之上,好像多了几分光彩一样。
不过眼睛,却紧紧的盯着床帏顶上的虚无之处。
嘴角微翘:“寻到就好,我,终于能安心,下去见蓝姿了……”
老太君眼睛迷离,宁浅予心知她已经不行了,颤声道:“祖母,您别说这样的话,那预言被提及这样多次,究竟是什么!”
老太君没有看宁浅予,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喃喃道。
“玉玑非玉,人非人,乌鸦蜕皮飞天凰,灾难中间隐,百年难遇玉玑者,天生凤命难抿去,冬日难至玉玑出,引祸天下乱,天命凤凰终将熄,最……”
说话的声音,到这戛然而止。
连最字后边是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完。
老太君的眼睛还睁的老大,定定的看着床帏,但是眼中,已经全无光彩,一片灰败之色。
“祖母。”宁浅予有些难以置信,轻轻叫了一声。
老太君还哪里能有什么反应,一动不动。
宁浅予声音沙哑,又大声的叫了一声:“祖母!”
司徒森听到这撕心裂肺的声音,也顾不得太多,赶紧从外屋进来。
宁浅予还怔怔的站在床前,人未动,脸上却早就爬满了泪痕。
司徒森是见惯了生死的人,他一眼,就瞧出老太君已经魂归西天,赶紧出门,找到了外边守着的立春。
立春虽然惊讶,却也不敢耽搁,立刻在门口高呼:“老太君殡天了!”
这一声,也将外边的人,全部引进来。
云嬷嬷最先进去,看着毫无生气的老太君,止不住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紧随其后,宁府的主子们,也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