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姝颜起了一个大早,到了吃早饭的时候。惊蝉、明心正要去准备,刚打开房门,外面已经站了一个婆子。那婆子身着珠光褐色的衫子,颇有些头脸的模样,说太守邀请姝颜姑娘同萧大人一起用晨饭。于是姝颜换了一身藕荷印花绸缎长裙,便起身跟她去了。
进了前厅,南阳太守和萧斯人已经先到了。萧斯人很随意地斜靠在主座上,太守则端坐于他的左手一侧。二人正谈笑风生,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那太守脸上红光满面,不断拱手作揖,口中重复道:“哪里哪里!”这厢萧斯人也笑得开怀,手中持的一具小茶盏摇摇晃晃,里面的茶水似都要泼出来了,直说:“谦虚谦虚!”
桌上摆着火腿葱油饼,豆腐油皮包子,荷叶梗米粥,糯米杏仁茶,莲子大枣汤等等。侍婢引姝颜入座之后,太守府上下的女眷家属也都陆续来到了。南阳郡太守姓冯,名锡,字文熵,府上有一妻两妾,育二子一女。姝颜环顾四周,见冯文熵左侧坐着一名约莫三十岁上下的女人,头挽回心髻,耳挂流碧铛,从容有礼,举止有度,心知这位大概就是冯文熵的正室。再看那女人左下首又紧挨着坐了两位男子,料想这两位便是冯文熵的两个儿子。
姝颜坐于萧斯人右侧,见自己的右手边还空留出一个位置来,不禁暗思,这个位置是留给府里哪位的?正思忖,外头忽传来一声清脆娇柔的笑:“阿爹阿娘,孩儿来晚了!”伴随着轻巧的脚步声,似乎还夹杂一阵阵细碎的铃铛响。
姝颜抬头看,只见窗外飞快地闪过一片粉红色的衣裳。粉红衣裳在正厅门口站定,却是个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的少女,斜梳凌虚髻,柳叶弯眉,白皙皮肤,唇瓣晶莹光泽,发髻里缠绕着长长的宝蓝色珠饰,从发髻梢垂挂下来,珠饰尾端结着一个小小的铃铛,在脸颊一侧荡啊荡,妩媚中透了几分俏丽。
出其不意见了这少女,不仅姝颜看得呆了,就连萧斯人也怔了一瞬。姝颜自问在群玉山看惯了容貌姣好的女子,又在宁王府见过了如魏子娴,秦雅词那般的人物,谁知如今的这个粉红衣裳又翻新了她对于美貌的定义。
那少女见家中来了客人,也不羞也不怯,大大方方敛襟一礼,道:“早闻有贵客驾临,实在不该迟到的,只是昨儿熬夜做先生留下的功课,今晨便起得晚了,对不住。”
萧影玄眉头一挑,含笑问:“不知小姐所学何物?”
那少女回道:“不过是《论语》,《孟子》,《周易》,《尚书》之类。”
冯文熵斥道:“你听她乱说,她不过学了些皮毛,就敢班门弄斧,贻笑方家。”一面招呼那少女过来坐下,又说:“影儿这孩子,她母亲从小就一味宠着,再加上她是老小,上面两个哥哥也都惯着她,她从小就口没遮拦,无法无天,让侯爷和姝颜姑娘见笑了。”
姝颜微笑:“小姐年纪轻轻便如此刻苦用功,所学已不是寻常女子能比,冯大人这么说,更是让姝颜自惭形秽了。”
这么客套寒暄了若干句,大家便开始用早饭。一顿早饭吃下来,冯文熵便请着萧影玄去观赏自己新得的几幅字画,冯夫人则邀了姝颜去后院品茶聊天。
姝颜与冯夫人、冯影等人一同入得后院,见那里已聚了一群新面孔,大都是女眷。有冯文熵的两个侍妾,有冯文熵二位儿子的几个妻妾,又有府里得脸的丫鬟以及嬷嬷。姝颜数了数,统共加起来,怎么也有十来二十人。
冯夫人将众人向姝颜一一介绍,奈何姝颜素来不善交际,又喜清静,如今见这么一大家子人,早已是一个头两个大,哪里还记得那许多名字。少刻,茶水端上桌,冯影就提议道:“这么干坐着也是无味,不如把棋盘拿来,大伙也可下棋解闷。”
众人中有个尖细的声音回道:“说到下棋,我们哪里是影儿你的对手,以前还能赢得你一两盘,可自从宋先生来了之后,影儿你棋艺见涨,每次都把人下得丢盔卸甲的,谁还敢跟你下!”
姝颜问:“宋先生是谁?”
身旁一个穿橘色褂子的丫头回:“宋先生就是老爷请来教小姐功课的先生,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小姐近来跟他学得也越来越厉害了。”
冯影笑道:“也没有她们说得那样好,刚才吃饭的时候听铁骑侯提到姝颜姑娘也会下棋,影儿就想向姑娘讨教一局,可否?”
姝颜听她如此说,便不好推辞。冯影挑了树荫下的一方石桌请姝颜对坐,身边的小丫头已经把高脚棋盘拿了来,众人也都拥过来饶有兴致地围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