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钟, 小奶糕开始上英语课。
将女儿送去英语班后,陶桃和程季恒又回了家,将刚收拾好的行李搬下楼、装车、搬家。
临行之前,陶桃并没有忘记去跟楼上的那对老夫妻告别。
这四年以来, 这对老夫妻真的帮了她们母女很多, 不仅很关心她, 也很疼爱小奶糕,这份恩情她绝对不会忘, 以后她一定会经常带着小奶糕回来看望他们。
与这对老夫妻告别之后,陶桃就跟着程季恒离开了。
程季恒的家在东辅最有名的湖畔别墅区。
东辅这座城市环山抱水,钟灵毓秀, 最有名的水不是东辅湖,而是卧龙湖。
湖畔别墅区指的便是卧龙湖周围分布的别墅区, 开发商是禾凌集团, 也就是业界所称的程氏集团。
这个项目在程氏集团的董事长还是程季恒的母亲时就开始启动了, 不过那个时候仅开发了西畔别墅。
西畔别墅竣工后, 东畔的项目还没来及的启动,母亲就出了车祸。
后来程吴川这个废物掌控了集团,东畔项目彻底被搁置了。
直至程季恒接手了集团, 才重新启动了这个项目。
车驶进东畔别墅区的时候, 陶桃看向了窗外。
车的东边是高端大气的别墅群, 西边是碧波荡漾的湖泊。
明媚日光下,湖面开阔,波光粼粼, 景色如画般优美。
放眼朝远处望去,还能看到一座郁郁葱葱的湖心小岛。
就在陶桃有些好奇该怎么抵达这座小岛的时候,轿车忽然驶过了一座小码头, 水边停靠着不少白色游艇。
答案显而易见:坐船。
车头朝北行驶,陶桃又朝着北方远望了一眼,看到了一座青山。
山虽然不高,但轮廓很像云山,微微勾起了她对家乡的几分思念。
她将目光定格在了那座青山上,轻声问程季恒:“那座山可以爬么?”
“可以。”程季恒回道,“山下还有片广场,是东西两片别墅区的交汇处。”
陶桃点头,又轻叹了口气:“她还没爬过山呢。”
她平时很忙,忙到几乎没时间带孩子出去玩,即便是出去了也是带着她去幼儿园、海洋馆这种地方,从没带着她去爬过山。
对于三岁的孩子来说,爬山太危险,她一个人照顾不了。
程季恒:“明天早上就可以带她去。”他又道,“我们一起带她去。”
陶桃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道:“我很想带她回云山看看。”
当年从云山离开,不只是因为她担心会被街坊邻居指指点点未婚先孕,更因为想逃离这个充满了痛苦回忆的地方。
四年前从云山离开的时候她还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痛苦的记忆逐渐被忙碌的生活冲淡了,如同大浪淘沙一般,仅留下来了美好幸福的记忆。
这些记忆如金子一般弥足珍贵,令她对云山朝思暮想。
那是她出生成长的地方呀。
然而再想回去就难了,一是因为女儿太小,二是因为要经营小超市,她根本回不去。
生活在她的身上束缚了好几把锁,将她牢牢地锁在了东辅。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她身边有程季恒。
虽然她是为了女儿才会选择重新和他在一起,但无论如何她不再是自己一个人了。
程季恒听后不假思索地说道:“如果你想回去的话,等小奶糕下课我就开车带你们回去。”
陶桃回道:“我是想带着她在云山多住几天,今天回去的话明天就要赶回来,太匆忙了。”
程季恒:“为什么明天就要回来?”
陶桃:“她还要上幼儿圆呢。”
程季恒:“请一个星期假。”
陶桃:“不行!怎么能无缘无故请假呢?”
程季恒不服气:“怎么就无缘无故了?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旅游,多有意义的事情?”
陶桃没好气,不容置疑:“那也不行,反正就是不能请假!。”她着重强调,“现在必须给她养成良好的上学习惯,不然以后想纠正过来就难了,你别天天想方设法地带着她逃学旷课。”
程季恒叹了口气:“行,你说什么时候带她去,咱们就什么时候带她去,反正我也没有发言权。”
陶桃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瞪着他质问:“你少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就没给你发言权了?”
“……”
他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老季和老白每次跟老婆说话的时候都那么的谨小慎微。
稍有不慎,就是无妄之灾。
程季恒毫不犹豫,果断选择道歉:“对不起,是我口误。”
陶桃斜眼瞧着他,静待着他的下一句话,看他还能怎么圆。
程季恒一脸真诚:“我有发言权,我没有的是决策权,咱们家掌握决策权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
陶桃不得不承认,这人说话,非常动听。
她没再跟他计较,道:“我想等放寒假的时候再带她回去。”为了表明自己没有剥夺他的发言权,她又特意为了程季恒一句,“你觉得呢?”
程季恒毫不迟疑:“我觉得可以!”
陶桃:“你就没有别的意见?”
程季恒摇头:“没有,我觉得这个时间选择的非常棒。”
陶桃忍笑,故意追问:“棒在哪里了?”
程季恒毫不迟疑、侃侃而谈:“首先是人文环境。云山和东辅虽然离得近,但是不同的地区肯定有不同的风俗习惯,寒假去云山,可以留在云山过年,让她感受到不同的新春文化。”
陶桃紧咬牙关才没让自己笑出来:“还有呢?”
程季恒:“其次是寒假时间充裕,可以在云山待得久一点,不影响学习。”
陶桃::“没了?”
程季恒:“最后,这是小奶糕人生中的第一个寒假,一定要去一个有意义的地方度过,没有任何地方比妈妈的故乡更有意义了。”
陶桃:“继续。”
“……”
沉默片刻,程季恒道:“陶老师,在开始考试之前您总要告诉我这道分析题至少需要列出几条答案吧?不然我会觉得你在针对我。”
陶桃又气又笑:“我就是看看你到底有多能扯!”
程季恒一脸无辜:“我没有扯,我一直在认真回答您的问题。”
陶桃毫不留情:“我要给你打零分!”
程季恒不服气:“为什么?”
陶桃:“因为我在针对你。”
程季恒:“……”
两人说话间,司机将车开上了某栋别墅大门前的车道上。
车道尽头有两扇门,一扇是车库大门,一扇是别墅大门。
车库大门是自动感应装置,车头一过线,门自动向上开启。
车库里面能停放两辆车,此时左侧的那个车位是空着的,另外一个车位上放着一辆红色超跑。
车库里有直接通往别墅一楼的门,在最后方。因为一会儿要往下搬东西,所以司机先将车调了个头,倒车入库。
下车后,三人一起往车下搬东西。
陶桃和女儿的东西不多,但也不少,整整打包了七个大纸箱,还都不轻,尤其是装书的那两个纸箱,死沉死沉的。
后备箱里和后车座上都堆满了箱子。
后来阿姨也从门里出来了,帮忙搬东西。
幸好家中有电梯,不然将这几箱东西一箱箱得往上搬着实能把人累死。
从车库后面的那扇门走进屋子后,先是一道玄关,玄关旁有鞋柜,再往里面走一点就是电梯大门。
陶桃还从来没住过带电梯的房子呢,更别说带电梯的别墅了,一时间有些局促不安,只往屋子里走了一步就停下了脚步,小声询问程季恒:“我用换鞋么?”
程季恒神色温柔,语气认真地回答:“你是女主人,这个家你说得算,你想换就换,不想换就不换,谁都没有权利管你。”
这句话既是说给陶桃听,也是说给阿姨和司机听。
陶桃的心头不由一暖,那种局促不安的感觉顿时减轻了许多,想了想,道:“我还是换鞋吧。”
程季恒:“行,我去楼上把拖鞋拿下来。”
陶桃急忙道:“那还是算了,怪麻烦的,我到楼上再换。”
“都行。”程季恒再次重申,“在这个家里,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其实陶桃做不到像他说得那样无拘无束,因为这里是他的家,不是她的家。
她是因为小奶糕才会决定搬过来和他一起住。
不过他的话确实让她安心了不少,她也明白他是在安抚她不安的情绪,所以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因为东西比较多,一趟电梯塞不下,于是陶桃和程季恒先带了几个箱子上去,阿姨和司机一起在楼下等第二趟电梯。
进电梯后,陶桃看到电梯按键上一共有四层按钮,地下一层,地上三层。
程季恒摁下了二楼按钮,同时对陶桃说道:“主卧和次卧在二楼,三楼是客房和阿姨的房间,书房在一楼,负一层是健身房和家庭影院。”
陶桃问道:“小奶糕的房间也在二楼?”
程季恒点头:“不过刚装修好,再晾几天吧。”
给女儿装修房间,他选择的都是最环保的装修材料,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陶桃诧异道:“你又重新装修了?”
程季恒:“小公主怎么能住普通房间?当然要住公主房。”
“……”
我竟无言以对。
陶桃轻叹了口气,又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装修的?”
程季恒实话实说:“遇到你们的第二天。”
陶桃都不知道该说他有先见之明好,还是该说他老谋深算好。
不过足以见得他对小奶糕是真的很用心。
这对她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电梯很快就到了二楼,门打开后,他们将纸箱搬出了电梯。
装着小奶糕衣服和玩具的那两个箱子比较轻。两人一人搬起了一个纸箱,随后陶桃跟着程季恒朝着主卧走了过去。
主卧面积很大,不仅带有独立的空中阳台和独立的书房,还有两个衣帽间,一个男主人用,一个女主人用。
男主人的衣帽间从入住那天开始就被征用了,女主人的衣帽间一直是空着的。
不对,也不是全空着的。
陶桃走进衣帽间后,看到梳妆台上面摆着四个大小不一的礼品盒。
盒子看起来很精致,让人忍不住的想去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陶桃好奇地问了句:“那是什么?”
程季恒沉默片刻:“你的生日礼物。”
陶桃怔住了。
四年,四件生日礼物。
她忽然想起来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那时他们还在一起。
某天晚上,她做了一场梦,梦到了已经去世的奶奶。
在梦里奶奶叮嘱她,一定要好好记住自己的生日,因为她走了之后,就没人给她过生日了。
然后她就哭了,痛哭流涕地哀求奶奶不要走,但是奶奶走得很坚决。
她再一次地体会到了被抛弃的滋味。
她不想被抛弃,也很怕被抛弃。
后来,她被他喊醒了,却依旧沉浸在悲伤之中,缩在他的怀中哭得泣不成声。
他一直在很耐心地哄她、安抚她,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像是哄孩子似的轻拍着她的后背,语气温柔的像是浸了水。
等她的情绪稳定下来之后,他才询问她梦到什么了?
她把自己的梦告诉了他。
说完之后,更难受了,眼眶又酸了。
她很想奶奶,想爸爸妈妈,想有人给她过生日。
就在她倍感无助的时候,他对她说了句:“以后我给你过生日。”他的语气依旧温柔似水,却不失坚定,像是在发誓,“每年都过,一年不少,直到我死。”
那时她把他当成自己唯一的依靠,对他深信不疑。
但是他一走就再也没回来过,还给她留下了一个假地址。
她一直以为他在骗她。
然而那把同心锁和这四个礼物盒子却又向她证明了他没有骗她。
他真的回去了,也真的每年都会给她准备生日礼物。
心脏忽然开始发疼,像是被刀割了一下。
陶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抬头看向了程季恒,压抑着怒火问:“你为什么要晚回去两个月?”
如果他没有晚回去的话,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