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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躺在床上,两个人都睡不着。床很大,一般很少见的尺寸。亓云抱着棉被滚过来滚过去,小猫似的蠕动着。直到最后终于滚到罗靖和怀中,被罗靖和一把抱住,才安静下来。
“你和李旭飞说了什么?那么高兴的样子。”
“我们说起以前的事儿来了。都是些倒霉事……呵呵。”罗靖和修长有力的手指在亓云脸上轻轻抚摸。眉毛,眼睛。亓云眼睫毛长而翘,轻轻扫到罗靖和手指上。因为感到痒痒,亓云眨动地频繁起来。罗靖和的手指一直往下滑,脸颊,下巴。重新返回亓云的嘴唇。不算厚,很柔软。罗靖和喜欢用手指轻轻□□他的唇,看它们变红,丰润起来。男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点施虐的情节,无法避免。“哦,对了,他预支了明年的假,回来t市结婚。婚期还没定,不过就在这几周了。”
亓云惊奇:“你们一年多少假期?”
罗靖和轻声道:“不一样。总公司管理层一年一个月,我们这样远方诸侯一年三周。旭飞连着三年没休假,都今年一起休了。不过这小子也精明,明年总公司要派他去德国进修一年,本来也没什么‘休假’了。”
亓云闭上眼睛,呵了一声:“我一直觉得咱家缺点什么,今天老徐发现了。你说咱们家缺什么?”
罗靖和对亓云的身体着迷。轻轻抚摸,肌肤很敏感地轻颤,体温渐渐升高:“哦,什么?”明显对这话题心不在焉。
“周围花园种了那么多松柏冬青,即使是现在还郁郁葱葱的,进了门却一株植物都没有——嗯。”亓云□□一声。罗靖和的手指沿着他的脖子,一路向下,胸膛,腹部,大腿,流连一圈之后进入了那神秘地带。
“我知道了。”罗靖和说。
然后他们就没有心思再管“别人”说过什么了。
第二天下午,亓云接了罗靖和的电话。
“在家呢。”罗靖和温和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过来。
“在呢。”亓云笑。
“等会儿有人过去送盆栽什么的,正好你给开下门。”
亓云电话刚挂没多久,果然听见门铃。可视通话器里站着个有些瘦小的年轻人:“请问是罗老总家吗?”
亓云道:“是啊。您有什么事儿?”
年轻人一闪身露出身后一辆小货车,上面整整齐齐大大小小的抱着塑料薄膜的十来盆花卉盆景:“我们是园艺公司的,来送盆栽。”
亓云开了花园外面的电子铁门,然后打开客厅的保险门。五六个身穿整齐制服的小伙子搬着花花绿绿的盆栽植物往里走。小个子拿出名片,上面印着“汇景园林艺术公司”。
“我们孙总亲自挑的十盆盆栽,秋天刚换过土的,您正好也不用再麻烦了。本来还有不少,我们孙总嫌都不精神,等进了新货再让您和罗总过去看看。其实下午不是送盆栽的最佳时机,不过孙总说也不差那点事儿了。”几个服务人员熟练地套上鞋套,拆开塑料薄膜,搬着花盆看亓云。小个子道:“请问我们可以进客厅吗?”
“唔,当然可以,麻烦了。”亓云连忙让路。服务人员按照盆栽的习性以及美观程度选择向阳或者背阴的地方摆放。
“二楼罗总特别关照说听您的,您要摆哪盆?”
亓云挑了一盆绿萝,一盆吊兰,一盆迷迭香,据说这三样植物可以净化空气。三个人帮忙抬到了二楼主卧室,摆好。一盆快一米的大型凤尾竹,亓云请他们抬进了罗靖和的书房。这次送来的多是一米高的大型树木盆栽,“花卉下次送来。”小个子说。两盆高大的龙血树和一盆巴西木亓云非常喜欢,就摆在客厅。随之还附赠了一只纸箱,里面有盆栽的护理手册和常用护理工具。小个子年轻人笑着拿出一只只有巴掌大的小盆栽说道:“这是罗总点的,说要个巴掌那么大的迷你盆栽,特别送给您做礼物。”亓云接过来一看,小小的黑色花盆里面有一只更小的仙人球,圆嘟嘟的,只有一点点的刺看上去都很嫩,可爱得不行,当时笑了出来。
摆放整齐,送走了服务人员。亓云叹了口气,满屋子乱转——摆满了绿色的植物,整个家蓦然生机勃勃欣欣向荣了起来。他特别把那只迷你小盆栽命名为小球,摆在书房的桌子上,然后趴在宽阔的老板台上,用指尖轻轻点着小球软软的小刺。温暖的阳光从亓云背后铺过来,照得身上暖洋洋的。
“喜欢吗。”罗靖和的嗓音很深沉,带点鼻音,总是能让亓云莫名其妙地想起以前奶奶家挂的“厚德载物”的书法。他只要一说话,周围空气都软了。
亓云依旧趴在书桌上,拿着在书房里的电话分机懒懒地说:“嗯,到处都是绿色。真好。”
“晚上吃什么。”
“想和你熬得那种绿豆红豆还有大米的粥了。”
“好吧。”
罗靖和晚上主张吃得清淡些。把绿豆红豆掺起来熬有润滑肠道的作用,晚上喝刚刚好。而且罗靖和经常在晚饭做一样拌菜,即是选用嫩嫩的小油菜叶,放在水中焯熟。捞起,拌上香油和盐,亓云非常爱吃。
罗靖和做的饭,总有种无法言明的香味儿。
可是过了一会儿,罗靖和又来电话:“我们今天晚上出去吃好不好?”
亓云奇道:“真少见,你不是讨厌饭店里用猪油味精炒的菜么。”
罗靖和笑:“不,这次是李旭飞的未婚妻邀请咱们吃饭。”
亓云一听“李旭飞”三个字断然拒绝:“不行,我是绝对不再跟他一个桌吃饭了。”
罗靖和知道其实昨天亓云是有点生气的,只好温声道:“哎呀,我都答应人家了。何况又不是李旭飞请,是他未婚妻,你权当是去看看她长得什么样吧。”
亓云一听也对,李旭飞快有老婆这件事亓云心里也窃喜,略略放心似的。
“那行。几点?”
“我六点下班。回去接你就行了。”
对于怎么样的女人能缚住李旭飞,亓云好奇得很。进了雅间他一瞬间就明白了。
坐在雅间里的是一个打扮得体,笑意温柔,说起话来语气平静淡然的女人。性别不一样,但举手投足间的恬淡神气和罗靖和如出一辙。
罗靖和没有看出来,亓云扫了一眼就明白了。大家互相介绍之后,这女人叫林檎,古时候苹果的意思。
席间李旭飞和罗靖和喝起来,都有了醉意,勾肩搭背地凑在一起说话,声音忽高忽低。
林檎只是笑着看他们,神色间没有任何不快。
亓云和林檎说过的话不多,但是第一个眼神,足以让他们了解对方。
那种略带卑劣的窃喜,放心以及心照不宣。
大概林檎也是知道李旭飞和罗靖和的事情的。可是遇到这种事,谁也当不起圣母。明明一直在一起很熟稔的人,突然跳出一个少年时代的青梅竹马来。他们拥有共同的往事,快乐的,心酸的,不能改变的回忆。别人只能在大峡谷的另一头张望,过不去,碰不到,只看他们独自快乐,不能分享。很危险。
亓云觉得自己委实自私自利,心胸狭窄。可是他控制不住,大概是委屈,大概是愤怒,更或者,是嫉妒。
林檎离开饭桌,像是嫌热,走到床边吹风。亓云跟了上去。
“那个……林小姐?”
林檎转过头来,笑着:“我快三十的人了,怎么说也比你大,你就叫我林姐吧。”
可能早就注意到他了。罗靖和李旭飞那班人,一眼就能把某人的物质构观察的条分理析。那么这个林檎大概也不差。
“啊。林姐。”
“嗯,什么事?”
亓云有点抱歉地说:“刚才就打了声招呼,一直没和你说说话。”
林檎笑道:“我看你是觉得把我冷落了,我可能会生气吧。”
亓云有点愣:“啊?”
林檎摇摇头:“不必这么想。我并没有生气。”
亓云有点讪讪的:“哦。”
林檎轻声道:“我想你可能理解。感觉的确不太好,像是自己被扔了似的。旭飞跟我在一起不大说话的,偶尔会讲讲关于罗先生的事情。我们就像是坐在影院里看电影的观众,屏幕里爱恨生死悲欢离合,跟我们没有多少关系。”
亓云瞪着眼睛,惊讶地看着林檎。
“可是仔细想想也没有那么严重。每个人多少都有点不想跟别人分享的秘密。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其实我也有的,不想李旭飞知道。大家既然都是平等的,也就没必要计较太多了。”
大酒店高层,空气特别好。被污染的污浊空气很沉重,不会到达这么高的地方。天空漆黑,像是珠宝行橱窗里用来衬珠宝的正黑天鹅绒。林檎靠着窗看亓云。从他这个角度看她,大酒店雕凿工艺精湛的窗框把她框住,一幅油画一样。背景是深黑色的天空,偶尔能看到些晶莹的亮点,那是星星。亓云有点出神。
“聊什么呢。”一把深沉的嗓音,吓亓云一跳。林檎笑道:“罗先生。”亓云转身,看只穿着白衬衣的罗靖和脸色微红,微笑着站在他背后。李旭飞喝得有点高,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罗靖和温和地对林檎说:“对不住,好久没跟旭飞喝酒了,一时高兴忘了分寸。他酒量原不如我,我疏忽了。”停了停,他又道:“错都在我,林小姐要罚他跪搓板的话,我也只好跟着一起受罚了。”林檎摇摇头,走回酒桌。李旭飞勉强起身,走到沙发上半躺下。林檎问服务员要了个手巾把子,轻轻地给他擦脸。
“说什么呢。很高兴的样子。”罗靖和捏他下巴。
亓云微微吃惊。罗靖和在不高兴。他难道是吃醋?
——酒精真是让人失态。
亓云拉着他,坐到窗边的一排椅子上,然后关上窗:“喝酒出了一身汗,不要凑到窗边来,容易着凉。”
罗靖和只是看着他笑。亓云抱着他的头:“难受吧。”
罗靖和把脸埋在亓云怀里,带着一种刚刚缅怀过的遗憾意境,沉沉地嗯了一声,瓮声瓮气。
“好啦好啦。”亓云知他是在略略悼念自己曾经的青葱岁月。三十来岁的人其实脆弱,而且容易恐慌。青春刚走,人到中年,中年之后是老年——可以理解。
李旭飞是不能开车了。亓云罗靖和原本也是打车来的,罗靖和早料到得喝到酩酊大醉。亓云帮林檎叫了辆车,送他们回去。亓云和罗靖和沿着街道慢慢走。
t市有一半在山上,一半在平原上。一到晚上不高的山地上亮起一片灯,像是星空挂了下来,铺在山上,又一点一点延伸下来。
亓云在大衣袖子底下牵住罗靖和的手。慢慢地散步。t市算是大都市,秋日夜晚依旧热闹非凡。
经过一场宴席,然后两人手牵着手回家。生活本该如此,过日子么。
“清和?”
“嗯?”
“能一起回家真好啊。”
“是啊。”
罗靖和看着亓云笑。霓虹灯打在他身上,映着他眸中暗暗生辉,深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