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突如其来的轰炸,唐城要去抓的人,还并没有抓到,张江和此刻如此肯定的说辞和态度,完全就是唐城的怂恿。在今天之前,张江和还对唐城将所有夜里抓到的人都转交给军统的举动很是不解,可是此时此刻,张江和却已经明白了唐城之前的举动,所以他此刻面对局座询问的时候,才会表现的如此肯定。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之前抓到的那些人,都跟日军轰炸有关?”局座的这个问题,问的很有技巧,可张江和同样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张江和并没有直接回答局座,而是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资料,放在了局座手边。局座低头一看,资料的封面上只有绝密两个字,局座心动不由得一动,随即翻开了这份资料。
“这份汇总资料,是我们搜索队这半个月来,调查到的所有可能跟日军轰炸有关的线索情况。”张江和做事稳重,所以在话语中刻意加上了可能两个字,如果换作是唐城在这里面对局座,很可能会用上百分百肯定的语气。“我们这段时间夜间抓到的人,虽然都已经转交到了二处,可我们这边的调查并没有停止,这些就是我们调查的结果。”
局座低头翻看张江和拿来的汇总资料,只是看了个大概,局座的脸上便已经浮现出怒色。张江和拿来的这份汇总资料,已经能说的上算全面,尤其在汇总资料的最后,还附着一段依据这份资料内容做出的判断。局座一边在心里吐槽这段判断的字迹潦草,一边却因为这段判断的内容,不由得在心中赞叹,写出这段判断的人措辞严谨思维缜密。
局座抬头看向张江和,张江和却对着满眼探究的局座大人摇头,表示资料最后那个推断结果跟自己没有关系。不是张江和写的,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局座看向张江和的眼神中,渐渐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色彩。张江和见状,只能无奈的开口言道,“这东西就是那小子整理出来的,所有的调查也都是他带人去做的,最后那个判断结果,也是他写上去的。”
张江和最后拿出来的这份汇总资料,是唐城专门准备的,张江和并不知道唐城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但此时此刻的他,在看到局座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之后,心中已经有了些顿悟。“按照那小子的推断,城里突然多了这么多企图进行夜间破坏的混混,一定跟日军轰炸脱不开关系,毕竟夜间轰炸是需要地面引导配合的。”
心中有所顿悟的张江和,先暗自在脑海中组织语言之后,才在局座的眼神示意下,继续开口言道,但话语的内容,却已经从唐城身上转移到了这份汇总资料上。“搜索队能抓到这些破坏分子,本来就只是巧合!因为搜索队这段时间,因为城里难民的陆续增多而导致治安问题骤增,正准备联合警察局,在城内进行第三轮严打行动。”
“搜索队的夜间巡逻队连续抓到两拨破坏者之后,因为这些破坏者的共同特点,这才引起我们的关注。”话说到此处的张江和,再次顿住话音,又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个资料夹,从资料夹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在局座面前。“照片上的这个人叫黄三贵,是城里的一个浑水袍哥,我们前两批抓到的破坏者中,有三个是跟着他混的袍哥弟子。”
“通过城里的袍哥堂口,我们抓了这个黄三贵,根据黄三贵的交代,是有人出钱找他做事的。只是很可惜,黄三贵说不清楚那人的情况,所以线索在黄三贵这里断了。”张江和的话令局座眉头不自觉的跳动了一下,很显然,局座对张江和这番话很不满意。一直留意局座反应的张江和,自然不会错过局座眉头跳动的这反应,心中咯噔闪了一下的张江和,马上就继续解释道。
“虽然线索在黄三贵这里断开,但我们的调查并未停止,通过我们对黄三贵当时跟那人见面情况的分析,我们事后调查走访了他们见面的那家妓院,根据妓院老鸨子的回忆和描述,我们最后锁定了三个可疑目标。”张江和话语中提到妓院的时候,局座的表情这才缓和下来,黄三贵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江湖混混,在妓院里的时候,怎么可能还能保持清醒状态。
“通过追查和比对,妓院老鸨子确认的三个可疑目标里,最后只落实了两个,第三个人始终没有找到。”张江和此刻的话语,终于引起了局座的兴趣,尤其是当他听张江和说,第三个可疑目标失去踪迹的时候。长期从事情报工作的人,很多都相信自己的直觉,局座现在就感觉这个找不到的可疑目标,就是那个跟黄三贵见面的人。
可是张江和接下来却话锋一转,突然提到了一个似乎已经有些久远的名字。“局座,你还记得之前那个叫乔胜的军方参谋吗?就是从二处手里跑掉的那个乔胜!”张江和突然提到乔胜的时候,局座并没有马上就想起来,只是等张江和再提到二处的时候,局座这才想起,那个叫乔胜的军方参谋,就是在二处的监视之中突然失踪的。
“黄三贵参合的这件事,看上去跟乔胜雇佣那伙江湖混混的过程,有着很大的共性。都是通过城里的中间人,花钱雇佣江湖混混在城里制造混乱,唯一不同的是,乔胜那边的事情还没有进行,就被侦破,而黄三贵这边却已经开始实施行动。”张江和将目光落在了局座手里的那份汇总资料上,他的这个暗示,并没有逃过局座的眼睛。
局座下意识的伸手拍着手里的汇总资料,“你的意思是想说,因为你们发现了黄三贵这个案子跟乔胜那件事的共同点,这才弄出了这份汇总资料?”局座的反应不算慢,他不但从张江和的眼神中,领会到了张江和接下来想要说的内容,还自行理解到了张江和他们弄出这份汇总资料的目的。张江和闻言,自然是连连点头,实际心里却在暗自憋着笑。
“没错,就是因为我们发现这两件事的共同之处,我们才会把那些夜间抓到的人,全都转交给了二处,还根据调查结果,弄出这份汇总资料!只是我们没有想到,二处这边看上去,并没有重视我们转交的那些犯人,直到现在,我们也没有收到二处的调查结果。”张江和这番话,虽然说的婉转,可实际上,他这已经算是在局座面前,告二处的状了。
局座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在军统里也一向不喜言笑,很少会被人看出他的心思。可是在张江和隐隐将矛头指向二处的时候,局座的脸上也不禁浮现出一丝怒色,张江和提供的那份汇总资料,已经足够证明二处在这件事情上的失误。“那你们现在准备怎么做?”局座并没有继续纠结二处的失职行为,唐城不在这里,局座很想知道搜索队目前的想法。
“我们根据一些蛛丝马迹,和搜集来的线索,已经在城里锁定 一个目标。唐城之前就在城里准备抓人,只是因为这场空袭,可能行动会出现变故。”张江和接到电话,连夜赶来军统总部开会的时候,还没有唐城那边任何的消息。出于谨慎,面对局座的张江和,只能用这场空袭做借口,来跟局座解释唐城的去向。
张江和却不知道,局座对唐城的行动能力,一直都是持着肯定的态度,因为唐城两次去上海做的那些事情,都给局座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既然你们已经开始行动,那我就等待结果好了!”局座对唐城很有信心,而且看张江和陆续拿出来的这些东西,局座看得出来,搜索队对这件案子的掌握程度,比二处强了太多。
张江和并不知道,唐城提前为他准备的这些东西,最终只有一个目的,便是帮助张江和在局座面前挑事,而且挑事的对象是军统二处。相较张江和对局座的了解,唐城可是私底下琢磨局座很久了,局座极度护短,可同时也多疑。唐城之前陆续转交给二处的那些犯人,不但是铺垫,同时也是事后引发局座怀疑的引子。
张江和此刻拿出的这些资料,加上唐城之前转交给二处的那些犯人,很好的形成一个证据链,虽说不算全面,可是加上张江和的叙述和解释,唐城不信局座对二处还能完全放心。这些事情,唐城并没有事先告知张江和,这并非是唐城不相信张江和,他只是担心如果张江和知道了真相,恐怕到时会在局座面前露馅。
提前做铺垫,做出种种布置的唐城,并没有想到因为日军空袭重庆,让张江和带着那些东西面见局座的时间提前了。此时此刻的唐城,正带着手下的抓捕队员,在一处坍塌的废墟里帮忙救人。他也没有想到,正是因为自己提前做的那些事情,让局座心里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在二处和张江和之间,心中做出决定的局座明显更加相信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