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先生这晚躺在床上就像个植物人,一动也没有动。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渐渐醒转,仿佛全身麻醉刚醒似的,先是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反应迟钝。然后慢慢有了反应,能对叫唤做出应答,但语无伦次,曾太太问你还认不认识我,曾先生嘿嘿傻笑:“你是猪,是个大肥猪。”曾太太气得不行,扔下他就出了屋。
我问怎么回事,曾母低声说:“我这个儿媳妇最怕人家说她胖了。”又问我们她儿子是怎么了。
“不用担心,”高雄回答,“昨晚阿赞师傅已经用经咒把那些动物的阴灵禁锢住,你儿子的三魂七魄要重新归位,过两天就好了。”果然,到了傍晚,曾先生已经能认出我们这些人的名字,但还有点反应慢,又过了一天,中午时分,曾先生渐渐回忆起最近发生过的事,问:“我这是怎么了,好像脑子特别慢,什么也起不起来……”
能说出这种话,就说明已经恢复正常,曾太太再次发问我是谁,曾先生慢慢地说:“你是我老婆嘛。”曾太太问我胖不胖,曾先生疑惑地摇摇头,说你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曾太太这才露出笑容。
高雄告诉曾家婆媳,曾先生体内的阴灵只是暂时被压制,多长时间谁也说不好,你们最好看住他,少让他吃那种残忍的菜肴。如果非要吃肉不可,最好多念佛经,比如地藏经,以消除罪孽,或许可以延长阴灵被压制的效果。
曾母很疑惑:“怎么还是暂时的?为什么不彻底解决?你可是说这个法师很厉害的!”我连忙说那是曾先生不同意,说没法戒了寻访美食的瘾。
“那怎么行呢?你们是来给我们治病的,在医院里,就算病人不愿意,医生难道就不给用药了吗?这是什么道理?”曾母非常生气。
高雄冷笑:“如果病人以不绝配合相威胁,你说医生要怎么办?”曾太太也说,那晚施法的时候,阿赞师傅也说了有两种方法,是他非要选第二种,我们都在劝,可他就是不听,还说如果不给用第二种,他死也不配合,让法师施不成法。
曾母急了:“那你们就顺着他来?这小子一向不听劝,你是他老婆难道还不了解?完全可以不告诉他嘛,直接用第一种方法不就行啦!”
“就算这样也没用,”曾太太叹着气,“彻底解决的方法有前提,就是绝不能再吃半口肉,你觉得你儿子能不能做到?”曾母顿时愣住,想了想,说让她儿子后半辈子不能吃肉只吃素,那就等于要他的命。
知子莫如母,看来曾先生是个无肉不欢的典型。曾母气得咬牙加叹气,指着卧室门大骂儿子,说也不知道上辈子造的什么孽,非要吃那么多活物做的菜。
为了检验成果,曾太太把阿赞布丹安排在附近的宾馆,我和高雄就住在曾家。这老哥还是旧毛病,不跟男人睡一张床,所以我只好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三四天过去,曾先生几乎完全恢复正常,只是身体发虚,走路脚底无跟,必须得有人扶着。但他身上的病症完全消失了,按曾先生的话说,从来没觉得无病无灾是这么幸福。
既然施法已经成功,我就提出告辞,曾太太付给我余款五万元。为表示感谢,曾先生打电话给小榄镇的电子厂那边,特意让送货的司机拉了好几样家用小电器来,送给我和高雄当礼物,说都是他们曾家电子厂的产品,不成敬意。在楼下,司机指着小货车里面的好几个大大小小的彩色包装箱,告诉我这是电水壶,这是电烤箱,这个是电熨斗,那个是电吹风……而且每种都有两台,明显是我和高雄都有。
“你老公太客气啦,曾太太!”高雄抽着雪茄,笑着说。曾太太说都是自己厂里的产品,没什么太值钱的,但家里都用得上。我心想确实也不错,泰国人一年四季都习惯喝冰水,在泰国呆久了的中国人也是,所以珠宝店宿舍里那个电水壶已经旧得看不出本色,黄诚信更舍不得买新的,现在正好换掉。
曾太太开车把我们三人送到广州机场。她满脸愁穷,我知道是为什么,就劝慰:“曾先生既然感受到健康的可贵,你们大家就多劝,轮番地劝,不怕他不动心。就算要吃肉,也不能让他再吃那种活物的菜,最近这段时间也别吃指杀的动物,由你们上街买菜,只要不是曾先生点的指杀就没关系。强迫他多念佛经,吃一次肉就得先念一次,否则不给。”
曾太太连连点头,对我们道过谢,就驶车返回。
看着她汽车离开的背影,我心里放不下,一直看着那条路。高雄问我:“小子,是不是觉得曾太太很漂亮,有些舍不得?”我连忙说哪里有,是在担忧曾先生的命运,当初要是多劝他两天就好了。
高雄说:“人的命运都是自己的选择,曾先生这种人,连他老妈和老婆都劝不动,你又多什么事?就算他临时答应,事后成天吃肉,活驴活羊活蛇活猫照吃不误,天南海北四处跑,谁又能4小时守在他身边?”我心想也是,就放下了。
在机场候机时,阿赞布丹坐在大厅里休息,我和高雄来到大厅旁边的中国银行,我从皮包里掏出那五捆钞票,心想这钱得怎么分呢?客户是我的,而阿赞布丹也不能算是高雄自己的人脉,得算是我俩共同的,或者说我、高雄和黄诚信三人共同的。但高雄在此事中也扮演着重要角色,首先说没有他在场的驱邪生意,我心里就没底,再说也需要翻译。最主要的是,当初阿赞布丹能和我们化敌为友,也因为高雄当机立断,提出要凑钱先给阿赞布丹还清债务,而且他还出了大部分钱,所以,我觉得应该五五开。
可这时我又冒出新的想法,高雄跟我合作半年多,他虽然狡猾贪财、浑身心眼,每次教我佛牌知识都收费,比中国的校外辅导班还黑。但同时做事也很有原则,永远都是把钱赚到明处,从没做过暗里耍手腕的事,令我不得不佩服。所以我忽然想试试他,就把这五捆钱都放在银行柜台上,让高雄自己分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