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道存看了看还在滴着血的睚眦剑,瞟了一眼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了一丝气息的天罡帮帮主。
心中不由得一阵沉重——如今江湖上俨然已经泾渭分明——可以说,江湖上的所有门派,已经被“瓜分”完毕——东洲关氏九子门,或者是北洲东陵王氏。
最痛苦的莫过于那些世家——他们不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流落于乡野民间,或者是不断在四洲境内流亡。
他们是世家——这就已经代表着他们是不可能在乱世中独善其身。
“该……回去了吧!”关道存眼中忽闪出一丝疲倦——她,或者说她们——还好么?
“天一,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记住,若是执迷不悟着,杀无赦!”言罢,关道存走出了天罡殿——这是他如今的最后一抹威严。
东洲,距离北洲很远,毕竟那北洲可是四洲之首。
三个月后,关道存乘坐插有九子门旗帜的船只回到了东洲。
“门主,东洲到了。”高长空从船只的甲板上走了进来,恭敬道。
冯天一和冯无双兄弟作为关道存为数不多的心腹,都被派遣到四洲去招兵买马,而他这次回来,则是带上了六根清净六位护法——他们现在已经是九子门的太上长老。
毕竟——想要统一东洲,真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很好,东洲的人把情报送来了么?”盘膝而坐的关道存睁开了眼,问道。
“是,送来了,请门主过目。”高长空说着,将一本折子递给了关道存,关道存接下折子,打开,只见上面用极其工整的小楷写道:东洲七城,共有门派三百六十七个,其中不入流宗门二百七十五个,三流宗门五十二个,二流宗门三十八个,一流宗门两个。其中金斧堂已经投奔王家,北斗门门主东方孤则是宣布保持中立。
“门主,还有一件事情要通禀,”高行空恭敬道。
“说吧,”关道存没有丝毫犹豫道。
“高家……已经投奔王氏了。”
“呵呵,”关道存顿时冷笑了起来,杀戮的气息喷薄而出,高长空则是一脸震惊,同时脊背不由得一阵发凉。
“门主,您……”高长空支支吾吾道。
顿时,关道存才突然将杀气收敛起来,淡淡道:“蝼蚁而已,不足为惧,只不过他们不要因为做了这个决定而后悔就行。”
“走吧,你先下船去吧,把我之前吩咐的事做好。”关道存也不想再说些什么,对高长空道。
“是,门主。”高长空又是一抱拳,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关道存脸上流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自言自语道:“莫不是东洲出现了什么大事?刚才我竟然无法控制我自己的杀戮之意?”
关道存独自一人在东洲的大街上——他并没有让侍卫尾随——虽然,在北洲,他接收了许多天罡帮和地煞帮的帮众,实力也算还是摆得上台面,而六位护法,则是提前被派去整顿原先的关家府邸了。
花慕雪离开时,他特地让花慕雪不要派人打扰当归的生
活——毕竟,直到自己和她的故事的人,太少了,他也自信不会有人找上当归这儿来。
他抬头看了看那栋房子——这是当年当归还是戏班子班主的时候买下的歇脚之地方。
可是按道理说,自己回来的消息已经震惊了东洲大大小小的宗门人家——难道当归不知道——也许是她腿脚不便吧,关道存对自己说道。
“咚,咚,咚”
关道存敲响了门——等了半柱香的时间,却没有丝毫回音。
“小子,你是谁,还在这里敲门?看来你不是东洲的人吧。”
他等待着,却看到了一个负锄老农,对他说道。
“敢问前辈何出此言?”关道存问道。
“唉,”老农摇了摇头,“你有所不知啊,这里原先住的是一家母女,可不知道什么原因,三个月前,那女子突然生了场重病,那女娃便到处找医生寻药;可无论多好的医生,看到那女子,都是摇头,直到五天前,一个守夜人模样的老头进到了家里,号了这女子的脉,只是笑着离开,口中还说着什么命数命数,没过几天这女子就死了,昨日才下葬。”
老农惋惜道:“唉,不知道是那个天杀的,连那女人弥留之际,都念叨着一个男人的名字,这个男人却连她下葬的时候都没出现,可怜哦。”
老农摇了摇头,扛着锄头,自顾自地离开了。
“当归,那是你么?”关道存呢喃着,一脚向门踹去。
“轰”的一声,门开了,关道存迟迟没有进去——他透过院子,看到了那大大敞开的门,那栋屋子里高挂的白布,放置在屋子两边的白花——那个大大的‘奠’字更是像一把利剑直直地插入了关道存的心中。
“噗!”
一口血液从关道存的口中喷出,撒在那布满灰尘的庭院中,貌似是给这充满肃杀之气的庭院带上了一丝色彩。
他瞪大了双眼,一手狠狠地抓住自己的肺部,不让自己再吐出鲜血。
左脚踏进了灵堂,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那跪在灵堂前的披麻戴孝的娇小身影——她的身体微微摇晃着,看起来十分疲倦,但与此同时,她又努力地挺直身板。
“你是谁?”关道存问道。
“我是苏子晴的女儿,”那身影头都不回道,“如果你觉得疑惑的话,你也可以叫我母亲——当归。”
听到这句话的同时,关道存又身躯一震,吐出一口鲜血。
他停了停,又问道:“你叫什么?”
“我名苏琪钰,”苏琪钰淡淡道,“我父亲很早就死了,只留下我和我的母亲相依为命。”
关道存听到苏琪钰一番话,眼中呛满了泪花。
“你可知道,我是谁?”关道存问道。
“不知,”苏琪钰没有任何客气,冷冷道。
“如果我说我是你的——父亲呢?”
苏琪钰顿时安静下来,很快——“苍——”的一声,苏琪钰手中的脸出窍了。
她猛然站了起来,剑尖直指关道存——关道存并没有躲避——他看得出来,苏琪钰的剑法还十分拙劣,至于自己,两招就能将她击败。
苏琪钰没有收手,也没有前刺。
关道存亦是如此。
苏琪钰的手颤抖着——连续几天的彻夜难眠已经让她的体力透支将尽。
关道存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看着剑——剑身被擦得很干净——光亮可透,他却在剑的另一面看到一只野兽。
“呵呵呵,”野兽开口了,一脸愚弄的表情,“怎么样?这就是你所追求的道,你觉得你是对的,你想杀了一切阻止你的人,如今呢?妻离子散——我早就告诉过你,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却一心追求你那所谓的狗屁的‘道’。”
“哈哈哈哈,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是你可以拥有的?你还值得拥有什么?”野兽嘲讽道,“你已经错得太远太远了——在别人眼里,你就是一个恶魔!一个无恶不赦的恶魔!”
缓缓地,野兽消失了——他又看到了自己的容貌,他直直地看着,自己的右眼瞳孔中的那抹绿色,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缓缓地爬上他的眼眶。
“唰”的一声,剑被苏琪钰收了起来,“快滚开这里,你要是下回再敢进来,小心你性命不保!”
关道存自嘲地笑了一声,踏出了小院子,走出了大门。
随着刚刚来到东洲的九子门弟子,前往关家遗址。
“呵呵呵,小琪钰,你终究是无法接受他么?”关道存刚刚离开,一个一个穿着黑衣黑靴,却有满头鹤发白髯的老者从侧门走进了灵堂中——正是苏琪钰的老师——逸仙人——苏逸。
“不是为师不救你母亲,乃是你父亲修炼成了‘天煞孤星’之体,与他有过交集的人都会折煞,为师施展了欺天之术才救了你。”
“这么说,是他害死了我母亲?”苏琪钰冷笑道。
“也可以如此一说,不过,你要知道,你母亲是自愿的。”苏逸淡淡一声,提醒道。
“难道,他杀死的所有人,那些无辜的人,都是自愿的?”苏琪钰握住剑柄的手有些颤颤发抖,她高声问道。
“为师不瞒你,的确是如此。”苏逸淡淡道——他知道,这是苏琪钰的心结,若是不解开,以后一定会有大麻烦。
“为何?”苏琪钰的声音颤抖了起来——“活着,不是更好么?这天下苍生,与我何干?生灵涂炭,又关我何事?”
“为师不知道,”苏逸淡淡一声,摇了摇头,“为师只知道,这是他们的道,是他们的选择,为师也不好参与其中。”
“罢,”苏琪钰摇摇头,“那我便等,一年不够我就等十年,十年不够我就等一百年,我相信,总会有答案的;话说,他真的要与天下开战么?”
“不是他与天下开战,而是他代表天下苍生,与他们开战。”苏逸道。
“那他们究竟谁好谁坏?”苏琪钰问道。
“没有好坏,”苏逸道,“利益之争而已,只不过你父亲所代表的,乃是天下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