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后,进入杜丛珊木屋的郑枫林,却没有传出一点风声,送圣瀑外,渐有嘈杂声起。
“他会带着杜丛珊等逃遁么?”张丛峻传音询问蒲丛瞻。
蒲丛瞻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一丝异样,听得同门询问,便回应道:“你觉得这天罗地网下来,杜师姐逃得掉么?如果有这个本事,她就不会被堵在送圣瀑畔了。而且就算郑枫林做得到,也不会这么疯狂!化生宗背不动天下数千名大乘巅峰修士及其门徒的怨气,真这么做了,必然会第一时间将其逐出化生宗,如此一来,灭族只是瞬间。”
“希望他能有所收获吧,其实我是不相信杜师姐会暗自收集这无尽气运的,否则也不会让申丛义从这里安然身退,他也就不会明确自己丢失的气运,会指向此地。只是众宗逼来,连五妖都兴师动众,天下修者,有史以来都没这么齐心过......”张丛峻叹道。
“哼,这个申丛义,置宗门大义于不顾,只为发泄不满,将杜师姐陷入此间困境。这倒也罢了,如今我万物宗太上仅余你我二人,我担心天下修士,万一乘此机会,将我万物宗一锅端掉。真要如此,不知在仙界和神界的申家先祖们,会作何感想!”蒲丛瞻所言至此,不由怒气上涌,竟兴起杀回宗门将申家灭族解气的冲动。
张丛峻道:“这倒是不至于,宗门秘境尚存,大阵还在,只要突不破蓝歌城,大不了闭宗,熬个数千年,一旦有弟子突破巅峰,对方也怕我宗反扑。”
“我倒是希望这大阵扛不住,就是因为宗门底蕴深厚,给了这帮人恣意嚣张的本钱,如此下去,迟早有一天,万物宗会腐朽败坏,还不如给个教训,让人警醒!”蒲丛瞻眼中的怒火,根本无法压抑。
他非常生气。
但是生气的重点,并不在于申丛义的泄密,也不在于如日中天的万物宗,近五十名大乘巅峰,仅余他们三位未跌落境界。
他真正愤怒的是,当杜丛珊告诉他尘封秘境的隐秘后,几日内,他前前后后带了不下三千名族内弟子前往妙成宗,试图进入秘境,结果真正能见到尘封秘境的,仅有二十七人!
万物宗的豪门大族中,堕落了的,又岂止是申家……
张丛峻只当是蒲丛瞻在说气话,便出言安慰道:“万物宗能屹立至今,总有其存在至理,咱们尽人事,听天命即可。其实师兄你也不必过分责怪申丛义。虽然飞升对我等而言,异常渺茫,却终是触手可及,只差一步。如今无量劫至,申丛义境界跌落,算是彻底失去了这微弱的希望,心态难免失衡。与其说他对杜师姐不满,不如说他在嫉妒。嫉妒之心,最难控制,再出格的事,恐怕他也做得出来。”
“就如这帮外人想要陷害杜师姐一般,你若非要替申丛义辩解,理由可有千万。我只想说,无量劫已经证明了其人品!”
张丛峻微微一叹:“还好是我先得悉消息,不至于毫无防范。哪知这三涂渊异变,咱们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只是这申丛义,却是枉做了小人。对了,杜师姐对于我们的这番决定,不会心生怨念吧。”
“她是讲理的人……”蒲丛瞻心里一阵难过,“张师弟,咱们这算不算是戕害同门?”
“这是杜师姐的意思……如果可以,咱们与修真界死磕又何妨。只是偌大万物宗,竟然只有咱俩堪堪保住这大乘巅峰修为,众怒之下,却是连抗衡的底气都无……”
“哼,这笔账,咱们迟早得跟他们一一算回来!”蒲丛瞻冷哼一声,不再传音,只是死死地盯着送圣瀑边被丛林掩映的木屋,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
木屋内。
郑枫林在进屋之后,并没有客套,而是好奇地瞧了瞧突兀出现的童师玄,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然后开始号脉。
“如何?”杜丛珊问道。
郑枫林认真想了想道:“我解决不了。这种神魂残缺,极其致命。我没见过这种残缺法,似乎三魂各被抽走了一部分,硬生生地凑了一个分身,但又不像。因为他的命魂毫发无损,这种情况下,就算造出分身,也不可能与主体有任何沟通联系。而他被抽走的,不过神魂中的运魂。通俗点说,他会被运道遗弃,从此将霉运缠身,无从解脱……我的建议,还是尽早给他安排娶妻生子,为你们杜家这股血脉,留一点根。”
童师玄闻言,心里暗骂一声井底之蛙,倒是并不是太在意他的言论。
“孩子,不要满不在乎,也不要以为我们一派胡言!有些道理,是共通的,无需要天道那种存在确认。”杜丛珊委婉地提醒道,“你运道缺失,是我首先看出来的,其实你刚从修行密地回来,我就发现了不妥,本来一直想邀请郑道友帮你会诊,看似乎有什么解决之道,如今看来……”
“是么?”童师玄一惊,他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杜丛珊说道理相通,就如美食佳酿,好吃就是好吃,一个凡人都能尝出好坏,未必需要像三涂,泥鸿那种存在来亲自确认。
同理,作为对人体结构了解得最深刻的医修,郑枫林也无需要非得达到三涂那种境界,才会明白他神魂缺失的道理。
如果再结合自己突然失去的关于那个苏芙的记忆,童师玄基本断定,郑枫林的判断,应该不会错了!
可是为什么三涂要慑走自己部分神魂,他们究竟要干嘛?或者要消弭本身无法遮盖的气运,这一环本来就是必须进行的过程?
“汪!”一生狗叫,自杜丛珊的兽囊里传来。
杜丛珊脸上微变,只能将小听丛兽囊里给捞了出来,暗自给阮明华及童师玄传音问道:“到底秘境里发生了什么?本来你们在秘境里呆得好好的,结果被秘境给抛了出来,逼得我不得不移花接木,将你们转移至兽囊,只是这兽囊空间有限,容不下这么多人,我不得不挨个将你们给捞出来!”
阮明华满是愧疚地低头不语,而童师玄则只觉得一阵头大。
如果只是自己和阮明华被抛出,倒还可以理解。毕竟一个是杜丛珊极其重视的爱徒,一个则号称是她曾经极其重视的一位族人流落在外地独苗后裔。然而当秘境中那么多人被悉数抛出秘境,众目睽睽之下,这一千人该如何解?尤其里面居然还有数十个蒲家后人!
“咦?”郑枫林发出一声惊叹,指着小听问道,“这是你的宠物?”
“小童和湘玲的,他和湘玲久居密地,生活枯燥,我就设法给他们弄了个伴儿。”杜丛珊心里微微一动,“它身上可有不妥?”
“看上去倒是没什么不对劲,只是它的神魂好怪异,好像多了很多,又少了不少……要不事后你把它给我研究研究?”作为一个医修,对于自己无法理解的生理及神魂现象,充满了极其浓烈的探索欲望。这就是所谓的科学家精神?仅凭这一点,童师玄倒是与他有共鸣之处,不过对于他要研究小听,则完全持排斥态度。
就一个大乘巅峰医修,为什么会看透小听神魂诡异之处,如此一来,那些臻道境的大神们还折腾个啥,干脆买块豆腐撞死得了!
他不知道,这个郑枫林,本身就很特异,而且他久居问心寒附近,对于祸水成因,研究颇深。对于常年蛰伏于三涂渊的小听,更多的是直觉上的判断,不然毛病会说出什么神魂既多了又少了这种自相矛盾的话来?
杜丛珊显然对这个郑枫林了解颇深,自然也听懂了他这番话的矛盾之处。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比童师玄对三涂渊那帮经天纬地之才抱有几乎是盲目的信心。
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童师玄就算背到极点,也不会如郑枫林所言那样,干脆结婚生子,延续后代得了。
“可能是和小童呆一起呆久了,神魂上也出现了变化,你研究一条狗,还不如设法把小童引入你化生宗,让他跟着你,这样呢你就算研究一辈子都没问题。”杜丛珊的话,竟然带有托孤的意思!
“你且放心,我会照顾好他,如果实在在妙成宗呆不下去了,我接他去玩哪儿。但是你要明白,我不能收他当弟子,只能做个药童,你也知道宗门规矩。”郑枫林轻叹一声,虽然说的是童师玄,可是他的目光,却望着杜丛珊一眨不眨,充满了别样意味。
“已经够了!能不能顺便帮一帮明华一家子?”杜丛珊微微低头,脸上竟隐隐有娇羞意味!
“丛珊……”郑枫林眼中悲意浮现,好半天才道,“你说的,我都会去做。我知道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你怕我跟着你一起走……当年你说,凡界太小,也许到了仙界,才会遇上自己的真正道侣,那时候,想后悔就晚了。我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主动上门退婚。期待某日,咱们仙界再逢,如果我能预知今日,这几千年辛苦,熬来有何用……”
木屋环境骤变,童师玄和阮明华,就如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郑枫林后面说了什么,童师玄没听到,阮明华也没听到。
“师父。”童师玄古怪地瞧了瞧阮明华一眼。
“什么?”阮明华目中焦急,有点心不在焉。
咦?看来你并没有传闻中的,以及我猜测中的那种不可描述之事发生么。这郑枫林和杜丛珊居然像我和湘玲一样,是娃娃亲!
一想到阮湘玲,童师玄一把抱起小听:“你干妈……啊呸,你阿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