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昇没有让她吃过苦,不管是初到蜀地时候的窘迫和不适应,还是后来的位高权重,穆昇都为她撑起一片天,让她能够在这片天下活的舒坦踏实,她用不着跟从前在京师的时候一样算计米面下锅,更别说是动手做家务,她过上了养尊处优的贵夫人的日子,保养得宜的一双手,绵若无骨,一个茧子都没有,哪里看得出这曾经是一双能拿刀会弯弓的手?
她已经好多年没再去过小校场了,昔日对练功的沉迷,早就不复存在了,她现在只怕连马儿都不会骑了……
有舍有得,对她来说这些的确遗憾,却不是执念,因为她收获了这更重要的,爱敬她的夫君、贴心贴肺的儿女、一个完完整整属于她的家,所以她觉得遗憾,但是却并不后悔。
那么穆长风呢?
他跟她可不一样,康如眉知道男人对于志向和抱负的执着,对于一个有本事有能力的男人来说,这执着就更甚了,这是男人跟女人天然的不同,就像是穆昇,很多时候,丈夫、父亲的身份都要摆在官职之后,对于妻子女儿,很多时候,的确是有亏欠的,是缺席的,但是这却并不是他的错,康如眉也当然不会因此指责他。
能一路朝着自己的志向快马加鞭、一点点地去实现自己的抱负,这是绝大多数男人的至高追求,康如眉也不可能会喜欢一个胸无大志、窝窝囊囊的男人。
而如今,她的儿子也有了自己的志向抱负,也有了去实现抱负的热情和渴望,所以……
是要拿出爹娘的威严,强逼着穆长风上考场,还是选择放手、给穆长风一个重新开始、施展热情和才华的机会?
康如眉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康如眉吞下一口口水,缓缓抬起头,再看向穆长风的眼神就带着平和了。
“长风,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不能后悔,以后就算是遇到了再大再难的困境,你都没有后悔的权力,因为这是你自己选择要走的路,想要保家卫国、想要为大家小家撑起一片天的前提是,要先为自己负责。”康如眉缓缓开了口,目光平静地看向穆长风。
穆昇跟穆葭同时抬眼看向康如眉,穆昇是惊诧,穆葭则是惊喜,康如眉这是同意了!
穆长风先是一愣,随即激动地站了起来,冲着康如眉就是深深一揖:“儿子多谢娘亲!儿子绝不会后悔!”
穆昇看着康如眉张了张嘴,可到底还是转过了脸,看向了穆长风,沉声道:“你娘亲说的对,想做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头一条就是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日后不管你在外面撞得如何头破血流,都不要忘了今时今日你的这份难能可贵的坚持,记住了吗?”
“是,儿子受教!”穆长风欢喜得都有点儿晕眩了,又赶紧对着穆昇深深一揖,“多谢爹爹!多谢爹爹!”
穆葭松了口气儿,笑着跟穆长风拱了拱手,一边打趣道:“哥哥,您这总算是得偿所愿了,妹妹跟你倒道喜了。”
穆长风挠了挠头,“嘿嘿”笑着,冲她摆了摆手。
穆葭抿了口茶,笑吟吟看向穆昇跟康如眉,道:“虽然爹娘已经同意了兄长放弃此次春闱,不过葭儿觉得这消息还是暂且瞒下来的好,不知爹娘意下如何?”
穆昇闻言,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的确不该张扬。”
是啊,又不是什么大喜事儿,当然不好张扬了,而且穆长风在京师一直备受瞩目,不是连太子殿下都对他赞不绝口吗?这个时候,还不知多少人伸长脖子等着看穆家大郎能不能在此次春闱中一举夺魁呢?这冷不丁地不参加科考了,势必要引起极大的关注还有猜想的,这个节骨眼儿上,穆府自然是越低调越好,最好是等到春闱结束之后,在寻摸一个合适的借口,也算是给了公众一个交代。
穆昇觉得穆葭这话说的很对,可是又觉得穆葭这话似是另有所指,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穆葭:“葭儿,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穆葭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笑意,点了点头:“爹娘,还有兄长,现在咱们来聊聊二姨娘的事儿,对了兄长,新到任的京师府尹郭见山,是你旧识,对吗?”
……
东宫。
比起二皇子跟四皇子,太子封予嶙今天明显就闲适了不少,不止闲适,脾气也好得很,这不,二皇子跟四皇子都上蹿下跳呢,太子却在东宫饶有兴致地逗着鹦哥。
这鹦哥是新送进东宫来的,通体雪白油亮,只有嘴巴是粉色的,一点儿杂色都没有,连装鸟的笼子都是金丝楠的,便就是不懂鸟儿的,也能瞧得出来,这鹦哥俊得很,也定然贵得很。
封予嶙对花鸟这些东西,倒是并不感兴趣,即便感兴趣,也是不敢大张旗鼓表现出来的,养花逗鸟?那岂不是玩物丧志?他可是堂堂东宫太子,自然不能把时间精力浪费在这些上头。
可是今儿,封予嶙却站在廊下,兴致盎然地逗了半天的鹦哥,而这鹦哥竟然还是他自己命人给寻摸来的,可以说是十分反常的了。
“主子吉祥!主子吉祥!”
只要手指轻轻一戳那鹦哥的脑袋,那鹦哥便就会吐人言,而且说的还是这样的吉祥话,引得封予嶙都跟着面含笑意,这小东西还真是俏皮可爱,瑾儿应该会喜欢的吧?
肯定会的,像瑾儿那个年纪的孩子,可不就最喜欢这些子小玩意儿的吗?他小时候也很喜欢,只不过却被皇后管的严,皇后打小对他就要求严格,他在上书房里头要被先生管,下了书房之后,还要被皇后管,日日都要检查课业,真是比先生要求都更严格,有时候甚至还会打他手板。
反过来看二皇子呢?招猫逗狗、逗鸟养蛐蛐儿,怎么痛快怎么来,他瞧着可真是眼热,他也是孩子啊,就比二皇子小那么一丁点儿,难道他就真的想日日埋头苦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