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埔军校正门的左右的门柱上,是一副对联: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畏死勿入斯门。横批为,革命者来。
五人都在默默地品味。蒋先云望着沉思中的陈建峰问:“看到此对联,有何感想。”
陈建峰笑,说:“感觉充满着一种革命的理想主义色彩,耳目一新,同时又让人热血沸腾。看来我来黄埔军校来对了。”
蒋先云笑,说:“正合你意,自然也就对了。”
这天是黄埔军校首期499名学生正式入校的日子,全部学员都为步兵科,全体学员被编为四个大队。第一大队16名学员,陈建峰和蒋先云、黄维被编在了第一大队第一分队,蒋民云、胡宗南则编在了第二大队。学生队第一大队的队长、军事教官为谁?徐海波!
蒋民云一看自己被分到了二大队,不能与陈建峰在一起,心有不甘,悄悄地和陈建峰商量,让陈建峰找徐海波通融通融,将他蒋民云调到他这一队来。陈建峰说自己可没有这本事,凭什么徐教官就会同意?蒋民云说,建峰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凭什么,就凭你和徐小姐认识。陈建峰说从我们踏进军校的这一天起,你我就不再是平常百姓,而是一名军人,军人以服从军命为天职,要找你去,我可不想上军校的第一天就给人留下不良印象。
蒋先云点头,说:“建峰说的对,民云,咱虽然不在一个分队,但都在黄埔军校,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赶紧的,跟宗南兄去二大队报到去。”
蒋民云说:“我不是舍不得离开你们么。”
蒋先云说:“作为一名军人,随时都会经历生离死别,这就舍不得,战场上怎么办?”
那边二大队四分队在点名了,胡宗南拉了蒋民云一下:“民云,赶快,四分队开始点名了。”
蒋民云紧跑了几步,还不忘回过头来跟陈建峰说:“下课了,我来找你们。”
陈建峰笑,说:“行。”
操场上,第一大队分六个分队排列。徐海波一身戎装地面对大家作自我介绍:“我叫徐海波,是你们一大队学员的队长兼军事教官,在这半年的时间里,作为队长,我会与大家一起同甘共苦,作为教官,我同样会对你们严格要求,我希望大家记住,我对你们严格要求一分,在战场上你们就多一分生的希望,你们明不明白?”
学员们齐声回答:“明白!”
徐海波点头:“明白就好!”
徐海波朝陈建峰、蒋先云一指:“你、你,出列!”然后要求各分队各出列两名学员,一同去校务处领取军装,其他学员带回。
黄埔军校开学之初,比较清苦,所谓的军装,竟然只是一套灰布服,大盖帽,草鞋,还没有袜子。
有学员问:“徐教官,怎么只有一套衣服,怎么换?”
徐海波说:“目前广东的财政和税收都掌控在军阀手里,军校办学经费不足,能有一套灰布军装已经不错了,建校之初,肯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大家克服。至于换洗,那是你们自己想方设法去解决的事,与教官无关。”
陈建峰并不关心换洗之事,反正广州的天气炎热,大不了晚上洗干净了晾晒,早上起来穿上就是,陈建峰关心的是枪。陈建峰问:“报告教官,请问我们什么时候发枪?”
徐海波看着陈建峰:“你开过枪没有?”
陈建峰手捧灰布军装,立正,回答:“没有!”
徐海波说:“那你就给我好好学习,该给你枪的时候自然会给你。”
陈建峰说是。
一分队的教室,二十名学员们身着灰布军装,在作自我介绍:
“我,曹渊,安徽寿县人!”
“我,蔡光举,贵州遵义人!”
“我,王尔琢,湖南石门人!”
“我,蒋先云,湖南新田人!”
“我,陈建峰,湖南浏阳人!”
“我,黄维,江西贵溪人!”
。。。。。。。
每个人自我介绍之时都站立起来,介绍完毕,向其他学员敬礼,虽不是很标准,倒也像模像样。大家身着灰布军装,腰系武装带,虽然穿着草鞋,但一个个神采奕奕,发乎于心的笑容洋溢着一张张青春的脸。陈建峰心想,这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学生生活,青春自信热情真诚,彼此志同道合,又有什么不可战胜。
下午无课,学校组织学员进行大扫除,原海军军校校址年久失修,荒草遍地。蒋介石于台上给学员们发表简短的动员令:披荆斩棘,除污去垢,扫旧迎新,让长洲岛这片杂草丛生的废墟之地,一变而为跃马谈兵之所。
尽管开始有人将蒋介石做了介绍,但介绍人一口难懂的粤语,陈建峰没怎么听明白,他低低地问蒋先云:“刚才说这人是谁来着?”
蒋先云说:“蒋介石,蒋校长。”
尽管劳累了一天,但当晚陈建峰睡在芦苇搭的棚子里,头枕竹席,竟然久久难眠。
蒋先云问:“建峰,怎么了,是不是觉得这里过于清苦,睡不着?”
陈建峰说:“之所以睡不着,是因为兴奋,这里的生活尽管清苦,但是我感到快乐充实,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它是如此的新奇,我想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蒋先云笑了笑,说:“建峰,还是早点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出操。”
陈建峰‘唉’了一声,可他一时半刻如何睡得着,仰着头,望着头领的芦苇棚,听着蛐蛐的啾鸣,满腔兴奋,又如何能睡得着。
第二天,天蒙蒙亮,起床的哨声响起,陈建峰一个鲤鱼打挺,麻利地起床,穿衣服,打绑腿。蒋先云边穿衣服边说:“建峰,挺麻利的啊。”
陈建峰笑,说:“在湖南,我每天差不多也是这时起床。”
蒋先云笑,说:“却不知蒋民云此时是不是已经起来。”
陈建峰笑,说:“难说,民云一贯喜欢赖床,只怕不容易。”
黄维扣好衣扣,说:“有胡宗南和他在一起,用不着担心。”
还真是,尽管蒋民云睡眼蒙蒙,但他被胡宗南拽着已经从校舍里跑了出来,蒋先云和陈建峰相视一笑。黄埔军校的操场紧靠珠江口,涨潮时,操场整个就是上演水漫金山,白花花的一片。此时虽然潮水退去一大半,但还是过膝,前排的学员一时裹步不前。
徐海波严词:“不就是水吗,死不了,趟过去。战场之上,军令如山,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一声令下,作为军人就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们黄埔军校与别的军校的区别在哪,那就是我们是有理想有信念的有志青年,我们不怕困难,同样也不怕牺牲。”
徐海波以身作则,跑到前面,率先趟入水中,学员们不再犹豫,在齐膝的水中跑步前进,趟起水花无数。
徐海波喊操:“不怕困难,不怕牺牲!”
学员们齐声呐喊:“不怕困难,不怕牺牲!”
远处,蒋介石和廖仲恺并肩而立,看着操场上生龙活虎的学员,点头:“这才是吾校需要之精神。”
黄埔军校的课程很多,每天都安排的满满当当的,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紧急集合三分钟,出操回来赶紧跑茅厕;吃饭限定十分钟,得狼吞虎咽才行,接着上课,课后再出操;晚上还得自习,感觉一刻都没得消停,但陈建峰如鱼得水,很适应这种紧张的学习生活。
黄埔军校的政治教育以向学员灌输革命理论和革命知识为主要内容,陈建峰似懂非懂,遇上不懂的地方,陈建峰就虚心向蒋先云请教。相对来说,陈建峰还是喜欢军事课,单兵动作、连排营在行军、宿营、战斗中的联络与协同,陈建峰学得有滋有味。陈建峰唯一遗憾的还是发枪一事,到学校都一个月了,《射击教范》也已经学完了,怎么还不发枪。
黄维说陈建峰你急啥,徐教官不是说了,该你的就是你的。陈建峰说我这不是急,我这是心痒难耐,军人没有枪,算真正的军人吗?我就不信你们就不心痒痒。
蔡光举笑,说:“我也和建峰一样,做梦都想有一支枪,要不发一根烧火棍也行啊。”
曹渊笑,说:“光举,发根烧火棍有何用,难不成想当伙夫。”
蔡光举说:“有根棍子在手,怎么着也可以练练手,耍吧耍吧。”
王尔琢笑,说:“光举,亏你想得出,难道你想练打狗棍法。”
却不曾想,还真被蔡光举不幸言中。这天的军事课程:劈刺。陈建峰看到堆码在一旁木箱,还以为是枪,欣喜不已。一打开,不是真枪,比烧火棍好一点,木枪。陈建峰手持木枪,望着蔡光举苦笑:“如你所愿,真有一根木棍在手。”
黄维打趣,说:“看来光举比宗南还厉害,未卜先知。”
蔡光举也是乐不可支,说:“各位兄弟饶了我,我哪知道会这样。”
蒋先云说:“还真是,有总比没有好。”
徐海波站在队前咳嗽了一声,大家赶忙停住,不再逗乐。徐海波说不要小瞧了手中的木枪,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格斗、拼刺、瞄准,都得靠它,大家练熟了,下一步自然就会配发真枪。徐海波发令:队伍拉开距离。
徐海波弓步前刺,一声断喝:杀!
杀气腾腾。
这天熄灯之前,蒋先云端着脸盆经过宿舍前的一片空地,猛然看见陈建峰手持木枪,瞄准前方,蒋先云朝陈建峰瞄准的方向看了看,除了一棵树,什么都没有。蒋先云奇怪,问:“建峰,在搞什么名堂?”
陈建峰的手颤颤巍巍,力保姿势不变,陈建峰没有看蒋先云,说:“三点一线,在练瞄准。”
蒋先云这才注意到在木枪的前端,陈建峰竟然用绳子吊着一块青砖,难怪陈建峰的手颤颤巍巍,蒋先云知道陈建峰这是在练臂力,心想这个法子不错。蒋先云存心捣乱,他拍了陈建峰的肩膀一下:“孺子可教也!”
陈建峰没提防,手一抖,青砖掉在了地上。陈建峰颇为懊恼,说:“蒋先云,你这是故意捣乱,我这还没到二十分钟呢。”
蒋先云笑,说:“赶紧擦把脸去,就要熄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