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渊牺牲的消息是蒋先云在长沙火宫殿告诉陈建峰的。
尽管北伐战争敌众我寡,两湖主战场上国民革命军要以五万之众对吴佩孚的二十万之敌,但以叶挺独立团为先遣的国民革命军面对强敌无所畏惧,以大无畏的革命献身精神,一路血战,连克长沙、醴陵、平江、岳阳,荡平湖南之敌,进入湖北,国民革命军与吴佩孚主力于汀泗桥、贺胜桥一带展开惨烈的战争,一举消灭吴佩孚大部,吴佩孚元气大伤,眼看败局已定,只得将剩余主力三万余人集中,龟缩在武昌城中,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曹渊率领一营作为独立团的先锋,参与了两湖战场上所有的重大战役,其在战斗中身先士卒,英勇机智,一路攻城拔寨,屡建战功,屡受嘉奖。前几天,北伐军开始攻打武昌,独立团照例以第一营作为敢死队攻城,曹渊率部攀登攻城,不幸头部中弹,当场牺牲。
此时已是九月中旬,两湖已经初凉。长沙城一克,蒋介石的总司令行营就从广州移至长沙。北伐开始以来,陈建峰的加强营一直随第三师戒守广州一带,却不曾想这天一早,陈建峰接军部调令,陈建峰营移防,不再属第三师节制,即日随王柏龄的第一师入湘。陈建峰莫名其妙,不明白军部为何将加强营整营调拨第一师,问徐海波,徐海波也是一头雾水,说是何应钦亲自批示,具体原因不得而知,可能是校长钦点。陈建峰尽管心有疑虑,但能入湘北伐,心里还是倍感兴奋,放下电话,通知戴致力,全营火速集结。陈建峰当天率全营赶到城东的广九车站,随第一师登上了北上韶关的火车,看得出王柏龄对陈建峰颇为重视,其亲自于站台迎候陈建峰,邀请陈建峰与自己同坐豪华车厢,陈建峰婉言谢绝,与本营官兵一同挤在普通车厢北上。全营官兵于韶关下车后,随第一师风雨兼程,经郴州过衡阳从湘潭易俗河过湘江,一路风尘仆仆,于这一天到达长沙城外。
安营扎寨之时,总司令部的传令兵来到,通知陈建峰进城,蒋总司令点名让陈建峰去见他。陈建峰一听蒋介石要见他,这才知道蒋介石的行营在长沙,心知只怕如徐海波猜测的那样,加强营为蒋介石钦点,陈建峰二话不说,带着胡长发等几名勤务兵,打马进城。
蒋介石的行营设在火宫殿,陈建峰刚踢蹬下马,就看见已是总司令部机要秘书的蒋先云出司令部来迎接他,陈建峰笑呵呵,说:“老兄,自从你随校长北伐,已是二月不见,今日于家乡相见,自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蒋先云看着陈建峰,第一次没有笑。陈建峰一看蒋先云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不安地问:“先云兄,出了什么事?”
蒋先云默默地走到庭院的一棵大树下,迟疑了一下,蒋先云这才告诉陈建峰,刚刚得到消息,曹渊于三日前在武昌攻城时中弹牺牲。陈建峰一时天旋地转,站立不稳,陈建峰圆瞪双眼,朝蒋先云大吼:“蒋先云你他妈的就是个王八蛋,也不告诉我些好消息,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曹渊怎么可能说牺牲就牺牲了,三月份的时候咱不是还在一起喝酒高唱校歌来着?北伐伊始,在叶家祠,他和左锡林还中规中矩地向我敬礼,笑嘻嘻地用拳头捶我的胸,这事情就像上午刚发生似的,你一句话,说他牺牲他就牺牲了。”
蒋先云一脸的悲伤:“你以为我相信啊,我初听噩耗,也如你这般,不敢相信是真。再三求实,这才信了。”
这种事情陈建峰也知道蒋先云不会开玩笑,陈建峰悲痛欲绝,一拳打在身边的树干上,指关节处顿时见血,陈建峰毫无知觉,不觉有痛:“蒋先云,你告诉我,武昌城破了没有?”
蒋先云摇头,说:“还在苦战,武昌城是吴佩孚最后的堡垒,武昌一破,吴佩孚的势力就会土崩瓦解,只能做垂死挣扎,也因此武昌之战异常艰难,久克不下,目前处于相持阶段。”
陈建峰咬牙切齿:“有仇不报非君子,血债必须血来还。老子这就向校长请缨,率部直奔武昌,灭了那些狗娘养的,用敌人之血血祭我曹渊兄。”
蒋先云摇头,说:“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目前的形势有变,盘踞在南京的孙传芳不愿国民革命军触及他在江西的势力范围,调兵遣将向江西进发,并于南京发出最后的通牒,限令北伐军于4小时内撤回广东。鉴于两湖战场大局已定,接近尾声,国民政府决定对孙传芳开战,开辟江西战场。”
陈建峰说:“这么说校长调第一师入湘,是准备开赴江西?我加强营随第一师入赣作战?”
蒋先云说:“这话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陈建峰问蒋先云此话怎讲?蒋先云告诉陈建峰,现在第二、第三军已经在醴陵集结,第六军于通城集中,蒋介石此时调第一军第一师入湘是有加强东路北伐军战斗力之意,第一师不日将进至浏阳,作为总预备队,入赣作战。蒋先云之所以说陈建峰的话有些不对,是因为第一师入赣作战不假,但陈建峰营可能没有参战的机会,为何连徐海波王柏龄都不知道陈建峰营随第一师入湘的真实目的,因为让陈建峰的加强营入湘还真是为蒋介石钦点,目的何在?是因为在刚刚结束的长沙军事会议上,唐生智依仗北伐军在两湖战场上取得的胜利,居功自傲,对蒋介石的指令阳奉阴违,蒋介石由此对唐生智心生不满,对唐生智不再信任,觉得有必要加强总司令行营的警卫,可放眼两湖,所属部队大都为唐生智节制,没有谁可为蒋介石信任,怎么办,蒋介石立马就想到了陈建峰,于是电令何应钦,调陈建峰的加强营入湘,与其他警卫部队一起组建补充第五警卫团,由蒋先云任团长,陈建峰任党代表,仍兼加强营营长。
陈建峰一听又是给蒋介石当禁军,不乐意,说:“这事我不干。”
蒋先云问:“为何?”
陈建峰说:“我入湘是为了参战,现在是为曹渊报仇,呆在校长身边,如何报仇,如何参战?”
正说着,蒋介石带着俞济时蒋孝镇从火宫殿里走了出来,一听陈建峰此言,就骂:“娘希匹的陈建峰,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几日不见,翅膀硬了。”
陈建峰向蒋介石敬礼,说:“校长,您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蒋介石说:“那你说说,是什么意思?”
陈建峰说:“我要上一线,奋勇杀敌,为曹渊报仇。”
蒋介石说:“曹渊之仇,自有同志为他报,武昌现在已经成了一座孤城,攻克是迟早之事,你率不率加强营北上,其结果都是一样,你现在的任务就是配合蒋先云,保护总司令行营的安全。”
陈建峰说警卫团有蒋先云就可无忧,他陈建峰可有可无,全营留下,让他陈建峰一人北上武昌就成,也不用当营长,让他当连长就好,准保让敌军闻风丧胆,第一个冲进武昌城。蒋介石冷哼了一声,扭头朝外走去。俞济时拉了陈建峰一下,说:“建峰,你怎么像牛一样犟,你该知道,校长特意将你从广州急调入湘,这说明校长从心里相信你。你和蒋先云一左一右掌控警卫团,这就有如给司令部上了一道双保险,校长心里才会踏实,你难道连这都不明白。”
陈建峰点头,说自己明白,可他就是想上阵前冲锋陷阵。俞济时说,让我说你什么是好,北伐成功与否,校长的安全最为关键,你杀敌再多,也不及让校长毫发无损功劳大。俞济时一看蒋介石在蒋先云、蒋孝镇的护卫下已经走远,他拉了陈建峰一把:“校长的脾气你难道不知,他决定了的事情是不容更改的。既然结果不容更改,何必要让校长不痛快。走吧,我真是服了你,校长现在的威望如日中天,连何军长在校长面前都是诚惶诚恐的,就你,敢与校长讨价还价。”
事已至此,陈建峰知道没辙,只得与俞济时跟上。前面,蒋介石问蒋先云:“陈建峰这个小兔崽子跟上来了没?”
蒋先云点头,说:“来了。”
蒋介石直摇头,说:“这小子现在是越来越难驾驭了。”
蒋先云笑,说:“可谁都看出来了,校长最信任的还是陈建峰。”
蒋介石笑,说:“我和他虽然是师生,但他二次舍身相救,这就有了过命的交情,如果陈建峰都不值得我蒋介石相信,一时半刻,我还真没有可信之人。你现在是陆军少将军衔,这样吧,等会回司令部,也授予陈建峰陆军少将军衔,团党代表授少将,军衔虽然高了点,但于警卫团的工作有利。”
蒋先云点头,说好的,回去就发委任状,不过以他蒋先云对陈建峰的了解,少不少将的他只怕无所谓,给个连长让他上武昌,他肯定更乐意。
蒋介石笑,说:“所以我拿他还真是没辙,这小子的工作不好做,不过,你俩关系深厚,你的话,他听,你等会好好跟他好好说说。”
蒋先云说:“校长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