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峰说自己也不知道,按说自己现在为蒋介石看重,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心里应该高兴才对,可是高兴过后,更多的是迷茫。毛泽东笑,说:“那你说说,你心里的迷茫来自何处?”
陈建峰说:“我也说不好,总觉得现在的生活与我心里的希望有些脱节,这么说吧,我一直在想,未来的中国到底会向何处去?现在的国民革命到底有没有前途?”
毛泽东‘哦’了一声,表情凝重:“不简单,中国向何处去?国民革命有没有前途?这可是一个事关中国命运的大课题,许多人根本就不会去想,你陈建峰竟然想到了这么深层次的问题,不得不令我对你刮目相看,说说,你是如何想到这个问题的?”
陈建峰说:“在湖南公专时,我茫然,我想得最多的还是自己,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到了黄埔军校后,有一段时间我感觉心里特别亮堂,觉得自己找到了前行的方向,可是我现在又有了两年前的那种感觉,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毛泽东吸了口烟:“现在怎么了?”
陈建峰说:“现在的广州说是国民革命的大本营,但你方唱罢我方登场,我怎么感觉与湖南军阀混战并无二致,东征、平叛,这些我都是义无反顾,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昨日的朋友,今日却是敌人,可说不定明日又是朋友,一会勾肩搭背,一会兵戎相见,眼花缭乱,让我无所适从,也想不明白,我想要是照这般下去,革命何处才是尽头?国民何时才能安居乐业?我看不明白,也找不到答案,所以心里乱得很,就想当今中国这是怎么了?这样的革命是我渴求的革命吗?中国的出路到底在哪里?”
毛泽东聚精会神,听陈建峰说完,毛泽东将烟卷往一个瓷缸一扔,有些兴奋:“好,年纪轻轻,就会这样看问题,懂得思考,难怪先云说你不简单,还真是了得。”
毛泽东沉思了一会,又拿起一支烟,说:“其实,你的困惑,无非就是二个问题:当今中国向何处去?中国革命的胜利该依靠谁?这两个问题弄明白了,你也就不会迷茫了。”
陈建峰问:“那这两个问题,毛先生的答案是什么?”
向何处去?毛泽东说自己也在思考,目前没有明确的答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只要吾辈为之努力,不惜流血牺牲,过程虽然会比较曲折,但中国的前途必定会无比光明。
对于依靠谁?毛泽东旗帜鲜明地亮明了自己的观点,毛泽东说革命的胜利必须依靠农民,因为当今中国的农民至今一无所有,他们一直被压迫被剥削,所以他们才是最希望社会变革的群体,革命也就最彻底。只有将几万万农民有效地组织起来,中国革命才会呈现生机,蓬勃发展。国民革命要想最终取得胜利,就必须发动一次大的农村变动和变革,辛亥革命没有这个变动,所以它没有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它的革命成果才会被北洋军阀篡夺。毛泽东说中国几千年封建王朝的变更,说到底就是一次次农民革命运动的变革史,正是因为农民的反抗,才将旧的政权颠覆,开辟新的王朝,只是本该代表农民利益的集团在取得政权后,为了自己的既得利益,继续利用手中的国家机器盘剥农民,本是被剥削的农民在取得政权后又成了新的剥削者,王朝的更替就成了换汤不换药的权力迭更。农民是弱者,但农民同时又是强者。单个为弱,抱团则强,中国革命要想取得胜利,最终依靠的只能是农民,当然了现在还有了一个工人阶级,但工人是农民的衍生,所以革命要想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必须依靠农民,也只能依靠农民,不可能是其他。
陈建峰说:“毛先生,我是不是可以如此理解,因为农民和工人都是无产者,他们在中国各阶层中的人口比重最大,也最穷,穷则思变,所以中国革命要想取得胜利,就得依靠他们的思变之力来改变历史。”
毛泽东笑,说:“不全然如此,但这样理解也说不上有错。”
陈建峰说:“那是不是我还可以这么理解,因为共产党代表工人农民这些无产者,代表中国的绝大多数群体,所以只有共产党才会最终取得革命的胜利。”
毛泽东很是兴奋,说:“这个说法,很对路。”
陈建峰说自己现在可以回答蒋先云在黄埔军校提出的“革命是为了谁?”这个问题了。毛泽东饶有兴致地看了蒋先云一眼:“建峰想入党,你竟然还提出这么深层次的问题?没有这么复杂吧?”
蒋先云笑,说:“对他,必须严格要求。”
毛泽东微微一笑,说:“建峰,那你说说,革命是为了谁?。”
陈建峰说:“刚才听了毛先生的话,有如醍醐灌顶,我现在的理解是革命是为了占中国绝大多数的农民、工人和无产者,而不是为某一个人,或者是一小部分人的利益。”
毛泽东笑,说:“对,当你觉得自己看不到方向,不知道自己所做之事到底是对还是错的时候,你只要去想这件事是代表大多数人的利益还是一小部分人的利益,我想孰是孰非,你就很容易分辨了。”
陈建峰点点头,说自己知道该怎么做了。
毛泽东笑,说:“虽然不是灵丹妙药,但至少你不会总是倍感迷茫。”
毛泽东兴致勃勃,说难怪杨卓新先生要推荐陈建峰去哈佛大学,杨卓新先生这是惜才,如果自己是杨卓新先生,也会鼎力推荐,陈建峰悟性不错,可塑。
蒋先云笑,说:“毛先生,您可不要为现在陈建峰的表象所迷惑,他悟性高是不错,但他犯起倔来,什么祸都敢闯,谁的话都敢不听。”
毛泽东笑,说:“是吗?如此说来,建峰连蒋先生的话也敢不听?”
蒋先云笑,说:“只怕是如此。”
毛泽东笑,说:“这我还真没看出来,怎么看建峰都不像那种撞破南墙也不回头之人。不过,这样也挺好,有悟性还有脾气,不循规蹈矩,有个性,我喜欢。”
蒋先云笑,说:“毛先生,就陈建峰这脾气,您还表扬他啊,那如果他是您的学生,这小子还不翻了天。”
陈建峰笑,说:“毛先生,您别听蒋先云的,咱湖南人的秉性是什么,就是不怕事,霸得蛮,南蛮南蛮,不就是说我们湖南人。”
毛泽东笑,说:“虽然先云不认可,我倒是蛮喜欢陈建峰冰火两级极具韧性的个性的。”
蒋先云笑,说:“毛先生,我可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觉得陈建峰有必要内敛一些。”
毛泽东笑,说:“湖南人嘛,吃辣椒长大的,有个性格可以理解,陈建峰要是循规蹈矩,听从父命,那他现在岂不还呆在浏阳的陈家湾过平常人的日子,我毛泽东要是循规蹈矩,岂不也在韶山冲扒拉着算盘,岂会有今天的雨中畅谈。”
毛泽东还笑着补充,说湖南人不仅霸气,还有老子就不信这个邪的匪气,乱世之中,有霸气有才气还有一点点匪气,没什么不好。
陈建峰笑,说:“就是。”
蒋先云直摇头,说:“毛先生,有了您的表扬,只怕从此以后,陈建峰的胆子会越来越大。”
毛泽东笑,说:“胆子再大,还能大过天。”
陈建峰笑,说胆子大过天肯定没有可能,但一不留心将天捅破了,那还是有可能。蒋先云笑,说看看,一表扬,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毛泽东心想,就凭陈建峰这话,这小子胆子不小,毛泽东笑呵呵,说:“捅破了也没关系,大不了狂风暴雨一场,过后补上就是。”
毛泽东根本就不会想到,一语中的,陈建峰还真是胆大包天,在井冈山革命斗争时期,将天捅了一个大窟窿,不是他和周恩来竭力补救,这个大窟窿只差一点无法补上,此为后话。
遇上陈建峰这么一个学生,毛泽东这天谈兴颇浓,知无不言,对于国共两党的关系,毛泽东兴之所至,也谈到了自己的看法,毛泽东说目前的共产党还很弱小,只能依附于国民党,国共两党目前就是树和藤的关系,但藤如果只是一味地缠着树肯定不行,得独立得自主,因为到了一定的时候,树和藤就会争养分争向上的空间,最后的结果不是树死就是藤亡。
陈建峰问:“所以,中国共产党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这才有了国民革命军第四军独立团。”
毛泽东笑,说:“先云,你看看,这就是悟性,一点就通。”
毛泽东说中国共产党这也是为形势所迫,在进行必要的摸索。毛泽东还拿蒋介石打比方,为什么蒋介石二年前在国民政府中还无关轻重,但现在却是位高权重,不可或缺。就是因为他有了黄埔校军这支自己的军队,有了军队,自然说话有人听了,说话硬气了,腰杆子也直了,这才一言九鼎。所以我们共产党发展自己的武装力量这个思路是正确的,只是方式方法还有待总结罢了。
毛泽东往桌上一摸,纸烟盒空了,毛泽东嘿嘿,说:“怎么回事,一包烟还没有一下午就抽完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