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二蛋一听敌连长直呼其名,这才清醒,不是共军,是连长,赶忙枪口朝下,四处张望:“共军?共军在哪?”
敌连长骂:“你他妈真是睡迷糊了,真要有共军,你的脑袋早就搬家了。”
朱二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好脑袋还在,这才嘘了一口气,把枪背在身上,整了整军帽,说:“也是,共军远在百里开外,他们又没有长翅膀,怎么可能一下子就飞了过来。”
敌连长骂:“你个猪脑子,那你也不能毫无戒备地睡啊,这也是我,要是遇上团长,只怕一枪毙了你。”
朱二蛋原是城里布店的伙计,在给乡下财主家的姨太太送新样的路上被抓了壮丁,做伙计的乖巧,朱二蛋赶忙从口袋里掏出纸烟,竟然是飞鹰牌,朱二蛋给敌连长点烟,巴结:“还是连长善待自家兄弟。”
敌连长吸了一口烟:“这飞鹰牌香烟就是够劲。”
朱二蛋说:“连长要是喜欢,赶明儿回到了绥中,我多买几包‘飞鹰’孝敬连长。”
敌连长抽着烟,点了点朱二蛋:“朱二蛋,记住你刚才说过的话。”
朱二蛋点头哈腰,说:“答应连长的事情,岂会忘。”
敌连长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可这也属敌连长一厢情愿,他要想回绥中县城,只怕是没有可能,只能等下辈子了。就在敌连长准备继续往村西查哨之时,突然听到天空中传来“唆唆”之声,这声音朱二蛋也听见了,他是新兵,刚刚入伍,他还傻乎乎地问敌连长:“连长,这是什么声音。”
敌连长参加过抗战,暗叫不妙,这是山炮炮弹的飞行声,敌连长还算义道,自己往老槐树后躲时没忘提醒朱二蛋他们:“是共军的炮弹,快卧倒。”
就在这说话之间,康平师炮团山炮的炮弹已经呼啸而下,朱二蛋虽然是个新兵,但这小子机灵,一看敌连长往槐树后躲,他知道跟着连长肯定不错,一个箭步躲在敌连长的身后,另一个哨兵同样也是新兵,反应不及朱二蛋灵敏,敌连长提醒他卧倒,他不赶紧躲藏,还傻乎乎地抬头往天上看,一仰头,就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直接落在自己的脚边,电光一闪,敌哨兵被炸得四分五裂,溅起的污血还溅到了敌连长和朱二蛋的脸上,敌连长一摸是血,暗自庆幸,还好不是弹片,要是弹片打在脸上,哪里还会有小命在。
一时间,拂晓的宁静被炮弹的轰鸣声打破,敌连长和朱二蛋躲在槐树后朝村中望去,但见整个村子一片火海,村里的茅草屋在坍塌的同时被点燃,燃起熊熊大火,有睡梦中的士兵全身着火,惨叫着从火海中冲了出来。根本用不着搭救,第二轮打击又至,整个村子到处都是掀起的气浪,这一次的精准度较第一次高,敌连长知道,这是燃起的大火给共军指明了坐标,敌连长知道此时往村子里走无异于找死,赶紧往村外逃遁。
这次敌连长没有顾上朱二蛋,撒开脚丫子就跑,等到朱二蛋回过神来,连长已经不见。
朱二蛋一看,连长都逃了,自己还傻乎乎地躲在这干嘛,逃吧。朱二蛋逃到村外,即便其是新兵,也知道自己无处可逃,因为四周都是枪炮声,朱二蛋再傻也明白:共军已经将整个梨树沟地区包围了。
朱二蛋无比惶恐,一看旁边有一水沟,枪一扔,往水沟里一跳,躲在杂草下。
辽西的地形属低山丘陵,山都不高,多为四五百米,梨树沟村外的也是如此,村东的一处丘陵最高,有五百米左右,敌师指在村东部署了一个直属特务营。
康平师在用山炮实行首轮打击的同时,一个连的战士在新连长康健的带领下,一路猛打猛冲,已经穿插到了村东。
二十二岁的康健英姿飒爽,十七岁入伍,从战士到班长、排长、连长,从山东一直打到东北,历阵无数,他一看敌特务营占据村东的制高点,知道要想冲进村子,首先必须解决此处的敌人。
康健驳壳枪一举,简单明了:“狙击手打狙击,一排跟我上,二排三排左右侧击。”
此处的敌特务营同样经历了山炮的打击,阵地上一片狼藉,士兵们张皇失措,一个个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来,就见骁勇的民主联军的战士在康健的带领下端着轻机枪,有如渤海湾的潮水,翻腾着从山下冲了上来。
敌营长见势不妙,慌忙指挥士兵抵挡,敌营长刚刚举起手枪,本想说兄弟们顶住,长官部重重有赏,可说才说到一半,冲到山腰的康健眼明手快,手里的驳壳枪提前开火,敌营长被打了个正着,当即闷声栽倒在地,头上被康健崩了一个大窟窿,鲜血直冒。
康健留下来的三名狙击手都是陈建峰在晋东南特训出来的神枪手,都是打了上十年仗的老兵,康健带着一排的战士趁敌军炮弹打蒙的时候发动猛攻的时候,三名狙击手占据有利地势,枪枪都往敌军的指挥官和机枪手招呼,只一会,山丘上的两挺重机枪就先后哑火,没有了重机枪的压制,康健带着一排的战士迎着步枪子弹继续悍然发起强攻,一下子就攻到了离敌军不到五十米的阵地前沿,康健手一挥,战士们一个个卧倒,然后只见一颗颗手榴弹冒着青烟,飞进敌军的壕沟里,敌军一时被炸得东躲西藏,左右两侧的两个排自然不会给敌军喘息的机会,战士们没有一刻的停顿,一个冲锋,攻上了阵地。
缴枪不杀,不缴枪格杀勿论。战事紧急,没有那么多时间废话。
康健站在刚刚拿下的阵地朝村中一望,但见村中一片残垣断壁,而靠山边残存的一处祠堂的屋顶上,插着好几根天线。康健喜不自禁,看来自己误打误撞,冲到了敌军指挥部来了,看样子山下的祠堂内不是敌人的师指就是敌人的团指。
康健命令战士,将重机枪调转枪口,将村中的敌军封死在山下。康健扫了一眼阵地,有迫击炮的炮弹,有炮弹就有炮,康健赶忙命令战士们查找,很快,敌特务营的二门迫击炮就被战士们从泥土中翻了出来,一门的炮管已经被炸弯,不能使用,但另一门却是完好无损,康健将炮一架,瞄准山下的敌师指,“当”就是一炮,康健不是炮兵出身,第一炮有欠准头,离敌师指还差四五十米,虽然炸死了二三名敌军,但未免还是有些遗憾。康健将炮管摇高了二寸,“当”地又是一炮,这一下,将敌军的师指炸了个正着,虽然没有一下子将敌师指炸塌,但也是瓦砾四溅。
康健大喜,命令战士:“将那两箱炮弹全搬来,我就不信炸不死他。”
一时间敌师指连连遭到康健的炮火打击,敌师指在迫击炮的轰炸下,同样只剩残垣断壁,战士们一看自己的新连长不仅打仗勇猛,而且还会打炮,对康健信服不已,都说没想到连长还会打炮,康健心说自己十三岁就到了延安,十四岁就被父亲接到晋东南,在晋东南的时候看洪涛赵熙海这晋东南的两大神炮手打炮都看熟了,山炮都会打,更不用说这种迫击炮了。康健打完最后一发炮弹,将驳壳枪让腰里一插,端起一挺轻机枪:“同志们,跟我冲!”
敌师指经过山炮的一轮打击,负责保卫的警卫营又让康健绞杀得干干净净,再经过康健迫击炮的打击,村子里的敌军早就所剩无几,尤其是敌师长毙命,手下的士兵都张皇失措,有如无头的苍蝇,康健带着战士们冲进村子,敌军根本就无心抵抗,一个接一个举手投降,半个小时后,连敌参谋长在内,一应俘虏被看押在村西的小溪边。
朱二蛋躲在水沟边的草丛下,远远地看到村中被迫击炮炸得火光冲天,尤其是看着民主联军的战士一个个从水沟上跃过,一鼓作气地向村中杀去,更是吓得手脚发软,康健连的一个战士从水沟上跃过,感觉有什么不对,停了下来,步枪朝沟下窸窸窣窣的的草丛一扒,脸色发白的朱二蛋已经举着双手站了起来。
朱二蛋举着双手被战士押到村西集合,在村西的一处乱石旁,朱二蛋无意中看到了自己的连长,看来朱二蛋即便是想孝敬几包“飞鹰”给敌连长,敌连长也是无福消受了,因为朱二蛋看到的敌连长是一具被乱枪打成筛子的死尸。看来敌连长逃来逃去,还是没有逃出两军交战的阵地,在此处被乱枪打死。
朱二蛋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没有跟着连长跑,要不然自己这会也是一具死尸。此时的朱二蛋甚至于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心说你一个连长,一看大事不妙就只顾自己逃命,不顾连里的兄弟,尤其自己是新兵,没有打过仗,连长都跑了,自己还能不慌不择路地躲在杂草里一个劲地念菩萨保佑,结果一个连的兄弟死的死,伤的伤,自己一枪未放就成了俘虏,而连长自己呢,落得一个陈尸荒野,这能怨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