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旅和洪涛旅常年在晋南活动,对晋南的地形了然在心,尤其是此次扩编成旅,有很多武工队的战士被补充了进来,武工队员都是本地人,对本地的山林小路更是轻车熟路,陈建峰的命令一到,各部迅速出击,趁着夜色,开始在山区的羊肠小径间穿插。
而此时彭流斌的左右两师,还在使劲地呼叫彭流斌,希望得到彭流斌进一步的指示。可电台和电话都是无法接通,两师一时和彭流斌联系不上,都是心存惶恐,有如无头的苍蝇,不知道中路的彭流斌是不是遭遇了不测,不知道己部该何去何从。
直到过去大半个时辰,彭流斌派出的传令兵赶到,各部这才清楚了彭流斌向沁源撤军的战略意图。可战争的胜利就在分秒之间,失之毫厘已是差之千里,此时的苏南和洪涛已经率部突击狂奔了三十余里,已经轻而易举地突到了彭流斌部的前面去了。
战争至此,彭流斌已经难逃被围歼的命运。
国民党军各部心怀鬼胎,尔虞我诈,八路军各部却是与之相反,友爱如一人,天壤之别。就在陈建峰排兵布阵,准备将强敌拖在屯留以西山区之际,子夜之时,左锡林部首先撤离鲍店,赶到河神庙,一身硝烟地出现在陈建峰的面前。
左锡林的到来比陈建峰的预想整整提前了三个时辰,陈建峰看到左锡林呵呵一笑,问:“鲍店战役提前结束了?”
左锡林一笑,说:“扫尾阶段,陈赓兄一听你准备将彭流斌反制,命令我立即撤离战斗,由他扫尾,估计再打二个冲锋,今天太阳一出,鲍店战役就真正结束了。陈赓兄收拾完鲍店之敌,就可急速赶来,对彭流斌实行围歼。”
陈建峰点点头,不再多言,三言两语,直接指挥同为纵队司令的左锡林,命令左锡林部马不停蹄,务必于天亮之前,与苏南、洪涛会合,加强法中至杨安至后土莲一带的防御力量,将彭流斌阻挡在屯留以西,张店至河神庙一线以北的狭长地带,待陈赓纵队肃清鲍店之敌,没了后顾之忧,再南北夹击,将彭流斌残存的二个余师一网打尽。
左锡林嘻嘻一笑,欣然接受陈建峰的指挥,率部而去。
陈建峰自是知道左锡林此笑是何意思,因为上次左锡林在电话里有言在先,有话撂在那,说陈建峰扯蛋,不是他不敢指挥左锡林,是因为不到时候,现在时候到了,有大仗打了,也就指挥上了。
彭流斌各部听命开始向沁源撤军,哪知作为中路的彭流斌上午刚刚走到杨安一线,就听前面山区传来枪声,前锋与八路军接上火了,彭流斌一听枪炮声就知道,此股共军绝非游兵散勇,而是八路军的主力,根据情报,晋南八路军的主力都在河神庙以南,什么时候在河神庙以北的杨安地区又冒出来这样一股共军了?
不管此部为何部,彭流斌知道,一旦被此股共军拖滞在杨安山区,全军危已。
彭流斌命令各部,不顾一切,务必冲破共军防线,一旦被围,难逃灭顶之灾。
各部都知道危在旦夕,舍死拼杀,可血战了一天,直到日落,彭流斌的三个师仍旧被八路军死死地钳制在法中至杨安至后土莲的南线一带。
彭流斌一时万念俱灰,看着日落仰天一声长叹:我彭流斌在劫难逃矣。
这一日,鲍店之战早就结束,陈赓纵队在肃清残敌后,马不停蹄,迅速向陈建峰靠拢,于中午会合,陈赓纵队并蒋民云旅从河神庙和张店一线,向杨安收拢,彭流斌不得不命令左右两师向自己靠拢,又战二日,彭流斌的残部被八路军三个纵队压缩在河神庙至杨安之间一个叫吾元的小山村。
一时间在吾元这块数平方公里的山区,国共两党陈兵数万,此时的局势已经极其明朗,开战之初,彭流斌兵强马壮,如果算上史平波的三个师,人数上占尽优势,但经过五天四夜的连续战斗,彭流斌的二个军已经只及一个师不到五千人,而八路军三个纵队却有三万余人,数倍于彭流斌,此时的两军,不论从人数上、士气上,还是从武器装备上,都已是彭流斌无可比拟的,彭流斌的残部至此垂头丧气,已是毫无斗志可言,而八路军辖得胜之勇,斗志昂扬。刚开战,彭流斌每个师都有炮团,八门九四式山炮张牙舞爪,一声令下,八炮齐发,将八路军的阵地炸得火光冲天,现在呢,彭流斌部丢盔弃甲,只顾逃命,哪里还会顾及笨重的山炮,早就弃之山野,成了八路军的战利品,此消彼长,赵熙海的炮团现在已经有了二十门山炮,陈赓左锡林的纵队也各自拥有了近十门山炮,刚刚被俘获的敌炮兵,经过甄别,教育,立马调转炮口,成了革命战士。
此时近四十门山炮从四个方向齐刷刷地对准吾元这块弹丸之地,彭流斌也是插翅难飞,即便彭流斌真有翅膀,飞起来,也会让炮兵一炮将彭流斌的翅膀打掉,直挺挺地从天上掉下来。
陈建峰觉得彭流斌怎么着也是抗日英雄,老朋友,就这样将彭流斌绞杀了还真有些于心不忍。陈建峰向军区邓政委请示,想做做彭流斌的工作,让彭流斌投诚。邓政委当即应承,兄弟之间能少些杀戮自是最好不过,彭流斌大势已定,折腾不出什么浪花,邓政委同意休战三小时,三小时后,如果彭流斌仍不思悔改,不愿放下武器,仍要一条道走到黑,那就怨不得别人了,属咎由自取,坚决将彭流斌绞灭之。
陈建峰命令胡长发带上通讯兵,拉一根电话线到彭流斌的指挥部,他要跟彭流斌直接通话。
胡长发翻身上马,带着一个班的通讯兵打马朝吾元而去。
吾元,彭流斌布在村东的前沿阵地,胡长发喊话:“我是八路军陈建峰纵队警卫营营长胡长发,我们司令员想和贵军的彭流斌总指挥对话。”
守军赶忙将电话摇到司令部,彭流斌一听陈建峰想要和自己通话,苦笑了一下,心说自己已是败军之将,还有什么好谈的,但既然陈建峰想和自己通话,那就通通话好了,好久没有聊天了,还真是有些想念。彭流斌让村东的守军将电话线牵进来。
村东口,营长放下电话,指示接线员,出阵地,将八路军的电话线牵进村中。
电话一通,陈建峰对着话筒呵呵一笑,说:“流斌兄,好久没见,可好?”
彭流斌笑骂,说:“好个屁,陈建峰你这不是埋汰我吗,我彭流斌现在已经成了被你们八路军捋了毛的凤凰,连鸡都不如,你说我会好么?”
陈建峰笑,说:“也是,我说你好好的在太原不好么,跑到这晋南来干嘛,对你,我还是了解的,你老兄对咱共产党一直不太反感,颇为友善,怎么这一回,反而成了**的急先锋。”
彭流斌苦笑,说:“你以为我想啊,可作为一名军人,面对军令,我能不从?”
陈建峰直摇头,说:“你啊,还是有如猛张飞,是非不分。”
彭流斌笑,说:“什么是是什么是非,谁又说得清楚,各人有各人的命,我彭流斌命该如此,也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你他娘的,啰啰嗦嗦,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还得部署,与你陈建峰拼一仗。”
陈建峰笑,说:“仗都打到这个份上了,你还要和我打啊?”
彭流斌嗤之以鼻,说:“不打怎么办?你还准备让我向你投降啊?我可告诉你,我彭流斌的性情你该知道,想让我投降,那是连门都没有。”
陈建峰叹气,说:“老兄真不放下武器投降啊?”
彭流斌斩钉截铁:“不投!”
陈建峰骂:“你这头猪,你就不想想,你两个军近四万都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现在就凭你这不到五千人,还想和我们共产党较劲,可能吗?”
“不成功便成仁。”彭流斌说。
陈建峰也不怕说实情,他告诉彭流斌,八路军三个纵队已经将彭流斌围了个水泄不通,四十门山炮早就炮弹上膛,只需一声令下,就可以将小小的吾元轰个底朝天,到时炮弹乱飞,他陈建峰可不能保证彭流斌不被炮弹打中,真要落了个死无藏身之地,那可怨不得他陈建峰了。彭流斌笑,说谢谢陈建峰的好意,劝降就算了,他彭流斌战死不降,陈建峰要是真念及兄弟情义,那就让人给他送两坛酒,解解馋。
“本来老子带酒了,让你陈建峰一炮,带马带酒给轰上天了,所以你小子得赔。”彭流斌笑。
陈建峰无可奈何,说:“看来我是白费口舌了。”
彭流斌笑,说:“怎么能说是白费,至少咱兄弟叙了旧,我又有酒喝了。”
彭流斌最后说:“老弟,望你能善待我那些被俘的兄弟。”
陈建峰笑,说:“不用你放这个屁,你那些被俘的兄弟有些都已经是我的兄弟了。”
彭流斌骂:“他奶奶的,你们共产党也太会做工作了吧。”
陈建峰遗憾,说:“可我怎么就不能将你这猪一样的人的思想工作做通呢。早知如此,就该让你死在抗日战场上。”
彭流斌说:“各为其主,人各有命。兄弟,再见!”
不待陈建峰再说,彭流斌已经挂了电话,陈建峰再摇,电话再也无法接通。陈建峰沉默了一会,命令胡长发,赶紧上最近的集镇买两坛好酒给彭流斌送去,要不然,时辰一到,彭流斌想喝也喝不上了。
三小时后,总攻的命令下达,小小的吾元枪炮声四起,村中的一处民居,彭流斌喝着瓷缸里的竹叶青,连连点头:“好酒,陈建峰这小子还是够意思,这个老弟没白交。”
参谋长说:“总指挥,陈建峰将咱们打得如此狼狈,山穷水尽,还够意思啊?”
彭流斌摇头,说:“咱们这次败得如此之惨,属技不如人,与情谊与美酒无关。”
一排山炮炮弹呼啸而至,这回彭流斌根本来不及逃离,两发炮弹直接命中了民居,屋塌墙倒。
战斗就此结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