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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又回延安(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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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让陈建峰无法回答的问题。尽管陈建峰这四年从没有给辛小雅去过信,但辛小雅的情况他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因为谢薇琳给蒋民云的来信,每次都会提到辛小雅,蒋民云一看完信就会有意无意地在陈建峰的耳边提到辛小雅,辛小雅抗大毕业了,辛小雅上女子大学任教了,也有关乎辛小雅情事的,说鲁艺一位才华横溢的音乐家,被辛小雅的才貌折服,也不管延安人都知道辛小雅情有独钟,早就对陈建峰芳心暗许,说恋爱自由,婚姻自愿,只要辛小雅没有和陈建峰结为夫妻,他就有追求爱情的权利,音乐家不管刮风下雨也无论下雪,每天都准时出现在女子学校的门口,等候着辛小雅的出现。山丹丹开花的日子,音乐家就手捧着一束红艳艳的山丹丹花,没有花开的日子,音乐家就在校门口拉小提琴,女子大学的女生都说音乐家浪漫,但辛小雅根本不为所动,说最美的小提琴曲,也不如陈建峰口琴吹奏的《十送红军》悦耳,辛小雅问音乐家知不知道江西苏区有首民歌叫《十送红军》,音乐家不知道,但音乐家毫不泄气,不知道没关系,采风就是,音乐家找会哼这首《十送红军》的红军战士采风,尽管离开苏区多年的红军战士对这首民歌的记忆不及陈建峰周全,但音乐家这个那里听一段,那个那里学一句,还真让他将这首《十送红军》完整的谱写成曲,用口琴吹奏给辛小雅听。此事沸沸扬扬,整个延安都知道了,一时传为佳话。

蒋民云说起这件事时,让陈建峰猜猜辛小雅当时听到那首《十送红军》时是如何回答音乐家的,陈建峰不想去猜,蒋民云不得不自顾自地告诉陈建峰,说辛小雅告诉音乐家,其到底是专业水准,《十送红军》的旋律是比陈建峰吹奏的好,但他的琴声中没有陈建峰那种催人泪下的凄美,那是一种发乎于心的爱,没有切肤之爱,根本无法领悟到,而一个能吹出那般凄美琴声的男人,他的心中必定有着深沉似海的爱,这样的男人值得她辛小雅去等待去爱。

蒋民云那天也问了陈建峰意思相近的一个问题:“建峰,谁都知道辛小雅是在等你,辛小雅痴痴地等了你多年,你就没有一点感动?”

就像今天蒋民云问自己对辛小雅有没有一点喜欢一样,那天的他同样是一言不发。

陈建峰知道,面对辛小雅的执着,要说自己心如磐石,对辛小雅一点感觉都没有,似乎不能这么说,要不然自己也不会一见辛小雅就唯恐避之不及,可要想让辛小雅实实在在走进自己的心里,他又做不到,因为在他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徐雪涵,雪涵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自己又为她做了什么,似乎什么都没做,虽然他也明白,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雪涵要是还活着,早就该出现在他的面前了,当年知道他在闽西,徐雪涵都能远涉千山万水,跑到闽西与他同风共雨,更不用说现在了,现在的延安已经成了革命的圣地,每天都有全国各地的革命青年有志之士赶往延安,以他对徐雪涵的了解,只要徐雪涵还活着,徐雪涵就一定会到延安来找他,而徐雪涵迟迟没有出现,结果不言而喻。可他就是心有不甘,不愿放弃心中残存的那一点点的幻想,徐雪涵不是答应过自己,俩人一起白头偕老,一起迎接一个新的中国的么,也许徐雪涵只是失忆了,又或许徐雪涵受了重伤,瘫痪在床,不能走动了呢?如果真是如此,一旦哪天徐雪涵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自己情以何堪。陈建峰不止一次在心里发誓,只要一天没有徐雪涵的确切消息,他陈建峰就不会想另娶之事,哪怕就此孤老终身,他也是心甘情愿。

可面对与他一样固执的辛小雅,他能怎么办?他那么冷淡地对她,可她还是不管不顾地等待下去,所有的解释都是苍白的,不如沉默。

陈建峰笑了笑,说:“民云,别说我了,你也不小了,这次回来,就和谢薇琳将婚结了吧。”

“这个自然。”蒋民云点点头,说,“咱陈旅的人,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上次离开延安时,我当着那么多首长和同志的面,说了一回延安,就和谢薇琳结婚,这次等咱们将宗南兄收拾了,我就结婚。”

关于辛小雅一事,陈建峰让蒋民云通过谢薇琳去说说,别耽误了人家,他陈建峰不值得辛小雅等待。蒋民云断然拒绝,说这种事情,别人怎么说,得陈建峰自己和辛小雅说,别人无能为力、爱莫能助。

他陈建峰怕过什么,可是一想到要与辛小雅面对面,陈建峰还真有些胆怯,他还真有些害怕面对辛小雅那双扑闪扑闪,清澈透明,似笑非笑,还带有一点小顽皮和小淘气的眼睛。面对这样一双眼睛,他陈建峰能说什么,只能落荒而逃,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让朱有良蒋民云他们动不动就拿辛小雅来说事。

黄河之水滚滚,陈建峰一时愁肠寸断,默默地叩问,雪涵,你到底在哪里?你真的就这么忍心离我而去,你知不知道此刻的我有多么的想你。

蒋民云看着眼前的陈建峰,这么多年来,面对所有的血雨腥风,陈建峰从来都是坦然自若,眉头都不见皱一下,从不知什么是害怕。东征北伐长征,一路金戈铁马,一直都是舍我其谁,笑傲群雄。可自从没有了徐雪涵的音信之后,陈建峰就多了忧郁和伤感,让他们这些战友都跟着揪心。蒋民云叹了口气,说:“建峰,主席都说了,该放下的还是得放下。”

陈建峰摇摇头,说:“这么多年,我也知道自己不该心存幻想,可是我和雪涵的事情你知道得最清楚,你说我能放下吗,我做不到。”

蒋民云挺无奈,说:“可生活还需继续不是。”

陈建峰修正:“是革命还需继续,而我的生活,在镇远城楼的那一夜,已经戛然而止了。”

蒋民云一听陈建峰这话,心里无比震撼:“陈建峰,你不可以这么想,我想徐雪涵不管是活着还是牺牲了,她都不愿看到你这样。”

陈建峰摇摇头,说:“生活可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可唯独爱,一生有一次也就够了。”

蒋民云知道在徐雪涵这件事情上自己根本说服不了陈建峰,他叹了口气,和陈建峰站到黄河边的一个黄土高坡上,同样看着奔腾向前的河水沉默不语。

滚滚浊浪中,陈旅的最后一批战士从上游的渡口开始渡河了。四五十只羊皮筏子顺流而下,随着翻滚的河水起起伏伏,一身古铜色肌肤的船工们头扎白毛巾,站着筏子的前后,面对浊浪翻滚的黄河毫无惧色,他们纯熟地驾驭着羊皮筏子,从彼岸到达此岸。

一首雄浑的劳动号子在天地间响起:

你晓得天下黄河几十几道湾哎?

几十几道湾上有几十几只船哎?

几十几只船上有几十几根杆哎!

几十几个艄公哟嗬来把船儿搬?

我晓得天下黄河九十九道湾哎!

九十九道湾上有九十九只船哎!

九十九只船上有九十九根杆哎!

九十九个艄公哟嗬来把船儿搬。

近百名船工一起和唱着这首陕北的劳动号子,质朴的语言、粗犷的声调、高亢的和唱,船工们在哟嗬哟嗬的和唱声中,奋力划桨,一只只羊皮筏子从对岸乘风破浪而来,陈建峰一时有些痴了。

他问蒋民云:“这首劳动号子叫什么?如此雄浑,如此惊天动地,四年前咱们从韩城东渡黄河怎么没有听到过?”

蒋民云摇头,说:“你都不知道这首劳动号子叫什么?我又如何知道。”

一旁延安分区的同志告诉陈建峰,这首劳动号子叫《黄河船夫曲》,领唱的那名船工是陕北的民间歌王李思命,这首劳动号子是其自创,陈建峰点点头,说难怪自己在韩城没有听过这首劳动号子,原来如此。

羊皮筏子一只接一只顺利到达东岸,部队安全渡过黄河,无一人伤亡,与陈建峰一样,最后一批踏上东岸的陈旅战士的心情同样激动,战士们在岸边列队,报数,也许是受了《黄河船夫曲》的感染,战士们的声音高亢洪亮,几乎盖过河水拍击河岸的声音。

陈建峰看着战士们喜气洋洋的笑脸,笑了笑,走到整齐列队的战士们面前:“刚才那首陕北民歌好听吗?”

战士们齐声回答:“好听!”

陈建峰问:“听到陕北民歌的旋律,你们的第一感觉是什么?”

战士们答:“我们又回了延安。”

陈建峰点头,说:“为什么一听到陕北民歌,就明白自己回到了延安,回到了陕北这片黄色的土地,因为就像这首《黄河船夫曲》一样,陕北民歌是陕北乡亲们面对恶劣生活环境不屈不挠的抗争和乐观向上的一种发自内心的吟唱,面对困难,陕北的乡亲们尚且如此,我们呢,面对国民党反动派的挑衅,我们该怎么办?”

战士们异口同声:“保卫延安,保卫毛主席,将胡宗南赶出陕甘宁边区。”

“很好!”陈建峰点点头,喊:“全体都有,立正!”

战士们听命,双脚并拢,面对黄河。

陈建峰命令:“向陕北的乡亲们敬礼!谢谢他们辛勤的付出!”

一个营的战士在陈建峰的带领下齐刷刷地向正在收羊皮筏子的船工们敬礼。船工们看着数百名战士庄重地他们敬礼,一时不知所措,同时又无比的激动。

礼毕,陈建峰朝船工们挥挥手,如然后率部离开河岸,朝鄜县急进。

一首旋律优美的信天游传来。是《山丹丹开花红艳艳》。陈建峰在马背上回望,岸边的黄土高坡上,用歌声答谢八路军的不是别人,正是陕北歌王李思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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